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喜鹊跳枝日中天
老奶奶看着稀罕,连招手道:“闺女你过来我看看你身上怎么弄的?”
向楠从小没有了娘,家境也不富裕,饭都吃不上哪个顾的读书,他爹爹一个穷教师也挣不了几个。
从小也没受过什么福,后来没办法,就过继给她叔叔。这个事情他爹本来还不愿意,因为她叔叔常年跑江湖,虽然不愁吃喝,但连个家都没有,但没办法,总比没个吃喝强。
一家没几口人,还都是爷们儿,从小盼着有个姐姐妹妹也没有。盼着有个娘,有个奶奶也好。她哥再亲,跟娘不一样。
如今在袁家,一家上下对她都很好,也很是甜美。就转着身儿让老奶奶看。
老奶奶本来没这些话,但过年了还是高兴。通常过年有规矩不准动刀动剪子,还不能扫地。
但机灵人儿话儿一转,这些事情就能变成好事,变成好事不说还能锦上添花。
老奶奶在袁宅看了一辈子人,也没看上个十全十美的。见到这个小闺女是打心眼喜欢,有心试试她。
小姑娘转转完了对老奶奶道:“老奶奶,我光这么净打没看头,弄个大氅我穿着,从衣裳地下打,还显能耐还好看。”
“呵呵呵呵,这不成唱戏的了,得回头给你做一套”老奶奶很少高兴,对凤吟说:“你是好汉,把褂子托给闺女穿穿。”
凤吟就真拖了大氅,向楠也没穿袖子,就往身上一披,把领子跟胸前几个扣给系上了,披风一般。
人靠衣装马靠鞍,看边上那匹枣红马,浑身缎子一般流光顺滑,又配上一套大红的鞍子,带一朵状元花,那叫一个龙马精神。
再看这向楠,白大氅套着小红裙,阳光映射下透着耀眼的秀美,就像雪地海棠一般。
自古人恨海棠无香,然所恨正因所爱。海棠确实美而无香。
苏东坡有《海棠》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向楠就在院里走了几个场子,抱了个门户,呵,还真有两下子,完全没了刚才骑马时间那窘态。
“老奶奶,这光练不说不稀罕,你听我叨哧两句,这练得好还不行,还得让老人家看明白了,这就得说,说到点上,老奶奶看得高兴,小娃娃耍得也带劲。咱这个不叫镖,叫燕子穿梭。”
一边说着就耍了一趟拳,也是燕子一般,弓仆步的低架子,柔韧中透着筋骨力道。
这套拳凤吟还真不认识,跟查拳架子类似吧,弓马入环的长短力配合,又没那么生硬;跟螳螂架子类似吧,手脚呼应,动作迅猛,却又辗转自如多了几分柔活;跟通背类似吧,浑身松脆噼啪有声,却又高低起伏大马长腰;跟翻子类似吧,上下翻飞,换膀利落,却又不似那般一口气打下来;说跟太祖架子类似吧,踢打摔拿,方圆相宜,却又比那个要漂亮圆转;说跟六合的基础架子类似吧,走抻筋拔骨,拳脚间含着贴靠抹穿,却又闪展腾挪,双脚腾空;说跟罗汉架子类似吧,招数大方却异常凶残,却又不是那般正马侧身;说跟八极类似吧,别说了,再说晌天了。
就看吧,先没打镖,这身子就跟镖一般,一顺而下,一钻而起,翻天的鹞子一般。
“我先给老奶奶走一趟喜鹊跳枝,这耍流星的,耍电鞭的,将鞭子轮得车轮一般圆不算啥,身手反应快,熟悉了家什的分量就行了,关键得能打出去,钉出去。打出去钉出去不算啥,得能扯回来再打出去,光一个方向来回不算啥,得能各个方向都能打,这就跳起来了,叫喜鹊跳枝。”
说着还真就一翻身,那镖顺着腋下“唰唰”就打出去了。
听着“叮叮”两声脆响,那镖先后都打在了八步远的铜钱之上。
“说这叫梭子镖,不单是说这个形状是个梭子,而是后边这条绳绳叫索子。我这一对是一公一母,公的会叫母的不会叫。俺爹外号叫‘响燕子’,就打这来。”
老奶奶听着高兴,就见那姑娘将那镖打出一抖又回来了,然后变个方向又打出去,又抖回来,一出一回就跳起来了,一个镖跳还不算啥,两个一起跳又不纠缠就好看多了,老远光看见两道红布上下翻飞,这镖就控制在了一展之内,然后姑娘又走起拳来,那镖长了翅膀长了眼一般,就顺着腿下腋下穿过,身子一起旋子一翻,又从另一面打出去,还真是好看。
