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开学,我没有背着我的书包去上学,而是提着我的行李去上课。我又回到了那个小学校,那个有我讨厌的“张猪任”、有让我心情沉重工资的学校。
开学的前一天,我收到蒋雪的电话。我故意没有接听,因为我必须跟她保持距离。后面我又收到她的短信,她问我什么时候去学校,我没有回复。
我一个人搭车到学校门口时,覆盖在大地上面的冰雪都已经融化了,学校里面光秃秃的树枝也吐露出新芽。北风依然吹佛着我的发丝,可阳光却温暖我的脸。
只是分开很短的一段时间,宿舍书桌子上已经铺满了灰尘。我整顿好行李,来到之前常去的空教室。我能看清黑板上没有擦拭去的文字痕迹。我把手轻轻的放在模糊的痕迹上,手刚一触碰到黑板,又缩了回来。最后,我还是握着拳把手放进了口袋里。
我飞快的离开了空教室回到宿舍。宿舍空空的,我打开手机音乐。然后又把还放在书桌上的《喜欢一个女孩很久》的文稿放进抽屉里,用一本书压在下面。
新学期的一开始,总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忙。要准备各种教学计划,要参加各种会议。我每天小心翼翼的在学校里面穿梭着,总是最后一个去食堂吃饭,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上完课后马上回到宿舍。时常紧闭的宿舍门,我的心始终踏实不了。我随时都可能碰到蒋雪,可我也时时刻刻都不想碰到蒋雪。
我在宿舍里写教案刚写到一半时,我听到敲门的声音。我急忙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我的耳朵几乎都贴到了房门上,可还是没有听出在外面的是谁。
按理说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人会来找我,会是谁呢?不会是蒋雪吧!我在心里猜测着。我没敢开门。我假装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用被子捂着耳朵。可敲门声还在继续。
隔了很久,敲门声突然消失了。我又来到门旁边,想通过门缝看看是否还有人在,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的心忐忑不安,我害怕门后面的是蒋雪,我害怕门后面的人发现我就在房间。
“老乡老师,你在不在!”
我心一惊,差点被门后的声音吓得叫出声来。这是我最熟悉的不过了声音了,是蒋雪在门外喊着我的名字。
我变得慌乱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喊声也越来越大,我硬着头皮无奈的打开门。
蒋雪站在门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针织衫。我揉了揉眼睛,故意做个睡醒的样子,不耐烦对她说:“怎么了?”
“你在睡觉吗?”她轻轻的问着我,然后准备往屋里走。可我正好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她惊讶的看着我,而我依然揉着眼睛。
“有事吗?”我冷冷的问她。
“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她用力的推开门,径直走进了屋里,就好像这是她家一样。她自己找了条凳子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我,示意我别站在门口了。
我有气无力的走了进去,坐在床上,低着头,没有搭理她。她坐我对面,我能看见她的手紧紧的拽着衣角。
“老乡老师,你怎么都不接我的电话?”她故意用欢快的语气对我说着。
“没有看到。”我的话依然很硬。
“本来想和你一起来学校的,你都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的短信。”她站了起来,我不知道她要走向哪里。
我抬着头看着她,正好与她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她走到我的身前,略带忧伤的对我说:“我要去实习了,以后就看不到你了。”
“实习挺好的,能学到很多东西。”我站起来,从她身边走过,回到之前站的门口。她则转过身继续往我这边走:“你能好好坐下嘛,我有事对你说。”
“你说吧,我在听呢。”我的后背靠着门框上,我看了看外面,又对蒋雪说着。
“你进了我的QQ空间吧!”她问。
“没有啊!”我急忙否认,眼睛一直看着门外,头不敢转过来。
“我都看见空间的浏览记录了,你就别否认了。”她笑着对我说着。
我没有说话。
“我喜欢你应该也知道吧!”她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很多,我能听到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应该很紧张吧。
“你应该知道我是你的老师。”我严肃的回应着她,提醒她不要说这个放肆的话。
“你是我的老师又怎么样。”我的话语还未落音,她直接质问着我。我有点生气,于是大声的朝她吼着:“我是老师你就不应该跟说刚刚那样的话。”
