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当时把他送到哪家医院吗?”他问道。
“你想去?”常冒文愕然地望着他。
“我想去找找他的病情记录。”谷平道。
叶琪的家就像被人洗劫过了。王立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凌乱让他骤然紧张起来,但等他检查过整个房间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猜错了。因为卧室床上随便丢弃的衣服、半开的抽屉、地上的脏纸巾、梳妆台前摆得乱七八糟的各类化妆品,以及地上横七竖八的各种高跟鞋,只能说明这女人离开时曾经试图把自己装扮一新。她是带着急于讨好对方的心去赴约的。所以王立可以肯定,她要见的一定是个男人。
按照惯例,他查看了她的通讯录和固定电话里的留言记录,有一条电话留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安娜姐,我是露露,不好意思哦,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家那个死男人不让我出门,只好你自己去啦。”说话的是个声音娇滴滴的女人。
留言时间是昨天下午一点十分。看起来,当时叶琪已经出门了,所以对方打电话没人接,只能留了言。
王立根据来电显示的号码打了过去。“喂,是安娜姐吗?”接电话的好像就是那个女人。“我不是。我是A 区警察局的刑警。” “啊!”女人一惊,随即就紧张起来,“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了安娜姐的寻人启事。警官,她是不是出事了?你怎么会在她家里?”“我在她家做例行检查,刚好听到你的留言,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她的什么人?” 她越发不安了,发抖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到王立的耳朵里。“我、我叫黄彩霞,原来跟安娜姐一起在‘夜巴黎’上班,两年前,我结婚了……警官,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们正在调查。黄小姐,我听了你的留言,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不是昨天本来约好要跟她到什么地方去的?” “是的,”她答道,“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去市中心逛街的,但我身体突然不舒服……”“你们约好几点见面?” “下午两点,在太平洋百货门口。我本来以为她会在家,就打电话过去了,但没想到她已经走了。后、后来我、我又直接给她打了手机。”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你打她手机的时候,她在哪里?” “她在太平洋旁边的一家小鞋店试鞋。” “你知道她准备买些什么吗?” “她说,她想买件塑形内衣。我怀疑她有男人了,否则她不会特意跑去买那种东西。我本来想见面后好好问问她的……”
挂了电话后,王立觉得有必要派人到黄彩霞说的鞋店和太平洋百货的内衣柜台去查问一番,但他不敢保证,事隔一天,每天阅人无数的营业员是否还会记得她。
他刚打电话给下属指派完任务,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请问,是王警官吗?”打电话的男人声音很拘谨。王立紧张了起来,最近这两天,他的手机号码频繁出现在报纸上,他相信陌生人的来电很可能与此有关。“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男子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其实,我不想惹麻烦,所以如果非要我说出名字的话……”“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好吧。我是想告诉你们,我见过那幅画。”王立避开了让那个男人为难的问题,对方说话立刻显得流畅多了。
哪幅画?黑背鱼?“是吗?在哪里?” “我过去的老师曾经画过这种鱼。” “你的老师?你是学校的吗?黑背鱼是老师?” “不,他是个整形医生,名叫陈关清,耳东陈,关门的关,清水的清。我曾经在他的笔记本里看见过这种画,我不敢肯定是否完全一样,但很像。他说他家乡有这种鱼,他从小就喜欢画它。”
原来是整形医生。真没想到!“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王立问道。“没有。我已经好多年没跟他联系了,他十六年前就离开了医院,后来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他开了家私人诊所,生意很不错。对不起,车来了,我要说的就这些。”那个男人匆匆挂上了电话。
“你说什么?他的病历资料不见了?”常冒文怒视着眼前的中年护士。她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前几个月,有人闯进档案室,把所有档案翻得一塌糊涂。我们也不知道丢失了哪些病历,现在看起来,你朋友的病历是不见了。但这也不能怪我们,他们是破窗进入的,窗子都被砸碎了。”
常冒文回头看看谷平。
“看起来,他先到了一步。”
“没什么,未雨绸缪,这才像他。”谷平淡淡地说。
“那现在怎么办?”
