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甭去看他了,你去给医院交押金吧。”乔奇慌慌地出了学校大门,仰头看了下天,太阳竟是那么的刺眼,扎得脸疼,乔奇的心又不好受了,找了个墙靠了靠才感觉好了一些,登上车子又去借钱,心里却在怪老婆,生上这么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干啥,妈还让再生,再生就把我榨了哇。
买断工龄时,乔奇手里还是有几个钱的。按照当时计算,乔奇共领了四万八千六百元钱,厂工会那个剧团调过来的谢桂芳一天引逗上开饭馆,起初,乔奇不乐意,但架不住这个水蛇腰女人眉飞眼跳屁股扭地遭引,再说了,乔奇也有一手做麻辣烫的手艺,回去跟老婆说,老婆说:“那开哇,一个男人家,总不能一天坐家里吃闲饭。”
麻溜把钱给了乔奇,两人便合伙干了起来,起早贪黑累个死,也干得将就。第一年,挣了个三四万,谢桂芳又要扩摊子,乔奇就没往回收本钱,挣下的也没收,心想扩就扩哇,山水越大越好过。结果,谢桂芳一天像嚼完的泡泡糖一样,粘在了乔奇身上,乔奇便有些心襟荡漾,但这女人鬼心眼多,眉来眼去得就是不入正题,乔奇就有些急。那天下雨,天黑成了一块黑铁片,店里就剩下乔奇和谢桂芳两个人,谢桂芳一会儿扭腰,一会儿扭屁股,把个喝了二两猫尿的乔奇撩拨得心痒难挨。一会儿说这儿痒痒,让乔奇给挠挠,一会儿又说那儿痒痒,让乔奇给抓抓。终于,乔奇忍不住了,两个搅在了一起,正美着呢,谢桂芳那混社会的情人闯了进来。一阵拳脚,把个乔奇打得头晕转向,半天找不到北,谢桂芳也哭着说乔奇强奸了她,乔奇一时有嘴说不清,抱着点衣裳瓢泼大雨下让给扫地出门了。回到家一病几天,老婆知道事情原委,一把把床上的乔奇拎起来:“你个王八蛋,家里的老母猪你还喂不饱,出外面舔那个狐狸的臭屁眼子去了。”乔奇像个布袋子一样让老婆拎着也不敢言语,身上是一个劲地打战。老婆剥了他个精光,然后骑在他身上颠,嘴里说:“你不是好呢?
老娘让你一次吃饱。”好容易才拉倒,媳妇回了娘家。冰床冷被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乔奇才觉出,谢桂芳那一事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气得直抖,又没办法,陀螺一样在地上干打转转。
看着灰盆冷灶的家,摸摸空空的口袋,乔奇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他想起了大一号的老婆,想起了那一碗牛奶、一颗鸡蛋和一个馒头,不住地吞着口水,乔奇恨起了自己,他听见有开门的声音,他从那重手重脚的声音里判断是儿子。他多少有点心凉,儿子拎回来的是一大堆吃的。“哪来的?”“我妈让我给你送的,包子跟鸡蛋是刚蒸出来的,我妈背着姥姥、姥爷给拿出来的,妈不让我给你说是她给你的。”
乔奇正咬了半口包子哽咽了,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直往眼窝和嗓跟窝处涌,鼻子酸得像掉进颗酸溜溜。“吃了这个包子,爸去接你妈,爸想她了。”“你一个人去哇。”
匆匆穿好衣裳,乔奇起来骑了那辆破自行车就往老丈人家赶,一边走还一边想,看这四十岁人活得,咋就这么难呢!唉,也不知道回来时还是不是媳妇带我。他真的有点想靠媳妇的背了。
欲望折磨
从庙会上回来后,云香的心上就好像压了块磨盘。和石萝婆婆也就是傻子他姑、公公六三的妹子说的那些话就像是场面上的碌碡翻来覆去地碾压着她的心。
“你爷爷念过书吗?”“没。”“噢。”“你爹念过书吗?”“没。”“噢。”“你念过书吗?”“没。”“噢。”“我们家也是三辈子没念过书,傻子他爹那更是个牲口,一辈子杀生害命的。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的。”石萝婆婆轻巧地说着,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亲哥哥而是别的什么人。“唉,三辈子不念书活牲口。”牲口这两个字又说得很低、很沉、很悠长,很久很久那两个字的尾音才在空气中弥散着没有了一丝。云香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尖从肌肤上划过,起初并没有血也没有感觉到疼,过了一会儿,血滴才从伤口处一点点渗出,血滴并不鲜红好像还顶着个淡黄色的泡儿,随即血伴随着剧痛涌流出来。云香痛苦地“啊”了一声。她想起了大仙爷说的那些话。她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接过儿媳妇云香端过来的那碗面,六三用筷子拌了拌,碗底不足半寸长的几根草秸,把他惊呆了。往云香的碗里看了看也是有草秸的,只有老婆和傻儿子的碗里,汤清面光,油花和葱花浮在上面。六三的心好像被谁猛地击打了一锤,他感觉他的心碎了,血和被击碎的心在胸腔里四处翻飞,气憋得他无法呼吸,他抻长了脖子,努力地想要把腰伸直,好让自己能稍微舒服点,不至于当场憋死。气终于还是出了上来,他看了一眼儿媳妇,云香的头是低着的,在努力地咀嚼着不足半寸长的草秸。