“你是老师,我就不能喜欢你吗!”她没有被我的大声吓到,反而越说越激动。
“不能!”我再次加大了声音。
“为什么?”这次她好像被我吓到了,她几乎要哭了出来,声音也有点嘶哑。她似乎委屈极了。
“没有为什么。”我继续大声回应着她。
“这对我不公平。”她几乎哭着喊出来,我看见她蹲了下来,眼泪在她的脸颊划过,我有点疼惜。可依然狠心的对她说着:“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事实就是如此。”我的声音因为的她的哭声小了不少,可依旧有力量。
“可是事实是我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她边擦着眼角的眼泪,边看着我。
我的心一震,再也没有力气朝她喊着。我握着拳头,咬着嘴唇狠狠的撂下一句话:“可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她突然站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盯着我的眼睛。
我看着她湿润的眼眶。我不想伤害她,可是如果我不伤害她,又怎能让她远离我。
“莫小西。”我坚定的对她说着。
当她听到我口中说出的三个字时,她楞住了。一秒后,我看见她眼里不断涌出的眼泪。她狠狠的推了我一把,哭着跑出了门外。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不敢看逃离的她。
她对我好,我都知道。只是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我的学生,我永远是她的老师。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在蒋雪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我能感觉到凳子上她留下的温度。这些温度给了我勇气,告诉我乐观,让我能无比坚强的往前走。
蒋雪去外地实习的那一天。我站在教学楼六楼的走道上,我看着白色大巴车停在宿舍楼前面。人群中,蒋雪拿着行李正等待着上车。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几只小鸟,它们在我的眼前飞来飞去,欢快的唱着歌。我讨厌它们制造的噪音,因为这个世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悲伤。
我想如果我的内心和太阳一样能够发出光芒,我的秘密就能通过折射和反射传到更远的地方,我就不会在这对几只小鸟发狂。我拿出手机,打上“实习顺利,路上注意安全”几个字,然后又迅速的删掉。越是到最后,我越是应该坚决。
人群中,我好像看到蒋雪旁边的女孩拉着蒋雪的衣服,待蒋雪回过头后用手指着我所站的位置。我故意装作没看见,用手揉了揉眼睛,把目光投向别处。我用视线的余光看着蒋雪,她站在那里久久的没有回头。值得车子快要开动时,她才转过头去,慢慢的走上车。
她一上上车,我又把眼睛投向了大巴车。我看车车子旁边的人一个个的上车,直到最后我看不见任何一个人。我一直看着大巴车缓缓的离开。我安静站在走道上,当最后我看不见时,我的嘴里缓缓的蹦出“谢谢”两个字。
蒋雪离开后,我的生活只剩下等待。
我每天都会到学校网吧,查看着最新考研消息。可是每次都只能看到网上关于考研的花边新闻,什么考研舞弊案之类的,考研的成绩却始终了无音讯。
蒋雪有给我打过几个电话,可是我都没有接。而莫小西,我没有再次收到她的信息。我本来想给她打过去,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开口的台词。
上了一天的课,我坐在椅子上,手里紧握着手机,看着墙上贴的便利贴,雪白的墙又被贴满了,可是我的梦想还是遥遥无期。
我放下手机,摸着已经饿瘪的肚子,从桌上拿起泡面,没完没了的咬着。我勉强咽了下去,可它就像绣花针一样刺痛着我的胃。
我把泡面丢了一旁,再次拿起手机。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来了一条信息。
我打开手机,是一个考研培训机构发过来,说是可以查考研分数了。
我一下紧绷了起来,两只手快速的拨打着查分的查询电话。手机不断出现忙音,电话老是占线,怎么也打不进去。我想此刻在查分数的人应该很多吧!
于是我发了一条查分的信息,等待回复。我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我在嘴里念念有词,心里不断的祈祷着。
电话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像天边突然划过的流星。我赶紧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分数。
我被屏幕上的数字吓得全身摊了下来。眼泪不争气的爬上脸庞,我从房间里冲了出去,大声在心里喊着“为什么”。
我那么努力,为什么换来的又是一场失败?究竟为什么命运要和我过不去?要把我所有的愿望落空?
我在这个世界,只能是个失败者吗?
