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佑静静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此时百感交集,同时也疑惑重重。
一方面莫天佑在感叹人性的现实:自己之前一直低调做人、默默无闻,甚至由于元素凝聚能力稍弱,而被一些人所鄙视。而现在自己尚且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在考场上崭露头角,同学们对自己的态度便陡然变换、急转直上,不仅冲自己露出了笑脸,甚至还有意结交。
就在刚才路上,王承业带着白宝均与自己重新结好,还说上了元素学院我们都是一个市的老乡,要互相帮助、团结对外云云。
王承业为人虽然狡诈、虚伪,但轻易不对人露出敌意,况且此次参加考试,不仅表明了自己谦虚的做人态度,也借机告诉众人他王承业即便不保送也有能力考上元素学院。
王承业素来交友广泛,用他的话说,消灭敌人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将他击败,一种是与他交友,王承业显然更喜欢第二种。
莫天佑对这个人没有明显的反感,却也谈不上喜欢,而且他带着白宝均来与自己和好,莫天佑若还端着架子,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于是他爽快的与白宝均握手言和,只是握手的时候猛然攥了一下手掌,白宝均愕然望向莫天佑,也明白他这一握的警告成分:“你若再敢造次,下次就是我下杀手的时候了。”
另一方面莫天佑在疑惑自己力量从而来:自己这么多年修炼已经对身体内部了如指掌,他深知自己元素数量稀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在体内凝聚了五个元素球,而且五元素由一根银线串联紧密环绕在心脏周围。心脏是人体命脉所在,稍有不慎便会立即毙命。
此时五元素像五个定时炸弹一样绑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这种状况从何而来,还能维持多久,是不是哪一天自己莫名就倒地身亡。
令他稍感安慰的是这五元素在自己体内似乎很是稳定,而且由一根银线所制约,短时间内也似乎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任谁在自己心口丢点东西都不会舒服吧,他懊恼的深呼一口气。
李慕白!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短时间也没机会见到风神官。就算身体好又怎么样,谁能保证自己一定长命百岁,倒霉的话走路都会被车撞。
莫天佑正想着,一辆黑色跑车向着他飞速驶来,速度之快几如一道魅影,莫天佑忽有所感,回头一看,一个闪着耀眼光亮的车标呼啸着停在自己身旁几公分的地方。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而且这车一看就是速度飞快的杀人利器啊,连品牌都是碰瓷儿人的最爱,奔驰!
作为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牌汽车企业,奔驰、宝马、奥迪等汽车企业在湮灭之后依然幸存了下来,依靠着悠久的汽车文化和技术功底,并且在新时代中融合了元素的运用,各汽车厂商现在已经可以造出速度更快、安全性更强的新式元素汽车了。
而莫天佑眼前这两正是奔驰汽车的全球限量款,经典跑车CLASS系列,但是现在他可顾不上欣赏什么限量跑车,虽然想欣赏也不认识,他只知道这车如果向旁偏移十公分,自己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什么人?
莫天佑站在原地,望着缓缓降下的车窗伸出一张惨白的手掌,手背皮肤光滑又细腻,五指张开显得每根手指都格外的纤细而修长:“不好意思,我驾驶技术不太好。请问你是X市一高中的学生吗?”
莫天佑没有说话,疑惑的点了点头。
那人得到肯定答复,一张锥形的瘦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两只细眼眯成了月牙,像狐狸一样发出鬼魅的微笑:“太好了,你们刚考完试吗?”
“嗯。”
难道是来接考生的家长?可是这也太糊涂了吧,连什么时候考试都不知道。管他呢,与自己无关的事,莫天佑也不很关心,转身就要走。
那人见莫天佑转身也没阻拦,缓慢升起了车窗,车窗快要合到一半的时突然止住,那人整个头以快要折断的角度从车窗缝里横伸了出来,眼睛依然弯似两道月牙,突然开口大喊:“严可馨!”
莫天佑仿佛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去,一直到莫天佑转过路口,那人月牙的笑眼突然收起,眼白中露出两道像猫一样竖立的绿色瞳孔,整个头如同蛇一般缩回了车内。
车窗缓缓升起,而后慢慢的开走了,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莫天佑转过路口时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就在刚才转身的时候,他感觉仿佛有一把刀一直抵在自己背心,牵扯自己一身精神高度紧绷,丝毫不敢大意,而那人突然大叫一声严可馨的名字,自己更是险些回过头去,这是个陷阱!
