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施主之言差矣,令弟并非死于大休禅师之手,而是被朱友珪害死的。”建法大师正色道。
“你、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么?”“毒辣子”大惊失色,身子一颤,口中发出焦灼之声。
“阿弥陀佛,邓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骗邓施主何用?”建法面现庄严之色。
“那、那、那你又是如何识得此事的?”“毒辣子”急问道。
听得建法大师叹了口气,当下将昔日朱友珪毒死“至阴子”之事对“毒辣子”说了一遍。原是当时建法大师有事身入梁宫,正赶上“至阴子”吞下朱友珪的毒丹;当时,建法大师虽是见得“至阴子”中毒后现出痛苦不堪之像,却也自知无法救护,又不愿再问凡尘之事,是以便也未现身出来。
“毒辣子”听得建法大师之言,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毒辣子”想到自已不仅被人蒙蔽多年,且是自已又为仇人卖命数载,心中自是悔恨至极。“毒辣子”以拳使劲擂着自已的胸膛,大叫道:“邓老大枉活数十年,竟然分不清是非曲直,屡屡被人蒙骗,当真混蛋至极!”
“毒辣子”话音才落,却听一阵大笑声传将过来:“砍球哩!老怪物,‘混蛋’算是便宜你了,老华说,你比混蛋还要混蛋!”
“华机,你、你、你敢辱骂老夫么?”“毒辣子”心中正气,听得华机之言,更是恼怒异常,当下以手指了华机,大喝道。
“砍球哩!哈哈,老怪物,骂一个比混蛋还混蛋的笨蛋,还不如去看捶牛有趣!”
“毒辣子”听得“捶牛”二字,心中一愕,旋又大叫道:“‘烂柿子’,你说什么?”
“砍球哩!‘毒辣子’,装甚洋蒜?当年,你弟兄二人不是被人当牛捶了么?”华机大笑一阵,又高声道:“老怪物,识得是谁捶了你等弟兄的么?”
“华机,我叉你祖宗的,竟敢揭老夫的疮疤,当真是阴损到家了!”“毒辣子”怒骂一声,又切齿道:“不是黄巢贼子,老夫弟兄二人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么?能变得妻离子散么?今日,你替黄巢贼子开脱罪责,天理何在?”
“砍球哩!老怪物,休得鬼叫连天的,老华不怕你这个混球!你连捶你的人是谁都识不得,还有脸充人么?华机冷笑一声,又道:“老怪物,将你等弟兄当牛捶了的人,不是老华的大哥黄巢,而是另有其人的!”
“华机,你与黄巢乃是义弟仁兄,你自是要为黄巢说话了!你说害了老夫弟兄的人不是黄巢,那又是何人?”“毒辣子”大叫道。
“毒辣子”说“你与黄巢乃是义弟仁兄”,原是如此的:当年,黄巢等八人义结金兰,黄巢年纪最长,自然便是大哥了;老二乃是梁太祖朱温;老三冰雪秀士尚君长;老四便是尚君长之弟、大齐国太慰兼中书令尚让;青竹帮帮主吴北斗为老五;老六“圣手工匠”诸葛无为;霍存为老七;小老巴子便是此位“烂柿子”华机了。后来,又续了位老九胡真。
华机听得“毒辣子”问出“又是何人”之言,老脸一红,讪讪地道:“砍球哩!老怪物,捶你弟兄的是何人,老华倒是识不得,只是老华敢打包票,此人绝不是老华的义兄黄巢!”
“哼哼,‘烂柿子’,你既然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显是信口雌黄、招摇撞骗了!老夫又岂能相信你的鬼话,且是又岂能放得你过?”“毒辣子”双掌一错,对了华机作势欲击。
“毒辣子”尚未出手,忽听一声娇呼声传了过来:“邓老前辈,此事小女子倒是识得的。”
“毒辣子”听得呼叫声,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绯衣的美姣娘款款地飘将过来。
“你、你、你来作甚?”绯衣女子才一现身,一个沉沉的低喝声便传了过来。
绯衣女子向了声起处瞧将过去,樱口启动,发出幽幽之声:“四弟,到了此时,你、你、你怎的还在记恨着姐姐?”
“你、你、你怎的没来由的对某家说此些话?某家识不得你是谁!”冷冷之声又起。
“四弟,姐姐识得对四弟不住,可这又能怪谁呢?唉,只怨姐姐命苦!”绯衣女子凄楚地一笑,涩声道。
“四弟”听绯衣女子说得可怜,心中却也有些不忍,暗叹一声,挥了挥手,轻声道:“此处未有你的事,你去吧!”
“四弟,姐姐识得四弟讨厌姐姐、憎恨姐姐,更不愿见姐姐!姐姐亦是不想遭这个难堪的,只是姐姐有二事未了,还不能就去,须向四弟交待清楚。四弟,待姐姐与邓前辈回完话,再与四弟交待吧。”绯衣女子转过身子,又对了“毒辣子”道:“邓前辈,将您害成如此模样的,真的并非齐帝黄巢。”
“毒辣子”听绯衣女子亦如此说话,心中又吃一惊,急问道:“不是黄巢,那又是何人?”
“梁朝开国皇帝朱温!”绯衣女子声音虽是甚低,却是一字一顿。
“你、你、你说什么?”“毒辣子”身子由地上直跳而起,大声叫嚷道:“你、你、你便如何识得此事?”