流泪在脸上如雨一般,有如我心口的血。我飞快的在楼道里跑着,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只想自己快点在这个世界消失,消失的一点不剩。
我来到马路上,走在马路中间,来去匆匆的车从我身边飞速穿过。钥匙扣上的公仔轻轻的打着我淡灰色牛仔裤右边口袋,它是让我变得更加勇敢的天使。
它,也已经对我绝望了。
刺眼的车灯打在我的脸上,我就像一个完全看不见的盲人,胡乱的跟着自己的脚步走着。突然,前面一辆车向我快速的驶了过来,我闭上眼睛等待着相撞的一刻。可车却意外的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从车门出来的一个满脸胡子胖胖的人向我走过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流血的鼻子什么都没说,看着车从我旁边走过。我喜欢看着自己懦弱的哭着,我喜欢自己就像路边流浪的小丑,除了眼泪,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良药拯救自己。
我,已经一无所有。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他现在在土里安稳的躺着,而我却要这么辛苦的活着,为什么那年死去的不是自己。
我突然很想回家,很想好好的问问他,这些都是为什么。
搭在回家的车上,我有千言万语想对那个人说。我想质问他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命运?为什么我要像一个傀儡一样活在这个世界,活在他给我的世界。
我要的生活他总是阻拦着我,我只是想活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什么总是让我擦身而过。
是的,从十八岁那天,我就对不起他。可是还要我怎么样,我已经还清了。我用我这辈子还清了,是他让我变得如此的胆小,是他让我不敢大声的对自己喜欢的人说着“我爱你“,是他让我总是在现实面前犹豫不前……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他明明就跟我说过,要我好好活。可是现在我真的活得一点都不开心。我有自己的梦想,我想去更宽广的地方,我想自由的追求自己的事业。可是我现在却只能守住那个小学校,做我不想做的老师。只因为他说要我好好听话。
我不甘心,很不甘心!我想活我自己,我想找回我自己,找回那个大胆的自己,让我再也不会每次害怕犯错后被人骂被人打,让我能够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又输在他的面前。我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尖锐的如刚磨好的匕首。
车摇摇晃晃在跌跛的马路上行走着,它拾缀着我一路破碎的心。等到了家门口后,我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
我看着正在门外打扫的母亲,她头上的白发已经越来越多了。我轻轻的在背后喊了一声,然后飞快把包放在她旁边的凳子上,跑向另外一个方向。
我是回来质问他的。
我气喘喘嘘嘘的来到这块已经被我踩穿了的土地。看着褪色的墓碑,我腿一下软了下来,瘫坐在地方。眼泪再一次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刷刷的融进土壤里。
之前在心里准备的许多话,我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勉强的用手撑着地站起来,想往后退几步,可白色帆布鞋已经沾上厚厚的一层泥土,让我无法动弹。我看着墓碑上深黑的字,突然有点害怕。
我低着头,紧紧闭上眼睛,想阻止眼泪流下来。可这个时候,胃突然翻江倒海的鼓动着。我再也阻止不了体内涌动的暖流,我在身前吐了一地。看着地上的脏晦,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我急忙用手刨着地上的黄土掩埋着。颤抖的双手捧起一堆泥土洒在刚刚吐的地方。然后我又迅速的往前走了几步,蹲在墓碑的前面,用自己的衣角轻轻的擦拭着墓碑。
看着沾满泥土的双手,我丝毫感觉不到鲜血正不断从皮肤中渗透出来。血带着体温慢慢暖着我冰凉的手掌,我看着手掌里的一片血红,心里特别的踏实。
我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轻轻的说着心里的话。
“爸,我求你,求你让我活自己吧,我知道我很不争气,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你要求的那样,要我按照母亲的要求活着。我还年轻,需要吸收外面最新鲜的空气。虽然没考上研,我还是想出去看看。我知道如果我离开母亲,去更远的地方很自私。可是我保证无论怎么样,我都会让家里越来越好,让母亲过上好的日子。请您相信我好么?”
我站了起来,抬头望着那片洁白无瑕的天空。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它大声喊着:“爸,请相信我好么?”
