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启运就把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先在花园内随便找个人做她丈夫,先把面前这道难关应付过去再说。鲍文宣一听就红了脸面,羞答答地说,任凭父亲大人作主。
征得了女儿的许可,鲍启运就去找园里的众人商议,让大家自荐,谁能解除眼前的灾祸,赏银五百两。大家一听,要冒充小姐的夫婿去应酬难关,都大眼瞪小眼,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眼看着半袋烟的功夫快要过去了,还没有人站出来。鲍启运急得两眼冒火,又把赏金提高了一倍。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正当鲍启运为难之时,有个叫高抬的小厮站了出来。这高抬是个下人,从没有踩过学屋门,蚊子尿书上——一个字也不湿(识),但他聪明过人,能说会道,最喜欢给人家辩论,总能把人辩输,就连那些秀才、举人什么的,也辩不过他,大家都称他是鲍家花园的“辩王”。眼下,听说老爷有难,他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能把这关应付过去。
鲍启运大喜,就给他换了一身新衣,然后拉着他来到客厅。给黄之全介绍说,这就是他的女婿,名叫高抬,眼下虽然是个平民百姓,但他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黄之全见鲍启运的未来女婿竟然是个平衣平民,只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听说他喜欢辩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捋着颌下有些发白的胡须说:“高抬,听说你喜欢辩术,老爷我也爱好此道,咱俩就来个花园论辩,怎么样?”
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高抬麻着胆子说:“好啊,请大人出题。”
黄之全见他答应得这么快,还真不敢大意。他准备找个万无一失的辩题。他拿着一袋烟锅出了大厅,独自一人到花园内转了起来。
这一转,黄之全不由得慨叹起来,鲍家花园真是太大了,占地足足有三百余亩,花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美不胜收。看来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吧。
黄之全来到一棵开得姹紫嫣红的小树前,驻足欣赏了很久,又伏在花上美美地陶醉了一阵,才命人拿过来一把铁锹。他让手下用铁锹把小树挖开,却并不把小树拿出来,做好了这一切,他才把高抬叫过来,眯缝着三角眼问:“高抬,你看本官是栽花呢还是在刨花呢?”
高抬一听,浑身打了个激凌,心里说: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这个辩题出得可真高,我要是猜栽花,他一准把花刨出来,我要是猜刨花,他一准把土埋进去。罢,罢,罢,先让他一着吧。
高抬仔细看了看那棵花子树,认识,那树叫紫威,俗名叫串串红,那树的叶子很有特色,摸一片叶子,全树的叶子都会动。高抬没事就喜欢玩它。高抬不想把它挖出来,就说:“大人,您是在刨花哩!”
黄之全哈哈一笑说:“高抬,你猜错了,我是栽花呢。”然后命人把四周的土封上,还狠狠地踩了几脚。
高抬微笑不语,心里却说:我是让你先赢一场哩,不先撒一把秕糠,我咋逮一只肥鸡呀!
于是,他故作大方地说:“大人才高八斗,小民甘拜下风,这一局算小民输了,请大人再出辩题。”
黄之全却摆了摆手说:“高抬,咱这样辩下去没意思,不如咱加点彩头,如何?”
高抬扬着头问:“不知大人要加什么彩头?”
黄之全奸笑了两声,摸着花白的胡须说:“这样吧,你输了,就和鲍家解除婚约,让鲍小姐嫁到我家来。”
高抬挤巴着眼问:“大人要是输了呢?”
黄之全心里直发笑,本官怎么可能会输?不管怎么辩,怎么斗,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都不是对手。但他还是故意思考了一下,才认真地说:“本官要是输了,就不再跟你争鲍小姐了,而且还要在这鲍家花园内给你盖一幢小洋楼,如何?”
