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草食动物,已经四年没有见了。
云雀静静的坐在书房里,手边是一杯清茶,暖暖的烟雾袅袅的升腾而起,给静谧的房间里添了一份典雅之意。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文件,彭格列最近的扫荡名单么。哼,一群草食动物。
自彭格列十代家族有了自己的庞大的地下基地之后,家族的事务也日渐踏上正轨。
总是有些无名小辈想要聚众剿灭彭格列这个兴盛了数百年的家族,可是这些家族往往还没有把进攻的方式确定好,云雀就已经赶到然后把他们咬杀了。
暗杀,收尸,严刑拷打……最肮脏的事情,都是由他云雀恭弥接手的。
正如孤高的浮云,也会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的背后,血腥,残暴,一览无遗。
他们现在所处的十年后,并没有花花家族的捣乱,世界依旧是和平的。
——至少表面上是。
各大家族之间的斗争可谓是风起云涌,而且矛头都毫无例外地指向了彭格列。
于是诸位守护者们忙的不可开交,任务传单是雪花一样的从意大利那边往基地这边飞来。
除了BOSS,接任务最多的毫无疑问是云守。有一部分是Boss派给他的分内任务,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接的。
或许,他只是为了排遣自己内心的虚无吧。
下午的阳光是晴好的,暖暖的照射进幽静的和宅,光影浮动,给男人灰蓝色的眸子添了一抹沉静。
他轻轻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然后拿起了手边的文件。
——又是这些群聚的草食动物。
——真是碍眼。
傍晚的时候,云雀乘坐私人直升机赶往澳大利亚,去咬杀那些不听话的草食动物。
机舱内的气氛十分安静,良好的隔音效果将机翼划破空气的巨大声音完全隔绝在外。
云雀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却没有睡觉,而是在静静的想着些什么。
“恭弥……”少女的眼神惊慌里带着落寞,还有着星星点点的期盼,“你会不会……等我回来?”
然后他的话让少女的眸中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
“我没有义务等你,欧阳惜。回不回来是你自己的事情。”
于是她真的没有回来。
灰蓝色的眸子猛地睁开,涌起莫名的波澜。
云雀的十指,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
——这个片段,他回忆了整整四年。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
在澳大利亚咬杀完了那些不听话的草食动物之后,已经是次日清晨。
云雀依旧躺在飞机上原来的位置,闭目养神。
一旁的草壁哲矢很自觉的噤了声。恭先生睡觉的时候要是有人打扰,那么那个人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飞机因为需要补给,而在中途停在了夏威夷的彭格列分部。
夏威夷的彭格列分部的地形极其隐秘,为了掩盖黑手党大本营的方位,还特意将分部建在了一所大学附近。
至于具体的位置,依旧是在地下。
云雀下了飞机走进接待室,立刻有工作人员跑过来领他到休息室。
躺在舒适柔软的布艺沙发上,云雀略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这里虽然是地下,可是在地面上有不少微型的监控探头以及卫星定位的监测器,能够将所有地面信息准确无误的传过来。
比如,他在无意识之间的睁开眼,然后看到了那个大学的图像信息。
嘴角,似乎有一抹奇怪的弧度。
……
飞机补给完成之后,云雀恭弥再次踏上了回归日本的旅途。
原本好好的睡意被这接连不断的颠三倒四硬生生地扼杀,云雀的心里只有一股无名怒火,叫嚣着想要他咬杀一只草食动物来缓解情绪。
于是,云雀在回到基地之后,相当愉快的和六道骸打了一架,第N次上演了“云雾大战荒百里”的壮观景象,把基地搅得底朝天之后,心安理得的回到了自己的基地喝茶。
彭格列最近事务繁多,各方面都非常麻烦,财政就是其中最“出人头地”的一支。
沢田纲吉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账单,再看看那些像雪花似的朝Boss办公室飘来的账单,深深的泪目了。
“云雀前辈咱能别闹了吗!!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次赤字了!!到底想要怎样啊!!”
