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声音不对,才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还沉浸在梦里呢……
瞧这情形,萧伯伯和二哥一定是照顾了自己一夜的,心内一暖,对萧城兴挤出一个笑容来,“萧伯伯,对不起,我叫错了……”
“没错!哪有错!只要你不嫌弃,萧伯伯就是你爸爸!”萧城兴拍拍她的手背。
叶清禾骤然想起了昨晚他和萧伊庭的对话,一缕尴尬在眼中一闪即逝……
好在,萧城兴关注着她的健康,没留意,得见她醒来十分高兴,让萧伊庭留下看着妹妹,他去买早餐来给他们吃。
出了病房以后,仍是觉得疲累,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总觉得比年轻时通宵工作还累……
想着,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正好是姜渔晚,才起床不久,听见他的声音,似乎很高兴。
“渔晚。”他叫着她的名字。
“嗯?这么早有事?”姜渔晚和他生活了几十年,了解他的为人和性格,不喜欢说那些讨人欢心的话。
“没事。出来几天了,挂着家里。”他低声道。
姜渔晚有些惊讶,这算破天荒头一遭了,他这大半辈子的,出门在外是常有的事,什么时候说过挂着她?挂着家里?
“城兴?你没什么事吧?别吓唬我啊!”她一颗心还真提起来了。
萧城兴哭笑不得,可是也不得不自我检讨,“渔晚,我真没事,只是想对你说一声,这些年,你辛苦了。”
二十多年夫妻了,无论年轻时经历的是怎样的风景,这个家能撑起来,她有一半的功劳,这两个孩子,虽然她对老二过于娇惯,可慈母心,他能理解,尤其,在他经历了这样的一晚之后,才算是体会到了两个孩子都是她亲手抚养大是多么辛苦……
姜渔晚受宠若惊,握着电话,心里暖意涌动,“城兴,别这么说,都是应该的,真正辛苦的人是你。”
萧城兴笑了笑,“好了,那就都不说了,我们得过几天才回来,清禾找到了,可是生病了。”
“嗯,好,在外面注意安全,注意身体。”
两夫妻难得彼此体贴地说了一阵话,挂断时,姜渔晚还舍不得放下。
病房里只剩下叶清禾和萧伊庭了,两人似乎还自在一些。
萧伊庭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她吃不吃水果,还挺有哥哥的样子
“二哥,付真言呢?”她不想要这些,只问道。
萧伊庭一听,拿在手里的水果刀就放下了,脸色一黑,“你怎么就问他呢?你病成这样,照顾你一晚的是我和爸爸!你就记得他!”
“二哥!你对付真言有偏见!他不是你说的那么糟糕!他人挺好的!我病这几天他也一直照顾我来着!”她怎么能不担心付真言?他身上那块石头到底卖多少钱了,她现在一点也不知道!去卖石头的时候是否顺利?是否遇到危险?这些她都不知道!她怎么能不牵着心?
萧伊庭火了,“你再问!你再说!我现在后悔我打他打得太轻了!回北京我再揍他顿狠的!”
“你又打他?二哥!我说你能不能成熟点啊?老挥舞着拳头能解决什么问题?何况,你凭什么打人家?”
“凭什么?凭他胆敢把你拐走!”
“什么叫拐走?是我求他带我来的!是我威胁他带我来的!跟他没有关系!反而是我连累了他呢!”
她说的是事实,可是听在有些人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萧伊庭将削了一半的苹果一摔,“行!你护着他!你求他带你来云南!我和老爸过来找你们是坏了你们的事!耽搁了你们是吗?那我们走就是了!我去帮你把姓付的叫来,我们马上回北京!不在这碍事了!”
他说完就往外冲。
“二哥!二哥!”叶清禾冲着他背影大喊,可怎么也唤不他回来了……
她懊恼极了,奈何自己躺在床上,吊着吊瓶,无能为力……
萧伊庭这一走,直到萧城兴回来还没见人影。
萧城兴问她,她还不敢说实话,只说给她买东西去了……
这一买,一直买到中午,他才搭拉着脸回来。
叶清禾总算松了口气。
却见他一摇三晃地来到她面前,闷着声音说,“他退房了!估计早回北京去了!”
叶清禾一愣,他这真是去找付真言了?
“看着我干什么?”他没好气地说,“我是去揍他的!臭小子跑得快!不然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找你个头!你上哪去了?混一上午也没回来?”萧城兴喝了他一句,“要你照顾妹妹你就偷懒!妹妹要找个人帮手都找不到!”
“她也不稀罕我们帮……”
某人话里一股子酸味,叶清禾敏感地捕捉到了……
“哼,我还准备坐车回北京了呢……”某人继续酸。
“那你怎么不回啊?”萧城兴不知这俩小家伙闹什么别扭,他就离开一会儿,真不省心!不管是闹什么,肯定是儿子的错!
