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设定,接下来的节目应该有人推鲜花出来,并且乐手还会为他们拉一首曲子。这个节目他想了很久的,就连送什么花儿他也费了一番神,自然不能送那些庸草俗花,得高雅别致,还要意义特别好……
只是,他坐在椅子上等着,却对这一幕已经完全没有了憧憬,萧城卓杵在这里,要他怎么把余下的环节浪漫地进行下去?
“咳咳……萧城卓,你要不要去洗手间?”他问。求去洗手间!哪怕去几分钟也好!
萧城卓瞪着他摇摇头,“不要啊!”
“额……”他只好又生一计,“萧城卓,你去楼上的儿童区玩玩呗!”
“额……”萧城卓打算生气了,“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也对……萧伊庭点头,他现在这吨位去楼上一闹腾,只怕把人家的弹跳床给跳坏了……
终于,在他还没想出对策来的时候,小花车已经推来了……
南瓜门外,小花车里满满的,一车红掌,开得火热耀眼,小提琴手奏着欢乐浪漫的经典曲目来了:爱之喜悦。
可是,叶清禾在音律这一块实在很寒酸,而小叔叔更不懂风情,两人听完后没有应该有的反应,只叶清禾问了一句,“这花……是弯弯姐送我们的……”
“……不是。”萧伊庭尽管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气血还是涌了涌,“是我……”
“哦……”叶清禾点点头,这之后也没什么了……
小叔叔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红掌的花瓣,“咦,这花是真的呀!我以为是假的!”
萧伊庭的脑袋往下重重一载,“萧城卓!别告诉我你没见过这花!”
萧城卓很无辜地继续摸着那花瓣,“我见过呀!二哥三哥家都有,可我一直以为是假的!别人家的我也不好摸不是?”他一脸“这能怪我吗的”表情……“这叫什么名字呀?这假花!”
“这是真的!”萧伊庭想用力捏的胖脸了!
“好吧,真的……”萧城卓认可地点点头,“那叫什么名字呢?”
“红掌……”他已经无力回答萧城卓的提问了……
“红掌?这花你送给谁的啊?你们俩?还是给清禾姐姐啊?今天是清禾姐姐生日,你一个男生不会给自己送花,应该是送给姐姐的吧?”萧城卓一连串的问题。
萧伊庭点点头,看着对面的叶清禾,红掌的花语,天长地久,他真的想了很久才决定送这种花,大红分明是喜庆的颜色却开得如此雅致,她历来都太清冷了,如果能多一点点暖色温暖她该多好……
“红掌……红掌……怎么叫这个名字呀……不太美……像玫瑰百合的,多好听……”萧城卓喃喃道。
“你就是个俗物!”萧伊庭怎么能容忍他如此用言语践踏他的美好设想!
不过,再美好的设想如今也全变成了空想……
萧城卓扁扁嘴,“不过,你倒是挺能排场的,这么多,有多少朵?”
“九十九朵……”萧伊庭说。他的心思,是想着天长地久的,一种意味着天长地久的花再加上天长地久的意思,那就是比天长地久更久……
萧城卓瞪大眼睛,十个手指头在那比划了半天,“二哥,单数的……人家说送礼不都要送双数吗?单的……单的……红掌……孤掌难鸣?”
“额……”萧伊庭要吐血了……血已经全部涌上来了……那种气血翻滚不断冲击的力量无法阻挡……终于,他憋着满腔的热血,说,“不……我是用来纪念……”
“纪念什么?”小叔叔很配合地问。
“红掌,不就是辣手吗?我用来纪念我的青春被妹妹这只辣手摧残得体无完肤,并且由衷地希望妹妹继续摧残下去……”他一双红眼,不知道到底是充血了还是怎么了,可是,他想说的,她能懂吗?
对面的两人面面相觑……
叶清禾对于他的“不正常”早习以为常,小叔叔则摇头叹息,他这侄儿的良心被狗吃了,清禾姐姐这么努力地帮他,他没有清禾姐姐根本就考不上大学,可他居然好意思说他的青春被姐姐摧残……
萧伊庭欲哭无泪……
偏巧小提琴手躬身问他们还要听什么曲目,萧伊庭如霜打的茄子,“二泉映月……单曲循环……”
“额……”小提琴手默默无言。
顷刻间,心酸的乐声如泣如诉地响起,旁的人纷纷寻找这乐曲的来源,不得不揣测,莫非卡座里坐了一失恋之人?
只是,今日来用餐的全是一对对情侣,或者是打算在今天跟女神表白的男孩,听了这曲子,顿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于是,尽快地吃完买单,后来进来的客人,听了这曲子,马上掉头就走……
陆恩慈风风火火跑来看是怎么回事,萧伊庭幽然喝了一口二锅头,“一把辛酸泪,满腔苦难言……”
话说他容易吗?他原本准备的是红酒!红酒!
“我的二祖宗!”陆恩慈扶额,“你这是要来闹场子的啊!客人全跑光了!”
