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我天天花十块钱去石景山游乐园里闲逛,那里有一个攀岩游戏,攀到顶上就可以从最上面拿一个娃娃下来。我很想给梦阳弄一个,就又花十块钱攀岩。可是,我总是攀不到顶就掉下来。这样,我每天只要睁开眼睛就意味着我要不可避免地花掉二十块钱。这样过了一周。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攀岩之所以总也不成功,主要是因为我手臂的力量不够强,我没有怎么犹豫就买回来一副哑铃,天天在家里练。疯狂地练了两天,我在一觉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臂巨痛,连刷牙这种简单的动作都无法一个人完成了。我象没有手的人一样,天天出去喝粥,付钱的时候象不愿意付一样要掏很长时间才能把钱掏出来,这样又过了一周,我的手臂才不疼了。我决定把哑铃卖掉,就拿着哑铃天天去市场上和那些卖鞋垫袜子脚气灵的大爷大妈蹲在一起,渐渐地和他们产生了友谊。为了能蹲在这里和他们聊天,谁问哑铃多少钱我都说一千。估计哑铃永远都卖不出去了。我天天拿着哑铃往返于家和市场之间,乐此不疲。有一天我刚拿着哑铃回到家,就接到了啤酒的电话。他说,哥们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我再打过去就是关机。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我突然接到了另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甜美得熟悉又陌生,她说她是史磊,刚出北京机场,举目无亲,希望我去接她。挂掉电话之后,我连抽三根烟,没有想出什么太过硬的不去的理由,只好去接她。
去往机场的路上,我想起我和史磊之间发生的所有前尘往事,不胜唏嘘。自从大学一年级在电影院里摸了人家的手之后,我就默默地承受着必须要负责的压力。我挣扎了一周,终于开始和史磊谈恋爱。史磊给我的感觉就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有的时候,她会对你好的,让你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有的时候又会让你觉得你其实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男人。她古灵精怪,永远的表里不一。我和她在一起呆了四年,但依然猜不到她的想法。有一次,我们正在上课,她突然说,她要去泰山看日出。我说什么时候。她说,现在。说完就和老师请假说要去厕所,我也只好以同样的理由跟着她出去。出去之后就直奔火车站。而当时我们两个人兜里的钱加起来都不到一千块。她总是这样让人感到出其不意,她说去看黄河,我就只能立刻陪她去看黄河,而实际上,她只是想和我在黄河边上拥抱一下,拥抱完之后,就坐火车回来了。也正是她的这种疯狂使我感到着迷。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也不自觉地变得疯狂起来,做了很多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很疯狂的事。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她突然和我说,她要去日本进修导演专业。她想拍电影,这是她刚刚确定的理想。而我所能做的,就是让她去。她说不想拖累我,就和我提出了分手。而我只能痛苦地接受。走之前她还给我留了一封信,说她去日本并不代表她不爱我,只是她觉得,人在一生中不能光只有爱情。她还需要去实现她的理想。她无法为了我而放弃她的理想,她希望我能原谅她。而我对于她,其实根本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和史磊的这场恋爱上。所以她走了之后,我感到失魂落魄,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起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但我理解史磊。毕业之后,我在家呆了三个月,内心终于慢慢地恢复平静。之后,我去了广州。
我到机场的时候,史磊已经等了我很长时间。如果这种事搁在以前,她很有可能让我把她从机场背回石景山。而现在,她只是拉着她漂亮的红色旅行箱,笑着对我说,你终于来了。我们坐上回市区的大巴,我想给她安排到宾馆去住,可是她说你住哪我就住哪,口气恢复到以前,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坐在我旁边的史磊和一年多以前差不多,以前她要么不化妆,要么就化得象妖精。这一次,她没有化妆。她坐在我的旁边,转头看了我很长时间,然后对我说,你成熟了。史磊在日本福岗大学导演系进修一年,学成归来。但是她没有回家的打算,而是从日本直飞北京。她准备在北京找投资商拍电影,她的手上已经有好几个完整的剧本。听她的意思好象是要在北京长呆,我只好在车上就对她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虽然现在不在北京,但过一阵子暑假过后她就会回来,她会和我同居。史磊听到我这么说,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绪。她只是笑着说她刚来北京,确实没有地方住。她只在我那里住几天,等她找到房子就马上搬走。
史磊走进我们租的房子,她并没有象我想的那样挑剔我们简陋的居住环境,而是一个劲地说挺好的。我建议他住在周易的屋子里,因为那个屋子要比我住的屋子大一点。可是她在确定了我住哪个屋子后,就执意要住我住过的这间小屋。而且也不许我把被子和枕头拿走,我说给她买新的,她也不要。我只好盖周易的被子。她把行李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就说要洗澡。我把开水帮她打开,她就进去洗澡了。而我坐在周易的屋子里,这里离卫生间最远,但还是能听见史磊洗澡的水声。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坐在宾馆的床上看电视,史磊就象现在一样在卫生间里洗澡。我们对于彼此的身体,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时间它飞快地过去,但当我再一次的听见史磊洗澡的水声,还是不自觉地想到了以前的那些疯狂的时光。史磊洗完澡之后,我说要领她出去吃饭。可是她说要在家里做饭。我就只好和她一起下去买菜。史磊说她在日本呆了一年,最大的改变就是学会了做菜。她能做很地道的日本料理。可是我带她到菜市场之后,发现没有做日本料理的原料。只能做紫菜团。最后只好我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中国晚餐。史磊吃得很开心,她还说她以前就觉得我有做菜的天赋。
吃完饭,我们聊天。我知道了她是从啤酒那里要到了我的电话,而啤酒的电话她是在chinaren网站的校友录里查到的。她简单地给我讲了一下她在日本每天的日常生活,她说她终于学会了那些梦寐以求的摄影和剪辑技巧,她在进修期间,还游历了新加坡,越南,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增长了很多见识。她讲完之后,让我给她讲讲我的生活。我只好告诉她我在广州呆了一年,刚辞职回北京不久。现在靠写小说为生,新交了一个正在念大学的女朋友。她对我的正在念大学的女朋友很感兴趣。她追问我交往的经过,说有可能可以做拍电影的素材,我死活不说,她只好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