纵使有千言万语,此刻韩文迪也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她捧在手心,视为珍宝的那个人,如今却觉得,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于保护他,不想让他受到一点影响和伤害,反而弄巧成拙,成了报喜不报忧那个疏离自己的对方。
韩文迪此刻心里苦涩到想要哭出来,然而这些天来的苦楚,哪个不是如此?她已经习惯了坚强,习惯自己去面对这一切。所以,正因为如此,灿烈才会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吗?
她觉得这一切既矛盾又可笑。倘若自己不坚强,谁能帮她渡过难关?而自己不得不坚强了,反而变成了‘本来就不需要别人’。她不得不觉得有些心冷,原来情侣之间不过如此,没有人真正走到谁的心里,只是互相扮演那个对方想要的好好先生和好好小姐,彼此满足罢了。
然而,即使她想透了这一切,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在乎他的感受。所以即便受伤,即便心寒,她仍旧愿意先低头认错,掩盖自己的伤口去让他得到释怀。她从未想到自己会为了取悦谁屈尊降贵到这个地步,但他朴灿烈做到了,让一个本来就以自私为天性的人,把别人的喜怒哀乐放在自己的前面,把别人的感受看得比自己的感受来得重要。
谁说爱情中不存在输赢,明明是谁先爱上了,或谁更爱对方,谁就输了。
当韩文迪看到依旧出现在片场的朴成昊时,她不得不这样去想。朴成昊借钱了还是没借,这件事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事实的真相不重要,姜伊蓝对她的态度也不重要,她只觉得朴灿烈重要,那个甩头就走连个背影也只给她留了三秒的朴灿烈,在她心里那么重要。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你不要再来片场了吧。”韩文迪说完这句话,不禁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好几遍。如果没有朴成昊的帮忙,她根本在黄正勋那件事上撇不开身,作为前男友朴成昊算是仁至义尽,她却对他说这样的话。
在别人看来,简直应该千刀万剐。
“怎么了?是我影响了拍摄?”朴成昊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来,似乎借钱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他根本没有隐瞒她什么,他是经得起推敲的。
韩文迪看了看他真挚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然而她想了想生气的朴灿烈,依旧愿意把自己砸向那个被人骂的深渊:“是的,如果你有事找吴在熙,请在她下戏之后。”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朴成昊有些担心地把手搭在了韩文迪的肩膀上,他看着韩文迪疲惫的眼神,眼里尽是关怀。
韩文迪怔了怔,还是没忍住而问了出来:“一亿元,是你给的吗?”
朴成昊愣了愣,继而放开了搭在韩文迪肩膀上的手。他知道韩文迪总归会知道这件事,他等着这件事被她知道的那一天。他甚至做好了应对她的抗拒而做出的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韩文迪会用这样的态度向他提起。
以他对韩文迪的了解,该是会风风火火地过来质问他,因为他伤害了她那可怜的自尊。亦或是干脆从银行里取一亿现金直接砸给他,叫他不要再来装什么好人,可是,今天的韩文迪,看起来并不是会有那样的态度的样子。
他应该是要高兴的。韩文迪的服软比他预计的要快得多。然而现在他竟然却没有一丁点儿胜利的感觉,他反而觉得因为他的设计陷害,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变得那样疲惫不堪,让她真的输了,他没有任何快感,只是内疚,甚至还有些心疼。
他退开了一步,好久好久在才墨迹出了一个:“是。”
“我会还你的。虽然不是现在。”韩文迪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她甚至什么抬头去看朴成昊是什么表情,“你一直在片场这样影响不好,你已经是订过婚的人……”
“我只是为了工作。”朴成昊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句‘你已经是订过婚的人’。
“那好,算我拜托你,我以私人的名义拜托你,不要出现在这里,因为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对你我有什么误会,这样可以吗?”韩文迪咬着自己的嘴唇说,心下一狠,她又再添了一句,“我不希望他不开心。”
朴成昊使劲地捏紧了拳头,在韩文迪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地和自己较着劲。等到韩文迪说完了这些,转头离开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粗糙的石灰墙壁上,那坚硬的墙壁表面一下子将手背划出了几道红血丝,钻心的疼痛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原来他不是因为气不过,不是和韩文迪较劲,他心里的疼痛也好,手上的疼痛,都是因为她,而不是因为自己。