如果刚才他真的回头了,说不定就会被那怪人缠上。
一般人如果听到别人叫自己熟悉的人名字,都会本能的有所反应。莫天佑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找严可馨,但肯定不是光明磊落之事,从他试探自己的方式就知道。
幸好在本能反应准备回头的同时,莫天佑常年自控所培养的强大精神力最终占据了上风,压住心头的好奇,最终仿佛真的不认识严可馨一样走了开去。
“要不要告诉她一声呢?”莫天佑在心里想到,自己平时与严可馨关系只能算普通同学,偶尔有言语上的交流也只限于班级事物而已,如果这么平白去找她不但显得唐突,人家信不信自己还不一定呢,而且这几天高考严可馨都是保镖随身、全副武装,恐怕也不是谁相见都能见吧。
算了,只好让她自求多福了,如果真有机会遇到,再告诉她好了,也不枉二人同学一场。
经过三天的考试,同学们全都精神高度紧张,在最后一科元素测试结束后,考生们立时欢呼雀跃起来,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为了什么,付出了十几载青春年华不就在等这一天么。这一刻多少学子如同放飞的小鸟一般奔出了学校,奔向他们的梦想,奔向他们心中认为的自由。
莫天佑此时和慕容席在一起,他还不知道慕容席在他走后完成了惊人的壮举,甚至连他的风头也盖了过去,只听慕容席絮絮叨叨不断说自己怎样临危不乱,怎样技压群雄,最后如何得到老师青睐,然后顺利通过考试云云。
他也不打断,一边听着好友没完没了的倾诉,一边心思却在想着刚才的事:“要不要告诉这二货呢?”如果告诉她,以慕容席性格肯定要千方百计保护女神,可是一来他做事冒失,就怕在遇到刚才的怪人非但没有帮上忙反倒弄巧成拙,二来严可馨和慕容席现在也只是同学关系,严可馨多半知道他追求自己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弄得满城风雨也没什么意思。
只听慕容席摇了摇莫天佑肩膀:“我说了半天,还没问你成绩怎么样呢?”
“还行,勉强过了,不过比起慕容大侠排山倒海、波澜壮阔的气势还是差了不少。”
莫天佑脸上一点羡慕的表情也没有。不过听的慕容席还是一脸得意:“那是,不过兄弟我还是会罩着你的。对了你妹妹刚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她们工会明天有活动,要咱俩去支援。”慕容席说完一脸的希冀。
“哦,手机静音了。”莫天佑赶忙打开电话,看见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妹妹的,一边回拨给莫雨婷一边看向慕容席:“确定是咱俩?”
慕容席老脸一红:“外面我罩着你,游戏里你就罩罩我呗。”
莫天佑也没理他,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明天工会打野外副本……8人团……大神……还缺三人……报名……来不?”
莫天佑听到后来只说了句:“来,我、慕容席。”顿了半响,“还有藤虎。”
慕容席一听,心中疑惑:“说起来好久不见这家伙了,平时都是和女友一起,可是这么久没露面也挺奇怪的,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说完慕容席掏出手机,连续拨了两遍,都是关机。
莫天佑拦住他说道:“还是去找他吧。”
“知道他在哪吗。”慕容席放下电话。
“差不多吧。塔楼,还记得吗?”
慕容席一愣,皱起眉头陷入回忆之中。他只听说塔楼原是一座军事建筑,位于X市郊区,当时的郊区虽然不很繁华,但也是X市人口聚集区之一,莫天佑、藤虎均住在这附近,他们也是从这时相识,而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塔楼呈一个瘦长的圆锥形立在地面上,楼身直刺入天空足有几十米高,顶层是一个半米高的环形围墙,周围则是一大片旧城的废墟,当初建造塔楼是为了监视野外凶兽活动,同时为人类提供预警和防御功能。
后来随着凶兽的不断骚扰,人类渐渐远离了郊区而聚集到市中心,于是当初的建筑也被废弃,塔楼周围变得越来越荒凉,到今天几乎少有人迹。
慕容席与莫天佑相遇比藤虎稍晚,但也听说过他们小时候没事儿就爬到塔楼顶,眺望野区,还曾立下少壮志言,长大后要纵横四野、横扫八荒,把这凶兽区夷为平地。
慕容席跟着莫天佑行了很久才来到一处荒郊野外,这里满是破旧的建筑和萧索的氛围,泥土都被钢筋水泥覆盖上,入眼处无不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偶尔有几株植物顽强的从缝隙中钻出,给这死气沉沉的鬼城填了一丝生气。而远处一个高耸的建筑直入天空,矗立在这一片废墟之中显得鹤立鸡群。
莫天佑和慕容席向着那塔楼一步步走了过去,走了很久也不见靠近多少,一阵阴风吹过,慕容席打了一个机灵,四下张望发现一个活物也没有,心中一阵恐惑惧怕,小声向莫天佑道:“哥们,这鬼地方一个会喘气儿的都没有,你确定藤虎会在这儿?”