我悄悄用衣角把眼泪擦干,双手合在一起,十指紧扣,闭上眼睛默默的站着那里。很久,身体划出最美的90度弧线。
转身的瞬间,擦拭眼睛的右手有点疼。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握紧拳头,汗水却忍不住的在手掌里冒出来。冰凉的汗水滴在深黑的牛仔裤上,显得格外的耀眼。
请你原谅我。我在心里反复的说着。
走了很远,我回头看着刚刚站过的地方。
夕阳在我的身后留下的影子,一直延长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记录着我的青春,二十三年的故事。
还没到家,我就急忙拿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邱源。我告诉他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决定去他那里,开启我的新生活。
挂掉电话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天空的风筝,在微风的面前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却可以那么的恣意妄为。
我迅速奔跑在田间小道上,脚下的石头就像在琴键上跳动的音符,演奏着最欢快的节奏。
“你怎么回来了?你去哪里了?脚上全是泥巴。”坐在门口的母亲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放一天假,就回来了。”我低头轻声说道。
我不敢在此时抬头,我怕一抬头我的眼神会出卖我的一切。
“脚上的泥弄干净再进屋,别弄的到处都是。”母亲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知道了,妈。”我在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弄着鞋上的泥,并抬头偷看了母亲一眼。她正转身往屋里走去。
“妈。”我大声的朝她喊着。
“怎么了?”她吓的回过头,生气的说道。
“你的头痛好点没?”我小声的问道。
“好很多了。”说完她回过头准备再次朝里面走去。
“妈,你以后要少吃点刺激食物,辣椒什么的要少吃点,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小心翼翼的说着,头好像快要低到了地上。
“我不要你管,我自己知道,你只管好自己就好了,好好工作,不要东跑西跑……”
“妈,我知道了!”我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看着母亲削瘦的背影消失在眼角,我感觉到心房隐约传来莫名的疼,我知道这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疼。
原谅我,我会努力,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看着绚烂多姿的夕阳在天空中舞弄着她最美的姿态,我仿佛看到了明天最明亮的阳光。我迅速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登上QQ,在自己QQ空间的留言板里给自己写下第一条留言。
我需要任性
我需要二十三岁人生的义无反顾和头破血流
原谅我,还未长大
离家的时候,我看着正在厨房洗碗的母亲,她好像又苍老了许多。我好想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亲亲的说着:“谢谢你,妈,我爱你。”可是我一直站在门口,强忍着眼泪说了一句:“妈,我走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我始终不想转身,想再看看她布满皱纹的面容,可我又怕她看见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我从行李里拿出自己平常储存的钱悄悄的放在门边的凳子上,快步的提着行李离开了。
来到学校后,我还是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辞职。我一直犹豫了很久。可每当我想起邱源对我说的话,想起蒋雪跟我说的那句“你应该更勇敢一点”时,我好像又找到了向前的力量。我知道我不能永远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我应该去找自己的人生,可我放不下母亲,我怕她对我更加的失望,我怕她因为我受到更重的伤。
可是如果我放不开过去,又怎么能找得到未来?
最终,我还是在跌跌撞撞中做出了改变。
我在写辞职信的那一天,母亲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学校。
我刚提笔不久,就听见身后有敲门的声音。我看着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的看着她。
她边往屋里面走边对我说:“我来看看你。”当她走到我面前时,她把袋子放在书桌上。
我急忙把书桌上的纸和笔收到抽屉里面,站起来,显得局促不安。我定了定神后,走到旁边搬起一个凳子放在母亲的身后。
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她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屋里的四处看了看。她帮我把没有整理好的被子折叠好,把脏衣服都放到了桶里。她嘴里不时的责备我不知道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我站在旁边,始终一言未发。
没有写完的辞职信就在抽屉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此刻,我还没有勇气告知她我的打算。
“呆会和我一起去你舅舅家吃饭吧!”母亲整理好我的房间,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对我说。
“我就在学校食堂吃饭。”我低着头,身体紧紧的靠着抽屉。
母亲重重的叹了口气,她瞪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你要多去你舅舅家,有什么事情他也好教你。”
“哦。”我应答着。
母亲失落的离开学校,径直去了舅舅家,而我并没有去学校的食堂吃饭。我呆在房间,把母亲放在桌子上袋子提到一边,从抽屉里把没有写完的辞职信拿出来。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后,我走到门外,用手接住杯里剩下的水,用力的冲洗着自己的脸。
我没有犹豫,回到屋后一口气把剩下的辞职信写完了。
因为有一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提醒着我:“不要老是让别人的决定来决定自己的选择,要让自己的选择影响别人的决定!”
