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十里寒雨杏花天
裴秋实道:“有一年,三叔去胶东办事,路上拔刀相助,就把这个刘太勇的镖给劫了。这队镖,是德州老猫猴苏任达的,苏任达自然就不能这么算了,苏任达也是刘太勇的义父恩师。就我徒弟。”
裴秋实这时候还拽呢,“结果三叔了不起,没等人家找,他自己先打上门了,趁我徒弟不在,就把老窝先给挑了,老太爷都惊动了,就我徒弟他爹爹。”看来这裴秋实叫苏任达徒弟还真叫惯了。
“后来我这徒弟看你三叔是条好汉,就有意结实,这事就直接掀过去了。我当时不在,我在我师爷那进修。这也是我听说的。完了呢,我徒弟挺仗义,还遣了一个嫚子侍候三叔,三叔还就真上来。这没什么啊,没什么。”
裴秋实还有点怕凤吟忌讳,见凤吟都听入神了,道:“这是我徒弟的一套手段啊,家里实际养了好些个嫚子,专门送给客人用的,我当时就骂他,你他妈还真是个王八龟孙子。猫猴那小子下了个规矩,这些嫚子,自家的兄弟,一个不准动,不但不准动,还得孝敬着,这他妈变态玩意儿。说是红颜祸水,怕因为累及兄弟和睦。真叫他说着了,就这个嫚子,恰恰是刘太勇的心上人。
刘太勇本来就被铁扇仙给打了!心中最爱又让人给睡了,****!他能不恼么!就去找他干爹替他出气,没想到猫猴儿给铁扇仙成了兄弟,哈哈!操!这孙子真气急了,他又打不过人家。”
看来裴秋实挺看不起这个刘太勇的,不然也不能这么得意。从中也能听出来,这个裴秋实在苏家,肯定是出入方便,地位很高。也能感觉到苏任达确实能忍善交。
而且从裴秋实先叫“三叔”再叫“铁扇仙”来看,裴秋实对三魁是非常尊敬与向往的。
“后来孙青麟就给他出了主意,孙青麟……”说着裴秋实停住了,他想到可能袁凤吟并不知道这个人,想该怎么说,一转脸看到青面孙青铜了,喜上眉梢,看着青面道:“这个王八羔子”,然手手指连连指点青面,好像再骂青面一般,“这个王八羔子,就是这小子的哥哥。进乃妈的,本来我还不知道,光看着拳路相当,方才一问才对上号,这个王八羔子……”
裴秋实一口一个“王八羔子”,“进乃妈的”,又指着青面,好似青面跟他堂哥是一个人一般,青面有点看不下去了,又不好意思打断,强压着不去发作,但他总感觉裴秋实这是成心占他便宜。
“他外号就叫青头鳖,你听听这名字就知道了,黑啊,一肚子坏水。”裴秋实唾沫横飞,好似三年没说过话了一般,尝到了语言的快乐,指着孙青铜道:“那鳖精,脸都是绿色的!果不然是一窝。”
青面不给朝防,抓着茶碗就砸过去了,接着站起来对着裴秋实骂他:“再多罗嗦,说些没用的,我今天打死你!”
裴秋实一闪,也站起来道:“****大爷,我见着你们家的就来气!”
袁凤吟拦着青面,郑千钧劝着裴秋实,“停手停手,都是兄弟。”
青面现在也有底气了,这些天他为袁凤吟盯着场子,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大凡这些有点名头的人物,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拿自己跟别人相提并论,这些人都自恃清高,不与任何人一路,感觉跟人站一起有shi身份。青面更了,拿个禽兽跟自己比,自然听不下去了,而且裴秋实明显是故意讥讽。
好说歹说这事情给按下了,裴秋实也没道歉,没事一般对凤吟道:“这之前啊,是六太勇先扣了恒信镖局万恩行的镖,后来是三叔去找面子。但这之间已经被按下了,已经协商解决好,中间人就是这青头鳖,但当时都不知道本来就是青头鳖中间捣鬼,他就是干这营生的。这鳖孙子,吃里扒外。”说到这裴秋实又看了青面一眼,青面也瞪着他。凤吟招呼伙计道:“兄弟,帮忙把茶换了。”
青面也没发作,跟着听。
“青头鳖就个地痞,山东、直隶两地转悠,倒腾个小钱儿花。好似带着三叔出去玩乐,让三叔耍了,三叔二返头没给青头鳖面子,把刘太勇打了,又到我徒弟家砸了场子,得意!”裴秋实还赞叹了一句,又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凤吟听出来了,他是在叹自己,叹自己少了个对手,三魁永远停在了好时候。
裴秋实继续道:“青头鳖回头找到刘太勇,发现刘太勇也蔫了,又一起去找我徒弟,我徒弟明面上劝解二人,背后对刘太勇道‘少跟他来往!’,这是后来就传到青头鳖耳朵里了。
“好似青头鳖中间来找过三叔,让三叔揍了,要不是带着护身镜,一把就打死他了。”说着裴秋实又看了青面一眼,很鄙视的样子。青面心里窝火窝大发了。
“但不知道是事情事后。哦,这么个事,刘太勇也没出息,老去找这个青头鳖喝闷酒,什么话儿都跟青头鳖道。青头鳖就说了,‘你师父现在仰仗你顶立门户,你都这么要紧了他还不放心,你怎么就甘心情愿跟着他?’其实这个很简单,因为刘太勇是我徒弟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他也承认。青头鳖就说‘他要真心对你,怎么不教你把计?弄得你还打不过人家丢了人?’这就说到了刘太勇的痛处,回头刘太勇就让我徒弟教他把计。操,我不让他教,他敢教么?”