……
冬月美希正在厨房忙碌着,看见草壁哲矢走进来,尴尬的笑了笑:“草壁先生。”
“没打扰到您吧,冬月小姐?”草壁哲矢望着女子手中眼看就要成型的饭团:“还是我来吧,冬月小姐。”
“没……没关系的!”冬月美希急急忙忙的推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咬着下唇有些纠结,“我只是……想亲手给恭弥做顿饭而已。”
草壁哲矢真的很不忍心告诉她云雀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于是他也就真的没有告诉。
那些饭团做的相当精致,摆放的也很是整齐,光是看上去就令人垂涎欲滴。
想必冬月小姐做这些的时候,是用了不少心的。
但是草壁哲矢明白,即使冬月美希是恭先生的未婚妻,这些年来他们的关系也一直不咸不淡。
冬月美希想要靠近云雀,却总是被一道无形的却不能忽视的屏障隔绝在外,无可得手。
这道屏障是什么,或许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就是那个已经离开数年,却依旧被恭先生念念不忘的女子。
……
这些年来云雀走着看着也经历了很多,性格收敛了不少,沉静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狠厉,时刻准备着咬杀一切碍事的草食动物。
即使变化很大,可他依旧是云雀恭弥,那样的固执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比如,他对欧阳惜的执念。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话在无意中刺伤了欧阳惜,每当他想起欧阳惜,就会心神不宁夜不成眠。
从来没有一只草食动物敢从他的掌控范围里逃开那么久,更何况欧阳惜还是一只特别的草食动物。
在他的心中,她的地位与意义,都是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又或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不仅仅是对一只草食动物的感情,只不过,不愿意言说。
……
最近他推掉了所有任务,决定去街上转转。
樱花快要败了。
他原本是讨厌樱花的,因为它象征着他人生史上头一次惨败,而且还是以那样屈辱的方式。
可是这些年他逐渐默认了樱花在自己周身的存在,他的庭院里甚至也有几株樱花树,每当樱花飞舞的时候,他就静静的坐在长廊上,听着竹筒敲击石板的声音在幽静的和宅里回荡,然后静静的享用一杯清茗。
樱花,承载着他对她的思念。
两个人第一次遇见,是在樱花飞舞的日子里。
她站在人群的一端,而他提着一双浮萍拐站在另一边。
当人群散开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她那双星辰般闪耀的墨瞳,在初夏的阳光里,格外晶莹亮丽。
然后她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可是他并没有听懂,于是皱着眉看着她。
直到少女红着脸用日语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帮助”然后大步跑开,他才缓缓的垂下握着浮萍拐的手,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嘴角,居然是微微上扬的。
脚步停在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丁字路口,云雀站在樱花树下,仰起头,眯起眼睛,看着纷纷扬扬的樱花瓣。
那时她站在那里,然后自己从另一边拐出来。
云雀在记忆的海洋里搜索着曾经的片段,一点点的还原着最初的模样。
然后他索性把身子直接靠在了树干上,帅气的姿势,一动不动。
心里,满满的都是一种熟悉到温柔的感觉,让他原本的棱角,也渐渐的柔和下来。
画面,唯美如斯。
……
一晃眼就是十几年过去,那个冷若冰霜不怒自威的青年,终于也是有了老化的趋势。
不过他本人倒显得不怎么在意,依旧是坐在客厅里喝茶度日。
彭格列十一代家族已经成立了,现在什么任务什么暗杀,对于他而言都是不起眼的浮云。
几位守护者们也纷纷成家立业,不,业已经立完了,孩子也一个个的都长大了。
唯独云雀,数十年来一直打着光棍,偏偏个性依旧倔强的要死,谁敢跟他提结婚,绝对二话不说就咬杀。
冬月美希看在眼里,心里是苦涩的。
她知道,云雀一直没有忘掉那个女子。
说不定,随着岁月的日渐流逝,他对她的思念会更上一层。
到最后,无法控制。
……
夏日的阳光异常灼热,落落的庭院里此刻也充满了燥热的气息。
云雀依旧端坐在茶桌前,手边依旧是一杯香茗。
那个该死的草食动物,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已经过去好久了,连他自己都数不清那个草食动物走了有多久。
敢放他这么久的鸽子,欧阳惜,你作为一个草食动物,胆子还真是大。
午餐的时候,冬月美希过来问他吃什么。
最近她感冒了,明明是热的要死的夏天,却一整天都发着抖,还披着厚厚的披肩。
云雀甚至没拿正眼瞧她一下,直接对着一旁的草壁哲矢吩咐:“吃寿司。”
草壁哲矢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冬月美希,而后者回给他一个“没关系”的眼神。
可当他抬起头来,却对上了云雀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浑身一个激灵,站起来鞠了一躬,就退出了房间。
冬月美希也站起来,刚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云雀叫她。
“草食动物。”
冬月美希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云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你还打算在这里赖多久。”
一瞬间,心中有什么期冀,在轰然破碎。
冬月美希怔怔的盯着云雀,仿佛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心里,她比谁都清楚。
——云雀在赶她走。
冬月美希一瞬间很想要愤怒的大喊,难道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吗?难道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这么久以来一直是她围着他转,他简直就是她心中的太阳,是她情愿跪地膜拜的神,她用了这么久供奉他,结果连自己的心愿都没有实现。
可是她垂下了眼帘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原本和他订婚就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云雀夫人不过是性格好不计较她小姑娘任性才答应了她。
又或许,云雀夫人也是担心自家儿子的性格恐怕很难找到对象,所以才安排了她这样一个备胎,如果云雀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直接和她结婚也不会成为什么问题。
但是,这只是一个如果。
云雀不是没有喜欢的人。
相反,他喜欢那个人喜欢到发疯,忽视了周身的一切,一等就是十几年。
冬月美希都不知道是该夸自己有毅力还是该夸他太专一。
可是,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吗?