他这样伤害她,为的不是让自己出一口被踹了的气,因为即便出了这口气,他并没有觉得好受。他只是让自己再一次认识到,他根本没有放下她,从来都没有。
韩文迪知道自己对朴成昊的残忍。然而对他的过于放纵就是在伤害朴灿烈的感情。她不可能两个都选,朴成昊和朴灿烈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个。选择了朴灿烈,她就要做个残忍的人,无论朴成昊对她的帮助是出于过去的内疚还是处于朋友的关怀,她都只能冷面相对。
即使这会让她觉得自己那么自私和丑陋。
她并没有责怪南艺妍做了朴成昊的帮手,那个没有城府和心机的孩子三两句话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套了出来,她感激南艺妍对她做的一切,也感激尹胜浩知道了这件事后对她的帮助。她从来没想过去向尹胜浩借钱,毕竟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铁到那个程度。
她很明白这次尹胜浩也算是拿出了所有个人的积蓄,他为的人根本不是她,只是因为南艺妍。所以,当南艺妍告诉她,钱已经还上了,是尹胜浩出的时候,她心知肚明了这一切,对于他的擅作主张反而很受用。
只是,虽然明白了这些,虽然说得清清楚楚,但朴成昊第二天依旧出现在了片场,还带着明显经过包扎的右手。
“别担心,我没事。”朴成昊还不等韩文迪说什么,便朝她笑了笑,“小伤,擦破点儿皮。”
“我不是……”韩文迪的话才说到一半,远处朴灿烈便进了场,远远见到笑着和韩文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朴成昊,他连招呼也没有打,只是撇过头去没有再看他们。
等到韩文迪回过头来,才发现朴灿烈早已经到了片场,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两三场戏拍下来,除了工作的需要之外韩文迪甚至没有抓到一丝机会和朴灿烈说一句私底下的话,虽然很想找机会跟他道个歉,然而片场事情太多,一个不注意,朴灿烈竟然连人影都不见了。
她正心急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后就有人递出了一瓶清爽的芦荟汁。她心下一喜,抓住那瓶芦荟汁笑着回过头去,却见那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朴灿烈,而是那个藏着受伤的右手的朴成昊。
“这几天天气越来越热了,再忙也要记得喝水。”他看似随意地把芦荟汁递给韩文迪,却让她不禁想起了过去大学的回忆。
那时候学校的小卖部里,芦荟汁买一瓶少一瓶。仿佛全校的人只有她喜欢喝,每次到了下课的时候她总是拽着朴成昊去买一瓶。那会儿朴成昊还吐槽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后来也就跟着她一起喝了。从此,小卖部里的芦荟汁总像是给他们两人预定的一样,数着数量地往下少,偶尔少了一瓶,还能惊起老板的注意,他俩也总是无聊到要去问询到底是谁买的。
韩文迪握着那瓶芦荟汁不禁陷入了回忆,她没有注意到远处拿着冰咖啡的朴灿烈,那么寂寞的眼神。
回过神来,朴成昊早就离开了,他并没有想多和她攀谈的样子。
六月的天气尚好,剧组的拍摄也进行得顺利,只是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赶着想把室外的戏先拍完,好转战室内戏,韩文迪也就顶着大太阳赶着戏,每天都头晕晕的没什么精神。
朴成昊隔三差五地会来两趟,韩文迪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赶人,只是朴灿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让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和机会跟朴灿烈在一起的韩文迪变得好像回到了两人认识以前的工作状态。
偶有那么一瞬间,韩文迪会以为自己还没有认识朴灿烈,而朴灿烈在她的印象中不过就是个贴上了小鲜肉标签的新人男演员,如此而已。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冷战,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结束这场无声的较劲。
忙碌的拍摄进程把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挤得满满的,大家卯足了劲往终点去赶,不知不觉结束了外景的最后一场拍摄,韩文迪抓起监视器旁边的矿泉水咕咚一口灌下,全身冒出的汗已经被烤得又干又咸,她抿了抿嘴唇,感觉到自己有点虚脱。
好像又饿过头了呢,已经是将近七点钟的光景。她抬头看着远处朴灿烈的目光,只一瞬担心的神色,继而迅速地撇开脸去。
大概是这辈子也不想跟她和好了吧,她不禁消极地这样想。
好像太累了连胃口都消失殆尽,但环顾了四周疲惫的大家,她还是拎起了身边的扩音器。在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听到‘再来一遍’的时候,她笑着喊了声:“今晚聚餐,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