“哦……那你可以撤了……”萧伊庭对小提琴手说。
小提琴手走了,用餐继续……
叶清禾始终还是觉得虽然他平日里也不大正常,可今天特别不正常,于是问,“二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萧城卓的吃了一大口冰淇林蛋糕,装大人似的深沉叹息,“为情所困……”
他原本只是瞎说,可却一语道中萧伊庭心事,他不是为情所困是什么?脸色更加灰暗起来……
叶清禾想了想,或者也是吧,好不容易生日在情人节这天,正牌女友却不在身边……
于是,不再探寻他的心事,低头吃饭了……
这一顿饭,终于在《二泉映月》的余韵中吃完,萧伊庭面色灰败,一路萎靡不振地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清脆的一声,“二哥!生日快乐!”
恍惚状态的他被狠狠地惊吓到了,几乎如同电击般往后退了一步,只见萧家的客厅里,俏生生地立着郭锦儿……
“二哥!惊喜吗?我早上特意不告诉你,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生日快乐二哥,这是送给你的!”郭锦儿来到他面前,把礼物交给他。
萧伊庭呵呵……
真是惊到了……
“清禾,小叔叔,你们好!一个寒假没见,好想你们!”郭锦儿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叶清禾和萧城卓问候他之后向内走去。
姜渔晚很开心地走过来说,“伊庭啊,锦儿可是特意提前返校给你庆祝生日!你啊,偷着乐吧!”
叶清禾牵着萧城卓跟姜渔晚问候过以后,便上楼换衣服去了,两人都觉得,萧伊庭的春天终于来到了,刚才在餐厅里就跟这天气似的,萧瑟寒冷,冻得死人,这不,郭锦儿一出现,他那模样,都乐傻了……
冬天总会过去的,情人节后不久就开学了,天气渐渐转暖,人们一件件褪去厚重的衣服愈穿愈单薄的时候,花草树木却反行其道,随着温度一月高似一月,曾经在秋冬抖落的一身花衣叶裳又一点点地穿了回来,并且日渐繁冗雍容。
今年就要参加司法考试,研究生报名的时间随之而近,萧伊庭和叶清禾两人是发了奋地在念书,萧伊庭没有再提过别的事,有的话,在很冲动想说的时候没有说,过了那个时刻,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再说了,总给自己一个借口再过一两天,再过一两天,可不知不觉便过了很多天,而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竟让这一个耽搁,就成了转身……
或者,尚在校园里的他潜意识地认为,他和清禾之间的时间还很长,他们会一直这样在一起,没有分开的缘由,至少,暂时不会有。
可是,当他知道,那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无论他怎么挽留,也无力了……
这一年,辰安传来噩耗,因突发事故眼睛失明了……
身为兄弟的萧伊庭,在没有课的时候,总去陪他,回来情绪也很低落,然后闷头看书。
叶清禾虽然并没有跟他的发小们一同长大,可这几年在一起玩游戏,也曾偶尔跟着萧伊庭和他们聚在一起,眼看着曾经鲜活的那么一个人,如今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无论你跟他说多少话他也不愿意回答,要么躁乱不堪,要么死一般宁静,萧伊庭心中那份沉痛,她感同身受,可是,也更加感觉到人生无常……
在他们兄弟三人中,左辰安是最与叶清禾性子接近的一个,因与萧伊庭及宁震谦是开裆裤时就玩在一起的兄弟,所以才会显得略略跳脱些,但在外人面前,亦是十分清冷寡淡的,这样的一个人,往往十分执拗,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一旦封闭起来,就很难走出来。
对于这样的辰安,萧伊庭做不了什么,唯一能给的只有陪伴;
对于这样的萧伊庭,她也给不了什么,唯一能给的,也只有陪伴……
他伴着他的时候,她伴着他,尽管这样的陪伴对于辰安的康复并无多大成效,可是,他们都在做自己能做的。
然而,还没能等左辰安走出黑暗,宁震谦也发生了几具毁灭性的大事……
这件事,萧伊庭没让叶清禾参与进来,只他自己跑去宁家,可是,却连宁震谦的面也没见到……
很快,便是大四的学生毕业以及分配,叶清禾一直不知道宁震谦那件事是怎么处理的,毕业和分配又会受怎样的影响,相比左辰安而言,宁震谦更让她觉得亲和,虽然他很少说话,甚至有时候还被两个弟弟“欺负”,可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稳重感,然而,这么稳重的大哥却发生这么不稳重的事,她完全没有想到……
直到有一天,萧伊庭忙忙碌碌地回来,终于带回了宁震谦的消息,说他去云南了,今晚的火车,他去送过了……
云南两个字将她生生击中,她呆在原地,被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骤然间复苏,像一只魔爪开始不停地抓挠撕扯她的心口,旧创揭开的疼痛,使她无法自抑,以致,后来萧伊庭跟她说回来拿点东西,去左家看辰安她也没听见,脑中只有三个字:去云南……去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