递上辞职信的那一天,天空特别的明亮,好像是特意来彰显与我梦中黑夜的不同。我陆陆续续的整理好出发的行李,准备和邱源汇合,然后去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去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
我去办公室拿辞职审批报告,顺被来到了刘叔的办公室。我在办公室没有看到他。我在门口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回来。我本想给他留一个字条,告诉他我辞职了。可是我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于是我继续站在门口,隔了一会,有人告诉我他在三楼会议室。
我急忙跑到会议,我看见刘叔正和四个人打牌。他嘴里叼着一只烟,桌上到处都是槟榔的残迹。
“刘叔。”我在旁边轻轻的喊着他。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看着他手里的牌。他整理完手中的牌后,突然意识到我在旁边等他,于是他对我说道:“有事吗?”
我急忙趁着他回过头的时候对他说:“刘叔,我辞职了,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他听完我的话,一只手四处的在口袋里找打火机。找到之后,他又把口中叼着的快要吸完的烟丢掉,重新点燃了一根。
“你辞职了,辞职了?”他重复了两遍,似乎很不相信我说话。
“恩。”我坚定的声音对他说着。
他直摇头,然后就再也没说什么。
我出门的时候,我听见他对旁边的说着:“这小伙子就是不踏实,他以为找工作这么容易,想辞职就辞职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直接到办公室拿到了辞职审批表。
走在校园小道上,看着地上散落的迎春花花瓣,我感觉春天的气息正向我迎面扑来。从教学楼旁走过的时候,我收到了学生递过来的传单。我仔细看了看传单上的内容,毫不犹豫的走到传单上的地点。
虽然我现在已经与这个学校无关了,可我毕竟在这个地方留下了最清晰的痕迹。我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钱放进捐款箱里,并在心里默默的祝愿着那个生病的男孩能够早点康复。
转身时,我冲着志愿者们笑了笑。可还没走多远,我脸又突然阴了下来。我忘记了我已经把大部分的钱留给了母亲,刚一股脑的捐款,身上的钱更是所剩无几了。看样子我得打电话向母亲要点钱了,要不我到另外一个城市后肯定无法生活下去。
我在脑海里筹划着怎么跟母亲开口,也许我又得编制一个谎言。正当我想得入神时,电话响了。是我之前大学的学弟打过来的,他邀请我去参加学社联周年庆活动。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想在离开前再去看看那里,因为我想见莫小西。
我独自一个人撑着雨伞,走在空旷的学校广场,稀稀朗朗的人群快速的从身旁跑过,溅起的水花落在了我的裤脚。听着雨拍打在伞上的声音,心变得异常安静。
熟悉的风景,我已经成为了陌生的过路人。
学社联的周年庆聚会在食堂四楼的活动室里举行,已经离开学校一年了,我非常想念老朋友。青春一转头,就不会再回头,就算有些事无关痛痒,错过也会成为遗憾。
沿着楼道走上去,我伸手抚摸着墙上精心贴上的过去学社联活动时的老照片。那一张张青春的面孔,显得稚嫩,却也格外讨人喜欢。
虽然我们的故事最终定格的只是一个的画面,可留在我心里的永远是看不见的回忆。
活动室里的人很多,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无数陌生的面孔从我身边走过,舞台闪烁的灯光轻轻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急切的寻找一个曾经相识的人,可人太多,里面太吵,我始终都没有找到。我走到门外,掏出电话,想打个电话给认识的人,却不知道该拨打那个号码。
音乐肆意在我耳旁飘散着,时而传来的掌声让整个屋子都沸腾了起来。我一个人站在门外楼道的窗户前面,看着楼下行色匆匆路过的行人,我解了解衣扣,感觉到有点热。
重重的包压在肩膀上,我用右手时不时提起来好让肩膀松一口气。风吹佛着楼道里的老照片,我好像在那一刻看到它们穿成了一条线,就像一个时光机从远到近慢慢向我走来。
四年,我用一个大学的时间编织了一个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故事。学社联,我到这一刻才明白,你已经留下了我最宝贵的青春。
我再一次大步的走进活动室,把包取了下来放在一个空座位上。我站在人群的最后,踮起脚尖欣赏舞台上最精彩的节目。
我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可当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内心又犹豫了。也许,不打扰是我最好的选择。
一个节目结束后,我感觉腿站的有点痛。于是拿起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用手轻轻的锤着腿,懒散的坐在那里。
坐了一会,我感觉有点渴,于是我拿起包想把矿泉水拿出来,可手在抬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桌上还没有喝完的啤酒瓶。巨大的响声吓了我一跳,还好周围够吵闹,我的笨拙没有被发现。酒在桌子上四处逃窜着,我急忙从包里拿出纸巾紧张的擦拭着。
等到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样,我抬头,慌乱的看了看周围。心里还是有点害怕,我背起包,站起来逃到了人群里。
站了很久,我转身准备从人群里悄悄离开。可是突然,我常常想念却又害怕相见的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在人群里仔细的看着她。
