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岁的老人约翰在美国布鲁克林的闹市区穿越马路时突然晕倒在地,人们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了金斯医院的急救室。
约翰的病很严重,已陷入昏迷状态,然而看护他的护士玛丽发现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他。玛丽心里暗暗同情这位孤独的老人。不过,她注意到老人在昏迷中喃喃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波尼,波尼……”
可是,波尼是谁呢?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他?老人临终前这个简单的愿望让所有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束手无策,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约翰的身世。这时,玛丽看到约翰的外套挂在床边,就试探着掏了一下衣服的口袋,竟然发现了一封有点破旧的信,写信人正是波尼,从信中得知,波尼是约翰老人惟一的儿子。自从妻子去世后,约翰就和儿子相依为命。波尼参军进了海军陆战队,目前正在北卡罗来纳州服役。
院方立即给布鲁克林的红十字会办公室打了电话,当地的红十字会机构向海军陆战队营地发出请求,让老人的儿子立刻赶回布鲁克林。
此刻,约翰老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时间非常紧迫。海军陆战队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派人找到了波尼。波尼听后非常震惊和难过,他火速赶到机场,搭上了能够将他送到临终父亲身旁的惟一一架班机。
这天黄昏,波尼终于赶到了金斯医院。长途的奔波和内心的焦虑令这位海军陆战队员感到非常疲惫和紧张。早已守候在那里的护士玛丽立刻迎上前,领他走进了重症特护室。看到老人的那一刻,年轻人的表情极为复杂,似乎不能接受父亲的生命已危在旦夕这个事实。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他,他怎么样了?我是说我父亲。”显然,波尼因为过度焦急和难过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放心,已经注射过特殊的止痛剂,他不会太痛苦,但这种药会损坏他的视力。”玛丽尽力安慰波尼,“他一直在呼唤你,你的陪伴会比任何药物都好。”
在老人的病床前,玛丽俯身轻轻呼唤昏迷中的老人:“您的儿子波尼来了。”她重复叫了几次后,一直昏迷、呼吸微弱的老人竟然奇迹般地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显得很迷蒙。“啊,波尼……”老人激动地挣扎着想坐起来,但他已经做不到了。波尼赶紧迎上前去,看见老人伸出了苍白无力的手,他立刻紧紧地握住了它们。
老人喃喃道:“孩子,见到你来,我真高兴啊,你可真神气,你寄给我的照片,上面穿的也是这身帅气的衣服。”老人努力张合着干燥的嘴唇说了这些话,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玛丽搬来椅子,让波尼坐下来守护弥留之际的父亲。
长夜漫漫,但是这位年轻的海军陆战队队员整夜坐在灯光昏暗的病房里,握着老人的手,一刻也不曾放下。玛丽进来查房时劝他休息一会,被他拒绝了。玛丽听见他轻声地说:“爸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多淘气吗?尽管那时没少挨你的骂,但我最敬佩的人就是你……”
天快亮时,老人终于安详地合上了眼睛,波尼把父亲那只已失去生命的手轻轻地放回床上。他再一次注视着老人,眼里满是泪水。
玛丽安慰波尼说:“你不必太难过,你父亲走得很安详,我想他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和幸福,他在天国会保佑你的。”
“我希望是这样。”波尼轻声说,随后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当然是,你做的非常好,你很有耐心,你一定非常爱你的父亲。”
“是的,我爱他。”年轻的军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但是,这位老人,他并不是我的父亲。”
“什么?!”玛丽大吃一惊。
年轻人回答说:“实际上,以前我从未见过他。”
“可是你却守护了他整整一夜!”玛丽几乎是尖声地说。
“一进病房我就知道错了。当我正想告诉你时却看见这位老人伸出的手,它们是那样苍白无力而又充满渴求。好像出于一种本能,我自然而然就握住了它们。你知道,我的父亲也有这样一双苍老的手,也用它们无数次地握过我的手,给我生命的力量。”年轻人继续说道,“后来,我见老人病得这么严重,甚至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就知道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纠正这个错误已经来不及了。我想,老人确实非常需要我。而我能够做的就是握住他的手,让即将离去的他在人世间感受到最后的温情,所以,我决定留下来。这对于我并不难,可对这位老人却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我的父亲也会为我这么做感到高兴。”
两天后,北卡罗来纳海军陆战队基地给金斯医院打来了电话,说约翰老人真正的儿子正在去布鲁克林参加父亲葬礼的路上。原来,军中恰好有两个海军陆战队队员同叫波尼,并且都来自布鲁克林,以至于人事部的官员调错了档案。
这样的错误不免令人遗憾。但我相信,老人离开人世时是没有丝毫遗憾的。任何人见过那两双整夜都紧紧相握的手,他们都会相信,那是一双真正的父亲的手和一双真正的儿子的手,他们怀着对彼此真诚的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握手,而这惟一的握手里绝没有虚假。要知道,那两双手握住的,是人世间真正的亲情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