又似飞蝶盘花,蜜蜂探蕊。就似在这初春的院里生出一枝娇花翻飞的玉树海棠。
老奶奶不禁赞出一首不是太合时宜的诗词,也是苏先生的,“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用意不同,古时是感叹,此时却称了赞叹。
以往过年老奶奶这个时间都等着瑞昇昌那几个孩子来,再有广宽那边几个孩子,再也没旁人了。看到兴致也不管了,来了一起看好了,也不是外人。
看到兴致不禁顺口
凤吟看了阵道:“你别老唬我奶奶,你这个就个玩意儿,不实用。”
“啊呀,奶奶,大少爷说我打得不实用。”
“这还不实用?不实用就不实用。”
“奶奶你知道我爹为什么叫‘响燕子’吗,不光是这个镖打顺风了它带哨,而是它能穿帘,铜钱挂得不好,没个遮挡。我的镖能掠着地再钻起来,从门帘底下打进去。要是在水上打,跟水漂一样,就像燕子抄水一般无二。”
“呵呵,闺女你说大话了。”今天老奶奶是真高兴了,终于有个说话的了,话也多了:“那就是个铁坨坨,你凭什么让它能掠起来?”
“老奶奶你看仔细了,大少爷这铜钱儿没挂好。”说着向楠将那镖索就甩了起来,越甩越短月甩越短,就将那索子收回来了,右手打镖,左手就牵着这一道道绳索了,最后一圈那镖回过头来就往脖子上缠,刚缠了不到一圈,身子一拧,那脖子一甩,一镖就打出去,刚一出去顺着手一扯,那镖顺着劲力被变就朝下甩来,这当口向楠大氅一抖,一脚点上,前脚掌正好蹬在镖上,手上一放,那镖突然加速一般带着一声尖利的哨音,“啾”一下就出去了。
凤吟一看,诶,打偏了。
却见那镖朝着铜钱过去,却往上走了,却见金光一闪,那铜钱就落了下来,原来是一镖将那绒绳给擦短了。
就在那铜钱还没落地的时间,向楠一掠而起,身子一旋就上了一大步,同时后手那镖就飞出去了,
却是朝着地面扎下,如同小龙入水一般,就在擦着那铜钱的时间,却很奇怪地又敲起头来,弧了一下又往上蹿起来,这镖出去了,那公的就带着一声哨音就回来了。
嘿,凤吟心里也一阵赞叹,原来就是那小绳一扯它就起来了,怎么没想到呢。
那镖擦着铜钱的时间,正映着那阳光,很轻巧地一点,就像擦了个水花一般,优美之际。
老奶奶看得入了相,仿佛进入梦幻仙境一般,一切仿佛静止了下来,包括声音,时间。
就只剩下那一对燕子在那翻飞。
明代唐伯虎画了一幅《海棠美人图》,《题海棠美人》里有:“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正耍着,突然看到门口有人站着,向楠就收了手,仿佛满院燕子瞬间归了巢。
凤吟望了门口一眼,也没怎么在意,依然兴致盎然地对老奶奶讲:“奶,你看底细了么?刚才那铜钱儿一落,她根本就没打上,就是那光一闪,感觉打上了,糊弄人的,障眼法儿。”
“障眼法儿?你行你障一个我看看。”
“那我得练练。”
向楠是袁宅的新人,就多了些心眼,对老奶奶道:“老奶奶,那个是谁啊。”
顺着往大门望去,却见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侧立在门边,也是刚刚进来,但没人拦他。
那人很懂礼貌,看这边都停下了,才快步走过来,老远就褪袖作揖,正好到了老奶奶身前也将衣襟抖了一遍。不偏不倚,规规矩矩正正当当就跪在老奶奶跟前了。
“给老奶奶拜年,老奶奶吉祥,老奶奶身体安康。”
“好好,赶紧起来吧孩子”,老奶奶也是掸一掸衣襟受着,然后急忙扶孩子:“你是?哪家,河西的?”
“老奶奶我是奉尧。”
“啊呀孩子,长这么大了,我看着跟你爸爸像。赶紧的赶紧的,奉尧来了,都赶紧的,奉尧来了。我赶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