白色的连衣裙宛如梦中的天使的衣着,披露在肩上的长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动人,我突然发现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莫小西,你还好么?”我在心里默默的问着。
我犹豫的快要死去,心跳不断的在加速。我很想走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过去一年的时间已经摧毁了我所有的力量。
为什么我明明很想见莫小西,却开不了口。
她从我身边缓缓的走过,头发轻轻的打在我的脸上。我突然很讨厌那昏暗的灯光,为什么不能在那刻明亮一点,好让她能发现我的存在。
我的手紧紧的抓着背包,我知道为她准备的果冻就静静的躺在里面,可是它们只能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选择。我在心里痛恨着自己的胆小,手掌狠狠的打了下脸庞,好让自己清醒。
我焦急的在人群中冒着冷汗,周围的人正兴高采烈的看着节目,没有人能够帮我。
我默默的盯着她,她正和一个人在交谈着。
“嘿,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么?”我在心里设计着各种见面后要讲的话。
正当我在心里默默鼓着勇气,想向她走过去时,她再次向我走了过来,从我身旁走过。我感觉她好像看到了我,可她始终没有在我面前停留。
我就像刚刚输了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的同时,感叹着命运的强大。
我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感觉自己丢脸极了。我知道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于是转身离开。
“学长。”我突然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
“嗯。”我皱了皱眉,无奈的应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碰到认识的人?
“我们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坐前面吧,那里有位子。”他对我说着。
我被他拉着来到了离舞台很近的地方,许多老朋友也都坐在那里。我看着他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学长,你来了。”
还好,我没有开口,就有人发现了我。
大家看见我来了,都连忙给我让座。我不安的坐了下来,故意认真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学长,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旁边一好朋友轻轻问着我。
“当老师。”冷硬的回答,让我自己都感觉有点无礼。
我不是那种冷漠的人,可是此刻的我真的没有力气应付朋友的寒暄。本来热闹的聊着的大家,因为我的加入而突然变得有点沉闷,都没有说话。
“学长,上台唱首歌吧!”不知道是谁的提议,周围的人却跟着起起哄来。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唱歌。”我急忙推辞到。
“《突然好想你》”大家都大声的喊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还记得这首歌,我的心在慢慢的颤动着,害怕的同时,又在动摇着。
不就是一首歌嘛?我怕什么,唱的不好又怎么样。
我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喝了下去,紧紧的握着拳头站起来,走上舞台。台下一下欢呼了起来,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我闭着眼睛轻轻的对着话筒说着:“很久没唱歌了,唱的不好请大家见谅,一首《突然好像你》送给大家,也送给我喜欢的人。”
音乐缓缓的影响,看着舞台屏幕播放的mv,我在脑海里上演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西卡柳橙味道有点酸,可我记得你喝时的优雅;广场模糊的字迹,还在向我示威;我一个人默默的站在房间轻轻的说着“生日快乐”;贴在墙角的便利贴像风筝般在天空飘荡着……
事到如今
终于让自已属于我自已
只剩眼泪还骗不过自己
……
为什么你
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
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
……
我用我最大的声音,唱着心里最想唱的歌。也许人群中的你,已经知道这是为你唱的歌,也许,你已经离开。
骗不过自己,已经忘记。
骗不过自己,已经铭记。
离开舞台的那刻,我努力的在人群中寻找着莫小西,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她,也许真的已经走远了吧。
回到座位,我掏出手机,打开QQ空间,给自己写下了第二条留言。
我一直默默的站在人群的最后
你在我身边无数次的走过
本想跟你打声招呼
可是心里仍就不敢
所以我索性放弃
我哪里知道我的放弃
到了最后就是一种错过
为你准备的果冻
我没有从包里拿出来
因为我知道
已经不需要了
你已经很幸福很幸福
我也将很幸福幸福
那么我又何必硬是留下交集
我不伤感
因为我终于可以放下
然后去更好的
全心全意的爱另外一个人
谢谢你
让我有无法忘记的回忆
关上手机,我端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点酒。我一个人还沉浸在音乐中,脑海里的画面不停的在放映着。
“学长,好久不见啊!”突然有一个人走到了我的身旁,对我说道。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记得她,她是莫小西玩的最好的朋友。我急忙往里坐了一点,想给她腾出一个地方,让她坐下。
她缓缓的坐了下来,看着我手中的酒杯。隔了很久,缓缓说道:“你刚刚的歌是唱给莫小西听的吧?”