高抬心说,行啊,反正我也不是鲍小姐的真夫婿,就是输了也不损失什么,赢了还能赚个小洋楼。正要点头答应,却听鲍启运使劲地咳嗽了一声,那意思是让他不要答应。高抬却不看他的脸色,反而伸出手掌和黄之全来了个三击掌,把打赌之事应了下来,气得鲍启运脸色铁青,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三大脚。
黄之全大概觉得第一局讨巧赢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谦让地让高抬出题,高抬却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然后不卑不亢地说:“大人,您是官,我是民,官比民大,理应让您先出,这样吧,刚才那道题是大人赢了,大人再出一题,为公平起见,最后那一题由我出,大人只要再胜一题,就算我输了。”
黄之全见他如此托大,心里有点冒火。鲍启运在一旁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一个劲地说:“真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高抬却冲他哈哈一笑,拍着胸脯说:“放心,我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黄之全决心要赢下这一注,他围着花园又转了起来,转到一个荷花池边,看到河水清澈,水里的鱼儿东游西游的,他看得有趣,就张口出了一道辩题:“我说有水就有鱼。”
高抬看了看那荷花塘里的鱼,正思忖,突然看到一个丫环手里端个洗脸盆,就灵机一动,分辩说:“你看那洗脸水里就没有鱼。”黄之全看了看丫环的洗脸盆,辩论说:“因为那水不会流动,流动的水里就有鱼。”
刚说到这里,天突然下起了小雨,高抬就借题发挥说:“你看,天上的雨水是流动的,咋没见有鱼呀?”黄之全顿时大张着嘴巴答不上来了。
见高抬辩论得如此巧妙,鲍启运率先拍起了巴掌,大家也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黄之全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会输。他眼珠一转,心想,看来先出辩题容易输,还是让高抬出题,自己再想法子反驳吧。想到此处,他故作大方地说:“不错,本官输了一回,这最后一题,就由你来出吧。”
这最后一题,关系重大,高抬考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辩题。大家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等着高抬出题。鲍启运更是紧张得头上冒汗。
这时,后花园突然响起了一阵动听的琴声,如同涓涓溪水一样流过高抬的心头,他知道,那是鲍文宣小姐在给他加油助威。
高抬听到琴声,精神一振,他背着双手围着黄之全一连转了三圈,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看得黄之全直发毛,他皱着眉头说:“高抬,你不出辩题,围着本官转什么转?我数一二三,你再不出题,就算你输了。”说完,就要伸着指头数数。
高抬笑了笑说:“大人,我围着你转,就是准备出题呢,你听仔细了,辩题来了,我看大人的耳朵非常特别,是一对招风耳,俗话说得好,招风招风,招财进宝啊。恭喜大人长了一对金耳朵啊。”
黄之全听了心里非常受用,但他还是皱着眉头催促高抬说:“别说那些题外话,本官的耳朵好不好,不关你事,你还是赶紧出题吧。”
高抬点点头说:“大人,我的辩题就是你的耳朵,我看你的两只耳朵加到一起只有一两七钱重,一钱也不会多。”
黄之全听得一愣,他摸了摸耳朵说:“你猜错了,本官的耳朵有二两多重。”
“是吗?草民这双眼是从小练就的秤,绝对不会错,要是错一分,我愿意拿脑袋瓜子来换。”
黄之全仍旧狡辩道:“本官说错了就是错了,耳朵长在本官身上,它多轻多重,难道本官不比你清楚?”
高抬冷笑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而是跑到厨房拿来一把菜刀和一杆秤,高声吆喝着说:“大人,来,来,来,我把你的耳朵割下来,当着大家的面称,看看咱俩谁说的准,要是我错了,情愿把脑袋割下来,让你当球踢。”说着就要举刀割黄之全的耳朵。
花园里的人都一起起哄:“黄大人,让他称称吧。”
众目睽睽之下,黄之全就像沐浴在大雨中一般,身上的官服都湿透了,脸上的汗怎么擦也擦不完,他颤抖着双手掏出烟锅来吸,却被那烟呛得直咳。
高抬怒瞪着双眼,举着菜刀越来越近了。黄之全咳得更厉害了,认输吧,心有不甘,不认输吧,双耳难保。两害相权取其轻!自己贵为巡抚,耳朵比平民百姓的命都重要。想到此处,黄之全伸手护着耳朵,咬牙切齿地说:“高抬,算你小子能,我认输了。”
高抬说:“认输就行,鲍小姐那里你就不要再妄想了,我的小洋楼啥时候盖啊?”
鲍启运生怕黄之全恼羞成怒,不讲道理,就急忙上前喝斥说:“高抬,刚才黄大人是在让你,你别再得寸进尺了。再说了,黄大人最守信用,爱民如子,盖个小楼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他怎么可能赖你的帐呢?”
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明白鲍启运用的是激将法。黄之全红着脸尴尬地说:“本官一向说话算数,对百姓更是一诺千金,高抬,你放心,本官回去后,就把银票汇过来,给你盖小楼。”
说完,不顾鲍启运的盛情挽留,灰溜溜地钻进轿子里逃跑了。
一个月后,黄之全为了顾全脸面,给大家留下一个说话算数的好名声,真的拿出银子给高抬建了一个小洋楼。
鲍启运为了感谢高抬,除赏白银千两外,还让他当了鲍家花园的总管,鲍文宣则认高抬当了干哥哥,终生对高抬敬重有加。
天下第一神肚
明武宗年间,扶沟县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在饥民的请求和上级公文的催促下,县令龙之纹不得不放粮赈灾。
可他又贪又小气,为了省粮,他叮嘱放粮的衙役,一定要把粥熬得稀稀的。
灾民们喝到稀得像水似的粥时,都气得直骂娘。一碗粥里最多能喝到三两粒小米,这跟喝白开水有什么两样!灾民们有的喝了一碗,有的喝了半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龙之纹见状暗笑,他还假仁假义地在旁边吆喝:“大家都别客气,尽管放开肚量喝,喝完了咱再煮。”
没想到这番话惹恼了一个叫水通的人,水通是一个黑瘦的中年汉子,在少林寺学过艺,内外功俱有一定火候,他最大的绝技就是喝水,每天都要喝上四五桶。他见龙之纹如此小气,就决定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