与白面条子拌在一起的草秸绿得格外扎眼,那绿仿佛就要沁出来了。六三好像看见一头正在反刍的牛,嘴角挂满了绿色的泡沫。他揉了揉心口窝,喃喃自语:“该来的还是来了。”面条子拌草秸吃在肚里,扎在了心上。六三的心就像被无数根芒刺包裹着,稍微动一下就是一阵刺痛。
云香是六三从牛角岭用一副猪下水和三十斤粟子换下来给傻儿子做媳妇的。当时云香也就是十七八岁。人穷了,还偏偏就是能生孩子,云香是她父母的第七个孩子,从生下来的那天起,父母就盘谋着送人,但在那个饥荒年代,多一张嘴就得多一份吃食儿,没人家愿意要一个赔钱货。云香也就只能在父母家有一顿没一顿地被喂养着。一副猪下水和三十斤粟子换走云香给傻子做媳妇,不仅没有给父母家带来丝毫哀愁,反而还使这个穷了二十几年的家庭大大地喜兴了几天。
因为傻儿子说什么也不去,所以,云香也是六三亲自从岭上给接回来的。看着一副鸡栏架一样的儿媳妇,六三一路走一路盘谋,是不是做了亏本买卖,这能长成个人吗,能抱窝下蛋孵崽吗。想归想,做归做,晚上一家人还是吃了顿贺喜饭,肥猪肉炖萝卜山药泡糕。庄户人家也没个啥仪式,看看天全黑下来了,六三就让云香领着傻儿子回房去了。
吹灯睡觉,六三和老婆的耳朵可没闲着,农村人家的房顶每间房都是贯通的,隔壁儿子那屋哪怕放个屁,六三屋里也是能听得真真儿的,也就是个点香头子的功夫,就听见儿子猪一样的呼噜声,把个六三和老婆气的,这小子还真是傻到家了,莫非连那事都不懂。听听,除了听到震山响的呼噜声,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六三的心里反倒是急齁齁的,心痒难耐,把老婆拉进被窝,胡乱地摸了两把,就爬了上去,动作起来。
“这小子,莫非真的连一点人事都不懂吗?”
“傻的,我看也真的未必懂。”
“这还不怨你这当娘的,俺接媳妇去了,你就不能在家里教教他。”
“这事你说我一个当娘的咋好开口跟儿子说呢。”
“他不是个傻子吗,莫非你是想让俺去说。”
六三不满地使劲地冲撞了几下,老婆赶紧搂住六三的腰。
“他爹,你甭生气,天亮了,我跟媳妇说吧。”
六三满意地哼了一声,加快了速度,老婆呻吟起来,忽然听到儿子那厢门插响动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眼皮同时往上挑,直盯盯看着儿子屋的那堵墙。
“是云香上茅房了。”老婆说。
“嗯。”
六三的兴致丝毫没减,又动作了起来。
“儿媳妇也娶上了,我好好地伺候你,你往后甭打我了,我怕死你给我熟皮了,一想起来,我骨头都是酥的。”
“嗯。”
六三粗粗地哼哧着。老婆感动地把六三的头拥在怀里,吸吮着六三厚厚的嘴唇。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他爹,以后咱们就甭杀生了,背地里人们都说咱家儿子这个样,都是老天对咱家杀生的惩罚。”
六三一激灵从老婆肚皮上爬了起来,一脚踹在老婆的屁股上。
“老子不杀生,你吃啥。就你这张臭嘴,爷一天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想胡咧咧啥呀。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
老婆显然是被吓着了,蜷缩着赤裸的身子,惊恐地看着六三。
“你是不是皮又痒痒了,得爷再给你熟熟。”
儿子那厢又想起来门插抽开的声音,云香又上茅房去了。
“狗肚里存不住二两素油,”六三狠狠地骂了一句,又在老婆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败兴货。”倒头睡去。
要说六三修理老婆,真还是有一套的。屠夫的办法。六三自己给取了个名字就叫“熟皮”。六三收拾老婆不打脸,怕人笑话。而是黑夜里把老婆剥光,拿个小碗,在身上肉多而且手又够不着的地方来回刮,不一会儿就洇血起泡,火烧火燎。几天后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疼得没抓没捏。所以,六三的老婆是极怕六三的。
杀猪宰羊屠喋大牲口,在那个年代,是个肥差事。方圆几十里就六三一个屠夫,所以,六三就成了个香饽饽。按屠家的规矩,不管杀啥,一只尾巴四个蹄都归屠家。
这样,六三家里一年到头荤腥不断。肥酒大肉助长了六三强烈的欲望,一根猪尾巴两个猪蹄,就可以直接把一个嘴馋的女人搬倒在炕。物质极大的匮乏,吃了上顿没下顿,让一些饥肠辘辘的男人头起来屁股起不来。有些男人们也好像不怠得为这事瞪眼拼命,乐得吃顿肥肉,喝口烧酒。顶多就是在喝多的时候狠狠地骂上几句:“操你妈,六三,你上了俺老婆,你不得好死。”骂过后,有机会,六三还是可以继续搬倒女人。男人们还是继续可以吃肥肉,喝烧酒,骂六三。对此六三老婆,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迫于淫威,只是敢怒不敢言,甚至有时候怒都不敢怒一下。
尽管六三老婆已经点了云香,但傻儿子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就那么一天吃了睡,睡了吃。六三和老婆直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