我不停的喝着酒,没有回答。
“你的手机号码换了吗?怎么都打不通,还有你的QQ为什么也一直都没上过线?”她轻轻的问着我。
她问这些干嘛呢?这些跟她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放下手里的酒杯,把背靠着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舞台上,闪烁的灯光突然刺进我的眼里,我飞快偏过头躲闪着。
“小西,打过很多电话给你,可是都打不通。”她盯着我的眼睛,想了很久,才慢慢的说道。
“哦。”我随意的回应道。
我故作镇定坐在那里,就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可是心隐隐约约被什么东西触动着。
“学长,如果那时候你更加坚定一点,也许,其实她发给你的短息只是……”她淡淡的说着。
可是我的心却深深的阵痛着,脑海里又想起那天手机屏幕上的文字。
“真的,还是假的?你不是我的老大么?”
如果那天我回答的是:“我不做你的老大”,那会不会另外一种结果。莫小西难道只是在考验我?看我是否坚定,是否能够勇敢说出对她的爱。可是我让她失望了,我退缩了。
我在心里狠狠的笑着,嘲笑着那年的自己。我再一次的在人群中寻找着莫小西,可是我用眼睛找遍了每个角落,也没看见她。于是我站了起来,想向人群中走去,可我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
“学长,有时间去看看小西的空间,她……”
我还没等她的话说完,我就拼命的往人群中走去。我突然很想看见莫小西,想给她一个拥抱,想大声的告诉她:“我喜欢她,喜欢了很久很久”。可是我找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她身影。于是我掏出手机,找到莫小西的电话号码,连忙拨了过去。“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我挂掉电话,去找交话费的营业厅。
我经过学校门口时,我好像看到了莫小西。她坐在离开的公交车上面,可是我不能确定。我飞快的跑进营业厅,有好几个人站在自动缴费机旁边。我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焦急地等待前面的人缴完费用。
等了很久,我终于等到前面只剩下一个人。不知道是机器出故障了,还是他不会使用机器,前面的人弄了老半天也没有成功。他把营业员叫到旁边,我看着他在营业员指导下缓慢得到用手指操作着,恨得牙痒痒。
我在后面着急的跺脚,他在前面不紧不慢。轮到我时,我已经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机器。我看着自动缴费机的屏幕,突然发现我找错了地方。我的是移动电话卡,却来到了联通的营业厅。
我用手挡着脸,快步的逃出营业厅,迅速回到校园里面。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已经放弃了打电话给莫小西。
校园的小道异常的安静,天空还飘着小雨,我没有打伞。天空还飘着小雨,我没有打伞,背着包一个人走着。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来到了第216棵香樟面前。
我把脸紧紧的贴在树干上面,一直到树上面的文字深深的扎进了肉里,在我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我才松开。
我蹲下来,用指甲刨着土。从树上滴下来的雨滴打在脸上,就好像我的泪水一样。很久,我有从包里面拿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用一个袋子包好,放进了土里。这是我写给莫小西的情书,希望有一天她能看到。
我用手轻轻的捧着土掩埋着。我好像记起了什么,手突然停在了空中。我从土里把袋子拿了出来,从厚厚的一叠信纸里抽出了一张,拿在手里。
这是我原本写给莫小西的第100封情书,也是最后一封情书。
“如果我消失了,你会介意吗?”