谷平在医院的长廊上找了张椅子坐下。“他当初接受治疗,总不会以‘无名氏’命名吧,你有没有给他取过名字?另外,你记不记得,当时是谁给他做的手术?” 常冒文在谷平面前来回走了三四圈,苦思冥想了十几分钟,才想起他当初给这个人起的名字。“常胜。呵呵,这就是我当初给他取的名字,还不错吧?” “谁替他做的手术?” “外科的,好像也姓常,巧不巧?” “还真的很巧。但愿他还活着。”谷平自言自语道。
他的后半句话让常冒文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见谷平向咨询台走去,便忧心忡忡地跟了上去。混蛋,希望你记得,是谁替你做了手术,是谁救了你的命!你他妈的,总该有点人性!但是,当他走近看见谷平转过身来时的脸色,知道事情不妙了。
“怎么样?怎么样?”他追着问。
“她说,常医生在三年前遇到车祸死了。”
“车祸?难道也是他……”
谷平茫然地注视着前方,摇了摇头。
“不知道,总之他死了,跟那些人一样。”
“他干得真彻底!”常冒文沮丧地吼了一句。
“不过,这也等于告诉我们,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他们一起朝医院外走去。“难道他想一直就这么没完没了地杀人吗?我知道叶琪已经失踪了,叶琪之后又会是谁?” “他在每颗心脏送抵警察局的时候,都会附送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五分之几,如果叶琪的尸体被发现的话,就是五分之四。” “那还剩一个?”常冒文停住了脚步。谷平点了点头。“会是谁?” 谷平若有所思地走出几步后,突然回转身来,问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问题。“你还能记起他的长相吗?” 他盯住谷平。“我没印象了。我都不能肯定十年前的他是否跟你长得一样。”
“过去的他,跟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一定有出入。常冒文,你很可能是现在所有的涉案人员中,唯一见过他过去长什么样的人。”谷平神情严肃,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说,他最后要杀的人是我?”他很震惊。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
“这很难说,俗话说,罪犯的心,天上的云。”谷平冷冰冰地说着,回头瞄了他一眼,忽然又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你现在跟信文住一起?”
这个问题让常冒文大跌眼镜。
啊哦!这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常冒文忍不住在心里嘿嘿干笑了两声。虽然之前的话题让他汗毛直竖,但现在,他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谷平说得那么可怕。如果黑背鱼真要杀他,当时就可以杀,不必绕回去,等杀了“4/5”后,再来杀他。这多麻烦?而且,以他的级别,好像还够不上罪犯的分子式。他可没参与什么“陈医生谋杀案”。所以,法医阁下的分析,很可能是另有所图。
“哦,是的。我不想回别墅,所以只能睡她家的沙发了。”他的口气轻松起来,问道:“你去过她家吗?”
“没有,”谷平似乎颇感遗憾,接着他又说,“你可以去跟你的女朋友同住,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很多。光盘问她们,刑事科就浪费了不少警力。”
“呵呵,我知道。可是最近我不想跟她们见面。我心情不好,而且,我跟信文打赌输了,眼看着我就得跟我的旧情人见面了。” “你们打什么赌?”谷平感兴趣地问道。常冒文把他跟小林打赌的事说了一遍。“这么说,你真的要跟你的初恋情人结婚?”谷平问道。常冒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个守信用的人,而且简妮也不错,她很漂亮,也许重新发展一下会很不错呢?对我来说,这很有新鲜感。”常冒文看着谷平,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主意,他直言不讳地问道:“法医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不是想追信文?如果是真的话,我可以给你制造一次机会。但条件是,你要保护我,不让黑背鱼伤害我。”
谷平停下了脚步,目光直视着前方,随后又慢慢转过来,停在他脸上。
“怎么制造机会?”
“你最近会有什么改变吗?”
“譬如—”
“譬如改变一下发型、衣服,或者有什么惊人之举,譬如在酒吧门口脱光上衣,”看见谷平露出惊异的神色,他笑道,“我可以跟信文打赌,我说,假如你在酒吧门口脱光上衣,她就得主动约你吃饭,怎么样?”
看起来谷平不太喜欢这提议。他深思了一会儿,说:“还是改变发型好些。”
“好,我跟她打赌,假如你在案件结束后改变了发型,她就得主动约你吃饭,怎么样?当然,在这之前,你要想办法坚决地向她表明你不会改变发型。”他观察着谷平脸上的表情。
谷平想了几秒钟,终于向他重重点头。“好主意。”他笑了,现在他看上去显得友善真诚多了,他道:“要保护你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叶琪的尸体被发现之前找到他。我相信如果他的下个目标是你的话,他不会先绕开叶琪的。” “呵呵,那要等多久?”
“叶琪是个在风月场上混迹多年的女人,乌鸦又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男人,应该还蛮孤独的,在这种情况下,也许他会多留她几天。这就给了我们时间。”
常冒文朝他微微一笑,心里除了赞同外,还在想,不知道你改变发型后,会是什么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