萧伊庭被堵住,很想说:我倒是想啊!我火车站都去了!可我没带钱啊!我也没钱带啊!篮球赛最后的奖金也全交给妹妹了啊!
叶清禾在这边医院养了几天,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和萧家父子动身回北京。
回去以后,她很想找付真言了解一下那块石头的情况。那是他事业的起步,是他们第一次去赌石的成就,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赌石的纪念。
可是,她却发现,竟然无从去寻找付真言。
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在前一次分别时约好时间和地点,然后直接在固定地点碰头。
这突然失去了联系,他也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人影了。
她曾经连续多日去过他们经常见面的地方,也一次都没遇到过。她真的要怀疑,是不是他们在售石或者回来的路上出事了?
她甚至想过去他家找,只是苦于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她还是不甘心,暑假里偶尔会出去碰一次运气,希望能在某处与他恰好相逢。
他曾经说过,他赌石来的钱乃至他今后的资产,都会有她一半。
她固然不会要他的钱,也从不曾想过要他的钱,但是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她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这种状态。
这不是她要的叶清禾。
她给自己的定义:叶清禾,必如其名,清淡寡然,无牵无挂。
于是,便释然了,心态也随之变得淡然。
人与人之间的相逢,不过是不断地擦肩而过,他,亦只是擦家而过的路人而已,走过了,便不再有回头寻觅的必要。
静下心来全心全意陪着二哥一起冲刺高三,暑假很快便结束了。
高三重新分班,她、苏芷珊,和萧伊庭都分在一个班,唯有王哲,去了另一个班。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高三分班肯定要分出层次来以保住学校的升学率,王哲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一来基础比萧伊庭还差,二来醒悟得比萧伊庭还晚,所以,尽管他努力过了,还是没能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们的意料:苏芷珊竟然主动要求转班……
年级组定然是不同意的,老师们也很敏感,马上意识到这是早恋的问题,于是,在办公室苦口婆心做苏芷珊和王哲的工作。
只是,任老师说破了嘴皮,苏芷珊也不曾动摇,坚定地要求转到王哲班上去,如果老师不同意,她就转学。
老师没了办法,只好采取最后一招通知家长。
王哲家里的情况,苏芷珊很清楚,这个时候把他的家长叫来,百害无一利。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坚定地对他说,“王哲!你不用叫!是我要转班又不是你!老师要请,就请我的家长吧!我能搞定我爸!”
没想到王哲却动摇了,“苏芷珊,其实你没有必要转过来的,我可以自己好好学习。”
“王哲!你这么可以这样!”苏芷珊既觉得委屈又感到愤怒,她这么努力地坚持着,别人不支持她都无所谓,他怎么可以自己就打退堂鼓了呢?
一时,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王哲见她哭了,慌了手脚,“苏芷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怕委屈了你,真的,家长知道了的话,对你不好,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对你更不好,你是女生啊。”
“你也知道我是女生啊!我是女生,我都那么勇敢,你怎么可以退缩!”苏芷珊含泪瞪他,“我不委屈!王哲,我喜欢你。”
这是苏芷珊第一次开口说喜欢他。
虽然这么久的相处,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处处表明她是喜欢他的,可是,亲口从她嘴里说出来,感觉是如此的不同。
彼时,正是九月里最晴好的天气,碧空无云,艳阳高照,夏花还来不及褪去一身繁盛的外衣。
一切的景,都美得像一副精雕细琢的画。
可这一切的美丽,在他眼里,却比不过那一刻苏芷珊的眼睛……
“芷珊……”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叫她,省去了姓,轻柔得像凤凰花开时风过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时想到的就是凤凰花,鲜艳如火,随风摇曳,就像她此刻炙热的心情。
只是,她忘了,凤凰花,总是开在离别的季节……
“王哲!”她的脸,也如凤凰花一般娇艳,“你如果真的怕委屈了我,你就答应我,好好学习!最后拼搏!用事实来向所有的证明,我们没有错!好不好?”
“好!”那一刻,热血沸腾,充满力量,只为眼前这个如花盛开的女子。
“你放心好了,我爸那有我呢!他是最疼我的人,从小到大,还没对我说过不字呢!”苏芷珊得到了他的承诺,开心地笑了。她始终相信,她和他之间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只要他们自己坚持,老师也好,家长也好,偏见也好,都不能阻隔……
后来,老师果真把苏芷珊的家长请来了学校,只是,老师没有想到,苏芷珊事先已经在家里坦白从宽了,家长来校只是给老师的答复是,尊重孩子的选择,他相信他的孩子即使不在尖子班也能考出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