我缓慢的敲打了着,觉得自己真的挺傻了,到了最后还在在念念不舍的想着你的感受。
这么久,有什么忘不掉,唯有你,让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来到了田径场,一个人奋力的在跑道上跑着。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傻傻的,傻傻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我爱你”,于是我慢慢的跑着,一圈、两圈……
你推荐给我的歌,和要我看的电影,我一直都不敢忘记。五月天的歌,我已经学会了,你喜欢的看的韩剧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以前常对我说的话,“照顾好自己”“注意休息”。我也都做到了。现在,我会按时的吃早餐,有时候会睡一个午觉,不会经常熬夜,会买水果给自己吃。
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我再也不会抢你的台词了,我再也不会去那个小店了,我再也不会写关于你的文字了,我再也不会因为你的不开心而不开心了,我再也不会……
请你不要担心我还会一直默默的喜欢你。我已经懂得,爱情不是单纯的一种占有。
我只要你幸福,我一直都会幸福。
在接下来日子,我们也许不会有太多的联系,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你,让我曾经这么的喜欢你,谢谢你,曾经这么的关心我。
再见,我喜欢很久很久的女孩。
看着上面的文字,我慢慢的一块一块撕碎着。这不是我想给莫小西的最后一封情书。我还需重新构思,写出更好更美的文字给莫小西。
埋好情书后,我离开学校。
我想着即将要开始的新生活。明天的我也许将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在乎风雨,只为自己一个人活着。在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碰到更多挫折,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变得更加的勇敢,我会大声音说“我喜欢你”,我会坚决地说“我不愿意”,我会一直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哪怕全世界都反对我也无所谓。
去火车站的路上,阳光特别明朗。我感觉车窗外的高楼都在为我鼓掌,那些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仿佛都在为我欢呼。车飞快的带我走向未来的路上,而我的心情在路中间起舞。
到火车站后,我先到便利店买了点零食。我一进店,柜台上的商品都蠢蠢欲动,在我眼前蹦蹦跳跳。我拿了两包薯片,一袋瓜子,然后又挑了几样其他的东西。在付款的时候,我高兴的向收银员阿姨说着我将要去远方的消息。虽然她不明白我嘴角的笑,可我依然肆意的向她炫耀。
我想此刻,如果我遇见莫小西,我一定会大声的跟她说:“你知道吗?我喜欢了你很久很久,那时候我没有勇敢的对你说,现在我想大声告诉你。”
走进到候车室,我发现离上火车的时间还有很久。于是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理发店。我用新发型迎接明天。
我一进理发店,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马上迎了上来。
“剪头发吗?”他问我。
“恩。”我把行李放在一边,轻轻的回复着。
“先到那里洗一下头发吧!”他向我指了指。
我按他要求躺下身,闭着眼睛让他帮我洗头发。也许是高兴坏了,我竟然睡着了。当他喊我醒来时,我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着。
“你想要换个什么样的发型?”他再次问我。
“精神一点的。”我说。
“那就剪短一点。”他看了看我的头发,然后看着镜子对我说。
其实对于我来说剪什么样的头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我只是想告诉大家那个全新的我将要出发了。
头发在我旁边掉落下来,散落在四周。就好像我过去的故事一样。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直起腰,端正的坐着。
剪完头发,我昂首挺胸的走出理发店,再次向候车室走去。衣服在风的吹佛下微微的往上扬,脚步更加的铿锵有力。我无比从容的走进候车室,然后坐下来,手里握着前往上海的火车票。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蒋雪的画面。她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着“你要勇敢”,然后告诉我“不要板着脸,要我微笑”……
“请要前往上海方向去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在一站台二道等候上车。”突然出现的广播打段了我的思绪。我提起包飞快的向站台走去。
莫小西,我会去看你的空间,会给你打电话。
蒋雪,我会送你一首动听的歌。
我在站台上看着缓缓驶过来的火车,回头看了一下行李,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准备朝车厢走去。
我终于找回了那个温暖的自己,我终于能够勇敢的张开双臂,抬头挺胸的去走自己的路了。
我大步的朝着车厢走着,正当我快要踏上列车时,电话响了起来。我退回到车外,匆忙的接着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