莫天佑倒没感到害怕,他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对塔楼周围的环境熟悉无比,拍拍慕容席肩膀说:“咱俩不就是喘气儿的么。”
慕容席依然感到大为不安:“这么走下去,你确定一会还能喘?”
莫天佑笑了笑说:“放心吧,我和藤虎从小就在这长大,对这儿熟悉得很,再走几分钟就到了。”
莫天佑走在儿时的路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不禁想起了从前……
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孩子,那时的天比现在更蓝、水比现在更绿,那时的冰淇淋味道格外的甜美,那时的街道总是充满欢声笑语,那时一个简单的游戏都会玩的不亦乐乎,那时为了一件小事也会哭的稀里哗啦,那时身边总有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那个朋友身形瘦高、皮肤黝黑,笑起来总会露出两对可爱的虎牙,那个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梦想也曾一起立下年轻的誓言。
那个人……此刻现在就在他眼前,他叫藤虎。
慕容席走到塔顶的时候,果然在围墙边看见了藤虎。藤虎此时正皱着眉头极目远眺,仿佛跟没感觉到他们的到来。
他目光专注、神情严肃,望着天边渐低的残阳,眼中慢慢映衬出一轮火热的红日,一头乌发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红的颜色,全身也被赤艳的描笔染红,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沐浴在阳光中的火焰天使,这郊外塔楼的最高点上静静的燃烧。
慕容席原地一呆,脚步停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再也迈不出去,只感觉面前的人此时神秘无比、圣洁如斯,生于世间尘埃之中却不能被侵犯一丝一毫。
莫天佑没有停留,迎着刺眼的阳光走到了藤虎身旁,和他站一起望向远方。
慕容席回过神也慢慢跟了上来,想说什么却感觉此时什么都是多余的,好像任何一个声音都会破坏这股气氛,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意境,似苍凉、似迷茫、似残忍、似凄惶。
他们看了很久,直到半个落日已经下了西山,阳光终于也由金黄转为一片血红。
这个场景是多么的熟悉,莫天佑望着残忍的余晖,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曾经珍惜的、在乎的,曾经视如珍宝、珍重万分的东西,现在却被人肆意践踏、弃如敝履。
莫天佑没有经历过那种感觉,但他能体会到藤虎的感受,那是对自己人生观的颠覆,是残忍的现实世界与完美的理想世界最激烈的碰撞,那碰撞能痛的人撕心裂肺、疼的人肝胆欲裂。
但这就是成长,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段人生历程,它会尽心竭力折磨的你死去活来,但挺过之后,再站起来的时候你就是不一样的自己。
莫天佑始终相信藤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只是太善良,习惯用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对待别人,即使被人刺过、伤过之后依然待人如初。
可这次他被伤的太深,像一把刀子直捅到心口,然后在里面狠狠的兜一个圈再拔出来,莫天佑不知道这样的伤痛换做是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只是如果真的轮到自己身上,莫天佑一定会毫不在乎的在他们面前轻轻转身,直把坚定的背影留给别人,内心的伤痛,便由自己默默来抗。
看了很久,藤虎率先开口:“凋零是真实的,盛开只是一种过去。过去的就过去吧,至少在心底珍惜过。我喜欢过一个人,为她遮风为她挡雨,为她的每个瞬间都是我最珍重的回忆,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只可惜那人从此只埋在我心底,早已不再是她。”藤虎转头看向他俩:“至少现在我还有两个好哥们。”
莫天佑听到藤虎的话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看来小沫的移情别恋虽然对他打击挺大,但是藤虎还是靠自己挺过来了,那天自己的一席话也没有白说,莫天佑脸上挂上了真挚的笑容。
慕容席也听明白了,原来是藤虎和小沫吹了,难怪一个人跑这里看日落,害得他和莫天佑也跟这儿来吹西北风。
“多大点事儿,”慕容席心中暗想,“自己这么多年写了情书无数,连恋爱都没谈成,不比这货惨多了,也没像他一样跑这来哭爹喊娘、装神弄鬼的,还感叹起人生了。”
但是好歹这也是自己哥们,虽然没有莫天佑铁,但是这么多年玩乐打诨,交情也不浅。
他走过去拍了拍藤虎肩膀说:“哥们别往心里去,看看我到现在还光棍一个,你就偷着乐吧。其实别看我这样,小学时候也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那是隔壁班一个叫王舒颖的女孩,长的水灵、又漂亮。可是后来为了一块糖就和我吹了,当时我也难过的死去活来、哭爹喊娘,谁知经过老姐一劝我就不哭了。”
“她怎么劝你的?”藤虎听着听着笑了出来。
“我姐问我咱家毛毛怎么叫?我说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