冬月美希狠狠地咬着下唇,强忍着眼泪。
“你不需要在这里待着。”云雀根本没有顾及她的情绪,字里行间依旧是淡淡的疏离与冷漠,仿佛要把一切人都拒之在心门外,心中只需要留下一个人的身影。
就是那样的一个身影,足以让她嫉妒到发疯。
“你的生存范围不在我这里,草食动物。”
依旧是云雀恭弥式的语言风格,可是如今听起来却没有了当初那种怪异的违和感。
冬月美希真的很想质问,她现在出去又该怎么办?现在已经到了人比黄花瘦的年龄了,她这样的大龄剩女,即使是身出豪门,又有谁愿意娶她呢?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问出口。
她依旧习惯于服从他的命令,就像一个奴隶终究是要被奴役一样,本质,没有任何改变。
哪怕,他的命令可以要她半条命。
“嗯……”冬月美希轻轻的点了点头,努力的遏制自己的泪水,转过身去,甚至没有来得及再看一眼自己心爱的人。“我会走的……”
“……”云雀没有说话。
“那……再见。”
她拉开门走出去,然后轻轻地带上门。
一瞬间,泪水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
——她用整个青春,却爱错了人。
她自以为是的付出着,以为只要这样坚持,他从有一天会心回意转的,可是,她实在是太低估他的执念了。
执念,真的是太强大了。
就像冬月美希对云雀恭弥。
就像云雀恭弥对欧阳惜。
可是,即使多么不愿意说再见,对方已经挑破了,而她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
所以说,还是走吧。
如果想要再看看他的话,那估计只有在回忆里了。
冬月美希苦笑。
……
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云雀对此毫无表态,把草壁哲矢却是狠狠地戳了一把。
他在心里深深的泪目了:恭先生,现在冬月小姐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忍下您那脾气的人了,您居然直接把她扫地出门了,那您以后怎么结婚啊!
他不知道,云雀既然认定了一个人,就要一直等下去。
要么那个人回来,要么至死方休。
直到数年以后,云雀出于无聊,直接跑到了夏威夷,然后去了他以前不经意之间一瞥的大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反正心底里就是有这样一个声音,一定要他来这里看看。
于是他站在校门口,望着里面人来人往,竟有些出神。
曾经的他也和这些人一般年纪,意气风发却也唯我独尊。
只是如今,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时间真的是太磨人。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男生。
竟然和自己……长相神似。
他一瞬间怔愣。
那种感觉……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
只是,他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可厌的人。
欧阳惜的未婚夫,好像叫司徒什么来着。
鬼使神差的,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按住了那个少年的肩膀:“草食动物。”
下意识的就飚了一句口头禅……
那个少年安静地看了他很久,然后下意识的回答:“请问……您是?”
云雀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然后直截了当的问:“你认不认识欧阳惜。”
流利的英文落到少年的耳中,他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她是我母亲。”
这下,是云雀愣住了。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一瞬间痛到无法附加。
欧阳惜那个草食动物……居然当妈妈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的心中忽然梗上了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好样的,草食动物……
竟然敢放他鸽子……
原来他等了这么久,都是自作多情?
原本不愿意相信这些的云雀,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冲击了。
原来有些东西,离开的太久,彼此的羁绊也就慢慢地淡了。
可是他居然一直等了这么久。
真是讽刺。
原来这些年她不回来,是因为自己已经在中国安家了吗?
那么她之前问他愿不愿意等她,都是随口说说拿来逗他玩的吗?
真是该死的草食动物。
云雀忽然有种想要摧毁世界的冲动。
——因为他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违反了风纪。
“那个……”面前的少年打断了他那如同滔滔洪水般的思绪,“请问您有什么话要带给母亲吗?我会帮忙转告的……”
“没那个必要。”云雀转过身,“你自己活着就好。”
然后,大步离去。
留下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少年。
其实那句话他并不是对那个少年说的。
而是,对自己。
等待了这么多年等到的却是对方放了鸽子,云雀现在真的很想咬杀一切。
可他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一切已经成了定局,难道他凭自己就可以改变吗?
