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子大师手掌一伸,吸白衣汉子回来,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莫怕。老衲虽是与这位强盗施主有些瓜葛,但老衲生来做事公正,是不会徇私舞弊偏袒于他的。且是施主如此自寻了断,施主虽非老衲所害,却因老衲救护不力而死,如此,老衲岂不是天大的罪过了吗?”木艾子大师思索片刻,旋又笑道:“三位施主,老衲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之人,此事老衲既然要管,便要管到底了。只是老衲在未弄清楚真相之前,都是要将三位施主做强盗看待的了。”
木艾子大师话音才落,便听一人哭泣道:“大师,小人乃安份守己之良民,实非强盗!”看时,却见白衣汉子嘴撇似瓢,且是又连连叩起头来。
木艾子大师大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说施主是良民,他们说他们是好老百姓,看来此事只有问这位女施主了。请问三位施主,哪位有解药可祛这位女施主身子之毒?”
白衣汉子抢先道:“老前辈,人是被他们毒昏的,自然是他们有解药的了!”
“哼,做贼心虚!”黄衣人冷笑道。
“恶人先告状!”“雁门老怪”捶胸顿足。
木艾子大师见三人均不承认身有解药,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既然三位施主均无拔苦之心,看来只有老衲一尽薄力了。”伸手入怀,摸出一粒丹丸来,纳于白衣女子樱口之中,又以手轻拍她的背心,令丹丸落于她的肚中。
过得片刻,便见白衣女子睁开秀目,以迷惘的目光逐个地瞧了眼前之人一遍,最后便将利箭般的目光直射在白衣汉子脸上,樱口之中发出“嗬嗬”之声。
木艾子大师见白衣女子二目冒火,直瞪白衣汉子,心中一动,当下双手合什,笑问白衣汉子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位女施主对施主如此横眉竖目的,想来施主便是强盗了?”
白衣汉子见得白衣女子苏醒过来,直唬得魂飞魄散,一下子便慌了手脚,虽欲便逃,但畏木艾子神功盖世,又哪里敢挪动半步?正身子抖成一团时,却见白衣女子虽是睁开了二目,但却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怒目而视自己,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口中亦吐出一口长气来。
此时,看白衣汉子跪身之处时,地面之上却已然湿了大片,想是他被唬得尿了裤子了。白衣汉子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木艾子大师发问,心中不觉一抖,旋又凄恻恻地道:“老前辈,她对小人如此,想是她见小人无力救她,便怨恨小人无能了!”白衣汉子跪着转过身子,面对白衣女子,悲声道:“燕妹,龙哥说的可对么?”
白衣女子芳心之中怒极、恨极,却又无法表达出来,直急得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泪水夺眶而出。
白衣汉子见白衣女子如此模样,柔声劝道:“燕妹莫要生气、莫要悲伤,龙哥虽是救不了你,但这位大师是能够救咱们的!”
木艾子大师见得白衣汉子哀痛之态,却也深受感动,喟然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此珍惜夫妻之情,亦当真难得。”叹了口气,又道:“施主,尊夫人所中之毒极为稀奇古怪,且是她中毒之时亦久,毒气浸入经脉,服下老衲之丹,眼下虽无性命之虞,却也一时痊愈不得,要想将尊夫人身子上所中之毒尽数祛除掉,看来还须用老衲寺内所存之药了。如此说来,施主与尊夫人必须随老衲西域一行了。”
白衣汉子听木艾子大师说要带自己去西域,直急得头、面之上冷汗流个不住,身子哆嗦成一团,却又说理由不出,只是口中大叫道:“大师,拙妻贱疾,小人慢慢寻人诊疗也便是了,何敢再劳动前辈大驾?”
“阿弥陀佛,施主,与乐之心为慈,拔苦之心为悲,老衲既然遇上此事,又哪里能见死不救?如此,岂不要遭佛祖怪罪了么?且是尊夫人所中之毒极为霸道、极为古怪,当今之世,除了下毒之人与老衲外,只怕无人能救得了她了。”木艾子大师笑了笑,不待白衣汉子开口,又对“雁门老怪”与黄衣人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若是想洗个清白,是否也愿随老衲西域一行?”
“雁门老怪”与黄衣人见事已至此,虽是各人都有事在身,却也不愿背个“抢人之妻”的“黑锅”,且是黄衣人与白衣女子又大有干系,他心系白衣女子的安危,更是愿意随了同行了,是以二人均点头道:“便依大师吩咐便了。”
当下几人西行,过汾河,越吕梁,便已然行至黄河岸便,于渡口登舟过河。船行河心,却听“哎啊”一声惊叫之声传出,见得一人跌落水中。
木艾子大师心中吃了一惊,看舟中时,却已然不见了白衣汉子的影子。他顿了顿足,叫道:“阿弥陀佛,都怪老衲粗心,未照看好这位施主,让他伤心至极,投河自尽了!唉,人命关天,老衲眼睁睁地瞧着他水中送命,却不能去救,岂非罪过乎?老衲如此,只怕佛祖要怪罪了!”