裴秋实还挺得意的,“就没教给他。刘太勇被生人干了一般,干什么都没劲,脾气还暴躁。我徒弟还真疼他,就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要不就出去散散心。这孙子道,他想娶那个嫚子。这实际也是好事,他也不想再看那嫚子侍候人,他是真喜欢。按说这破了规矩,也不好看。但刘太勇是江湖中人,这些也不在乎,死求活求,我徒弟就答应了。”
凤吟一直认真听着,青面不屑跟他说话,期间有伙计上来换茶,也没人打算,裴秋实就自己讲:“是消停了两天,刘大勇也找着感觉了,恢复了以往的微风。操他妈这个青头鳖,你说人家好不好的管他什么事?他非怂恿刘太勇跟我徒弟翻脸,而且说要学到我家的拳,我估计吧,是青头鳖是之前就去找过三叔,没打过,怕他自己也想学吧。这个是个武痴,早先为了练铁胳膊,把树都抽死了。平端八十斤石锁奔走,也够汉们的。咱不知道他就这么那么巴不得别人好。
恰好刘氏,也就那嫚子有喜了,刘太勇更高兴了,临要临产了,还特意请青头鳖喝酒。你不知道青头鳖有多不是人,他对刘太勇道,‘兄弟,别人说你什么你知道么?’那哪知道,哥哥前些天还未这事跟人打起来,你猜他们说得多难听,说你‘穿个破鞋还挺高兴’,我不爱听就打起来,结果人家不服气,说‘不行你算算那日子’。兄弟,这个事情没有外人知道,就是自家兄弟传出去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青云镖局的地位不在了,这么不给你面子。’刘太勇开始没听明白,回家看见刘氏,刘氏还挺高兴,挺着个大肚子给他打洗脚水,服侍他休息。早先这个刘氏对刘太勇还真没什么感情,后来也是发现刘太勇对自己真不错,这算以心换心。没想到刘太勇想起青头鳖那几句话,看着刘氏的大肚子一算账,****!血往上涌,日子不对!当场就把洗脚盆给蹬了。
确实不假,等孩子出来,按日子算,确实不是他的。按说看见孩子了都当高兴,刘太勇也心软了,他是真疼他媳妇。可是架不住疑心,总感觉兄弟们在议论他,就有了芥蒂,怎么看怎么别扭。老婆没出月子,就出去鬼混。鬼混不说,还总跟青头鳖混一起,喝多了就哭‘哥哥我心里难受’,操,是个爷们么!这点出息。
青头鳖就给他出了个注意,道‘一不做二不休,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刘太勇说,我下不去手。青头鳖道‘你怎么就那么笨,谁让你那个了,你去杀了袁成仁啊,他一死,不就什么事情没有了!’。
刘太勇知道这不是好主意,但回去后看到刘氏就别扭,看哪哪不对。心道,我对你这样好,那畜生怎么就一走了之呢?一点不在乎呢?他要不来,哪有这事!但又想,他要不来,自己恐怕也不能跟刘氏这么容易就走到一起,想着想着就转不过弯来了,总感觉是三叔把他媳妇搞了,他在给三叔养孩子,这就咽不下这口气了。孩子哭也不管,还对刘氏又打又骂。你说说他这点出息,这都是他老婆临死前自己跟我说的。没死成,放心,没死成。
他老婆本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啊,后来打着打着他就说出来,刘氏一听这话,嗷嗷大哭,道‘早知如今,你当初何必找我,我就是丫头我命苦,我命苦我孩子也命苦,你这么打我。’开始刘氏一哭,刘太勇也心疼,看见孩子他也宝宝,但一想起三叔来他就来气。后来这个孙子竟然娶了个二房,你说一个破三流镖师,他娶了二房。
二房跟着也欺负老大,有时间还拿这事说事,刘氏就说了‘你不用现在这么得意,要是三爷知道了,回来能灭了你全家’。
就这话,遭来一顿毒打,也让刘太勇起了杀心。”
说这些的时间凤吟没感觉到什么,但就后来这句“三爷知道能灭了你全家”时,袁凤吟使劲昂着脸咬着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但泪水还是渐渐润出来。
又是一年春草绿,十里寒雨杏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