“邓前辈,小女子自是不会说谎的。”见得绯衣女子粉面上现出二朵桃花来,樱口启动,发出羞愧之声。
前时,“毒辣子”听得华机之言,心中尚存半丝疑虑,眼下听得绯衣女子亦如此说话,心头的疑惑便已然一扫而光了。便听“毒辣子”口中发出“哇哇”的暴叫声,双足顿得地面“啪啪”作响,极似欲吃人的恶狼一般。
绯衣女子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粉面对了“四弟”,语声平静地道:“四弟”,姐姐还有一事须对四弟说:“眼下,传国宝等法物便在姐姐房中;本来,此些物事乃是先皇让姐姐交于你二哥的,只是、只是姐姐还未及得见你二哥之面,你二哥便被朱友珪贼子害死了,是以此些物事尚在姐姐的床头柜子中。”绯衣女子说至“……你二哥……害死了……”时,杏目之中不觉流出泪来。
“四弟”听得“先皇”、“你二哥”几字,面色剧变,大吼道:“你、你、你快走开,某家不愿听此些无聊的话儿!”
绯衣女子听得“四弟”的吼叫声,却是不急不怒,亦不惊恐,只是柔声道:“四弟,为救天下苍生,四弟必须登基为帝,但无传国宝等法物怎可举行登基大典?是以姐姐想将此些物事送于四弟以作登基之用。”
“哈哈,某家不要这些肮脏的东西,且是某家从未生过当什么劳什子皇帝之念!”“四弟”狂笑道。
绯衣女子听得“肮脏的东西”几字,芳心一颤,身子呆立于地,半日未动一动,却似傻了一般。过得良久,才见她身子颤动起来,听得她凄然道:“四弟,姐姐识得自已的身子是不干净的了,可这又能怨得了姐姐么?只怪姐姐命薄如纸!”说至“命薄如纸”时,绯衣女子早已泣不成声了。
“四弟”心头猛然一颤,身子一抖,嘴唇哆嗦着,半日竟吐不出一个字来。良久,才听他低声道:“请你离开吧,某家不愿再想昔日之事。”
绯衣女子粉颈一挺,抬起头来,以秀目深情地瞧了“四弟”,幽怨地道:“四弟,姐姐自知不配与四弟说话,只是、只是……”她樱口中“只是”了半天,竟未说出下面的话来。绯衣女子以袖拭了拭桃腮上的泪珠,又轻声道:“四弟,姐姐虽是未能成为四弟的人儿,但姐姐的心却是时时刻刻系在四弟的身子之上的。咱们好歹也是姊弟一场,四弟,你能再叫我一声‘姐姐’么?”
“四弟”身子呆立于地,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绯衣女子芳心之中顿感一阵绝望,听得她樱口之中发出嘶哑之声:“四弟,你、你、你好狠的心肠!”
“四弟”听得绯衣女子叫声有异,心中一惊,看时,却见绯衣女子的身体跌倒于地。“四弟”惊叫一声,飞扑上前,扶起绯衣女子的身子来。“四弟”向了她瞧时,却见她心窝之中插了一把短剑;血,正由伤处汨汨流出。“四弟”抱绯衣女子身子于怀,悲声呼道:“湦儿,湦儿!”
此时,“湦儿”呼吸已甚微弱,听得“四弟”的呼唤声,便又费力地睁开了星目。她见得自已的身体躺于“四弟”的怀中,欣慰地一笑,柔声道:“四弟,姐姐终于躺在四弟你的怀中了,姐姐好高兴!四弟,你能吻姐姐一吻么?”
“四弟”在“湦儿”粉面上一阵狂吻,抬起头来,大声道:“姊姊,四弟还爱姐姐!姐姐坚强些,四弟这便为姐姐起剑、疗伤!”
便见“湦儿”嫣然一笑,听得她樱口中发出弱如蚊鸣之声:“四弟,莫要再费心了,无用了,无用了。四弟,姐姐能死于四弟的怀中,乃是姐姐平生最大的愿望!也是苍天有眼,令姐姐如愿以偿,姐姐好感动、好欣慰!四弟,抱紧姐姐,抱紧姐姐……”见得“湦儿”头一歪,靠于“四弟”肩膀上,再也出声不得。
“四弟”觉得“湦儿”身子一挺,顿感不妙,口中大叫一声“湦儿”,便已然昏厥过去。众人疾忙上前,呼唤的呼唤,按摩穴位的按摩穴位,忙活了半日,方将他救醒过来。“四弟”才睁开眼来,便抱住“湦儿”的身子,嘶声道:“姊姊,非是姊姊命苦,而是四弟无能,才害姊姊如此的!”
“砰、砰、砰”,敲门声虽轻,但在静夜中听来,却也感觉甚是响亮。便见得床上一人猛然坐起身子,惊问道:“谁啊,深更半夜的,怎的还在敲门,有事么?”
“是我,快开门来。”声音传进房内。
“哎啊,是姨丈呵,您老人家可吓死甥女了!姨丈有事么?甥女这便为您老人家开门。”房内之人芳心放了下来,口中说话,随手取了火种,点着了油灯。因为是至亲姨丈,却也不用避讳,着了里衣,只取了件长衫披了,便翻身下床,拉开了门栓。
门才开,便见一个紫衣人便闪身挤了进来。
“甥女”见了紫衣人,疾忙施礼道:“甥女拜见姨丈。都这般时候了,怎的姨丈尚未歇息,又到了甥女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