所以说,还是等着吧。
至少这样,他的心才不会被某个该死的草食动物困扰。
……
然而,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云雀都一直被“那个草食动物有孩子了”给困扰着。
每天心浮气躁,甚至杯里的茶,对于他也不过是平常无味。
他一直在想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堂堂的彭格列十代云守,号称孤高的浮云,最强的守护者,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子辗转难眠。
要是传出去,大概能够横扫至少十年的黑手党新闻头条。
最后他还是决定等着。
——只是要等多久,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
果然这么久的等待都是碌碌无为的吗。
云雀咳嗽着,手边的茶水却依旧没有改变。
走进来的草壁哲矢满脸担心:“恭先生。”
云雀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窗外。
——看来,也是时候了。
……
病情日渐加重,即使是高傲不可一世的云雀,此刻也只有甘拜下风。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呆多久,但是他知道离开的日子已经近了。
算了,离开就离开吧。反正他也不打算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待着了。
可惜……以后违反风纪的草食动物,他不能继续咬杀了。
他闭上眼睛,陷入长长的睡眠。
……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云雀睁开了眼睛。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畔回响,他睁着眼睛定定的望着面前的一片漆黑,这才想起来这似乎是晚上。
他的脑海一片混乱,多年前的画面不知为何再度被他回忆起来。
大雨滂沱,黑发的少女,吻上了他的唇。
他揉揉隐隐有些泛痛的太阳穴,长叹一声。
站起来,他一步三摇的走向了书房。
还是给那个草食动物留点什么吧。
他站在桌前,铺开笔墨纸砚,用笔点了墨,却久久的端凝。
——该写点什么好呢……
过了很久,他的笔尖终于动了。在洁白的宣纸上流畅的书写着,一笔一画,白纸黑字就这样成型。
苍劲有力的笔法,气势恢宏却端正严谨的字体,亦如他的性格,狂傲中带着内敛,高傲中带着沉静。
这大概是他,留给她最后的话。
……
清晨,草壁哲矢推开云雀的房门,却看到榻榻米上空无一人。
他有些疑惑。平时这个时候,云雀应该是躺在榻榻米上,要么翻书要么浅眠。
可是现在,云雀居然不在房间里。
草壁哲矢的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转过身去,走向书房。
推开门,他看见云雀斜躺在书房的躺椅上,闭着眼睛,神态安详。
倒不如说是面无表情。
他心里顿感不妙,走过去,试探性地喊了声:“恭先生!”
没有反应。
草壁哲矢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走到一边按下了铃,而这个铃直接连着BOSS办公室。
彭格列的医疗班在五分钟之内赶来,然而,令人绝望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彭格列。
草壁哲矢心情沉重的看着自家主子已经冰冷的身躯。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居然红了眼眶。
自己跟随了数十年的主子,居然说走就走了。
他跟随着医疗班的人离开,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桌子上,然后看见了那张洁白的宣纸。
只因执念。
他熟悉的字体,出自云雀之手。
然后,一旁,另附了一张纸条:“把这个给欧阳惜。”
草壁哲矢一瞬间仿佛被雷击中一样,全身都大彻大悟般的清醒了起来。他这才明白其实恭先生一直爱着的人是欧阳惜,爱的那样深,甚至在临去世之前还不忘深深挂念。
所以,他才会来到书房,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将自己的话留给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他忽然想起曾经被他叫做“欧阳副委员长”的少女。
那年初夏,阳光正好。
或许委员长,就是这样爱上欧阳小姐的吧。
所以,他才用了差不多整个生命,来诠释自己的感情。
原来,这就是执念。
……
葬礼的请柬,他连同那张宣纸一起装在了一看就知道很贵重的信封里,另外附上了一封他自己写的信。
他希望欧阳小姐能来,毕竟恭先生一声不响的等了那么多年,如今两个人已经咫尺天涯,她总不能……连这最后一面都不见吧。
当年他们谁都不知道欧阳惜离开的原因,这些年委员长也一直没有说,他们都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作了云雀心底的禁忌,因此也永远找不到答案。
所以,他们都认为那是个薄情的女子,负了他们委员长的一厢之情。
却不晓得,女子明明爱着别人却被残酷的事实束缚,有多么的悲惨。
还有,她这些年对他满满的思念。
……
那场葬礼,欧阳惜没有来。
草壁哲矢站在人群中举目四望,依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终于是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华丽的棺木缓缓的被放进了墓室,很快这里又会多一位长眠的人。
他忽然有些茫然,感觉世界都静止了。
他不知道恭先生和欧阳小姐,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相爱。
太平洋相隔在中日之间,于是两块土地没有接壤。
正如他和她,沟壑之间,没有人能够跨越。
所以说这场感情到头来都是无望的吧。
……
不,也许不对。
——因为,有一种羁绊,叫心有灵犀。
……
——君不再见,泪湿眼帘。相隔两岸,唯有思念。纵不会面,心与心连。云翳非光,一念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