木艾子大师话音才落,却听一人大喝道:“老前辈,谨防他水下偷袭!”看时,却见黄衣人在大声叫喊。黄衣人口中说话,手中早已取下背后的宝剑来,向了水中飞速划去。
“雁门老怪”听得喝叫声,心中陡然醒悟,一把夺过艄公手中之桨,向了水中荡去。
黄衣人、“雁门老怪”二人动作虽是快极,却也有些迟了,剑、桨才入水中,便觉船身一震,旋又一倾,见得小船船底朝天,覆了过来。
“李节度使好不识时务,竟敢收留挟持天子的奸宦,当真是‘吃了铁秤砣乘荷叶船——不识轻重’了!李节度使若能迷途知返、开城将奸宦献与老夫,老夫绝对不会难为于李节度使。如若不然,老夫打进城去,只怕便要玉石俱焚了!”
喝声才歇,便听“哐当”一声巨响传出,看时,却见城门大开,旋又见一位老者头发披散,双手反绑,光着上身,走出城来。这老者才出得城门,身子便“扑通”一声,跪倒于地,以头撞地,“砰砰”作响,口中发出哀叫声:“元帅爷,下官不智,误留奸宦,惊了皇上圣驾,下官罪该万死,请元帅爷恕罪则个!”口中说话,身子对了一位紫衣人跪爬过来。
紫衣人飞身跃下马来,扶肉袒者起来,大笑道:“李节度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李节度使知过能改,尚不失为俊杰之士,老夫岂会怪罪于李节度使?还是请李节度使带老夫去见皇上去吧。”
“李节度使”身子趴伏于地,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他拱了拱手,满面赔笑道:“元帅爷一会儿见了皇上,万望瞧在同殿为臣的份上,为下官美言几句!”
“李节度使,此事何须吩咐?”紫衣人笑了笑,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回元帅爷,下官已然将皇上龙驾请回客厅之中了。”
“好,好,好!李节度使便带老夫入城去吧。”紫衣人翻身上马,随了“李节度使”入城。至节度使府客厅前,紫衣人止身下马,将马交于亲兵,牵出门去。他紧行几步,挡住“李节度使”的身子,低声笑道:“李节度使,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是见了李节度使,只怕龙颜会更加震怒,不如李节度使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待老夫见过了皇上,设法让皇上平息了胸中怒气,再召李节度使觐见便了。”
“李节度使”止住足步,诚惶诚恐地道:“元帅爷所言极是,下官便在此恭候了,还请元帅爷费心为下官开脱!”
“李节度使但请放心,老夫定会尽力而为的。”紫衣人笑了笑,径入客厅去了。紫衣人身子才入厅门,却见一位身着龙袍的年轻汉子站起龙体,满面春风地道:“是皇兄来了么?皇兄快请坐。”
紫衣人身子抢前一步,跪身于地,叩头道:“老臣见过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站起身来,又手舞足蹈了一回,才躬身道:“皇上面前,哪有老臣的座位?老臣站着回禀皇上便是了。”面容一肃,又道:“老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赐罪!”
着龙袍者走下座来,执了紫衣人的手,久久不放。他敛了笑容,又颤声道:“皇兄,朕可把皇兄盼来了!皇兄识得朕此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么?”他不待紫衣人回话,又悲声道:“朕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皇兄不得了,料不得上苍可怜见朕,令皇兄救朕于囹圄之中!”说至此,龙目之中不觉流出龙泪来。
紫衣人见得皇上凄楚之态,又听得皇上哀哀之言,却也悲由中来,早已泪流满面了。紫衣人搀了皇上龙体,坐回龙座,又躬身奏道:“皇上不须烦恼,还须保重龙体为是!”他叹了口气,又道:“也怪老臣来得迟了些,使皇上遭受颠沛流离之苦!皇上,朝中不可一日无主,请皇上龙体稍歇,便启驾回宫去吧。”
着龙袍者点了点头,旋又摇了摇头,肃声道:“皇兄,叛逆尚未处置,孤家怎能离去?”
“皇上若是信得老臣过,便由老臣代皇上处置,皇上圣意以为那便如何?”紫衣人小心地道。
着龙袍者感激道:“此事便全仰仗皇兄了。”
紫衣人听得“仰仗”二字,身子一抖,便又跪了下去,惶恐道:“皇上如此说话,岂不折杀老臣了!”
“皇兄德高望重,功大如天,如何便担当不得?”着龙袍者扶起紫衣人的身子,肃声道。皇上龙齿一咬,又恨声道:“皇兄,叛逆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皇兄定要坚决从重从严处置,绝不可心慈手软!”
紫衣人躬身道声“遵旨”,转过身子,向了门外大呼道:“韩统军、史衙官,你二人护了皇上大驾先回京师,千万要小心侍候了!”
呼声才止,便听门外大声答应道:“谨遵元帅爷之命!”见得一个粗壮老者与一个红衣汉子走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