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笑话,说六岁的杰克非常喜欢手表,求妈妈给他买一块。
妈妈说:“手表?那需要用钱来买。你有钱吗?你知道赚钱多不容易吗?”
杰克回答没有钱,但喜欢表。
妈妈告诉杰克:求上帝送给你一块表吧。
杰克马上摊开纸给上帝写信:
亲爱的上帝,我是杰克。我知道我不算一个好孩子,撒谎,还打过架,但我一定改正。请你在下周五之前送给我一块手表,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爱你的杰克
杰克到邮局把信寄走,等了一星期,手表还没到达。他对全能的、慷慨的、富有的上帝有了一些不满意。周六到教堂做礼拜,杰克发现一个小的圣母像,藏在衣服里拿回家,放在床下,给上帝写第二封信:
上帝,你妈在我手里,若想赎回,限你在周一之前把手表放在教堂窗台上,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杰克
这是一个故事,当然也是笑话。其中的要素构成很像中国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
中国的孩子是无神论者,他们的上帝是父母。“上帝”有哪些职责呢?跟计划经济时代的政府差不多,管钱、管立项、管核销呆坏账。其中最令儿女青睐的是拨款这一功能。
曾有专家问中学生:粮食从哪里来?答:超市。肉从哪里来?答:超市。衣服、手机、电视等等从哪里来?答:全在超市。同样的道理,如果你问许多孩子,钱从哪里来?答:从父母口袋里来。再问:父母的钱从哪里来?答:单位、公司。还问:为什么?无人回答。
教育方式阻断了孩子们的认知链条。没有人告诉孩子们猪肉来自养猪场,来自养殖户,来自饲料。青菜来自土地。父母的钱来自劳动。劳动也不一定赚到钱,不劳动肯定没钱赚。
孩子们约略知道父母的钱是辛苦赚来的,但怎么赚来的,为什么赚这么多,却没有思考过,家长也没把它当做教育话题。
富裕家庭的孩子像喜欢手表的杰克一样,用甜言蜜语和威胁套取现金,这在中国家庭百分百好用。在贫困家庭中,钱像星斗一样稀少遥远,只知其可贵,不知其可赚。
严格说,除了上海人、潮汕人和温州人,中国家庭很少有人对孩子进行正规的财富教育。即使是上海人,也只是精细节俭而已,算不上财富教育。
中国式的财富教育大多着眼于物,也可叫做俭的教育,而不是流通与货币的教育。珍惜一粥一饭也罢,攒钱买田也罢,学手艺做工也罢,都诉诸于物。种田有田在,造屋有屋在,养猪盼望肥猪满圈。钱,那是藏在隐秘之处难见天日的东西。
家长很少向孩子指出钱的如下特征:
一、人间性。钱并不神圣,从理论上说,无论种族、出身、性别、长幼,人人可以赚到钱。
二、增值性。说物可增值只是钱增值的一个幌子,是钱的投机功能的一部分。我的同事当年在地下埋入一台收音机,说第二年春天可以长出半导体,他被确诊有谵妄症。一个桌子生不出椅子,钱却可以生钱。人消费掉金钱,也可说消费了可长庄稼的种子。
三、资本性。除增值功能外,钱还能产生规模、力量和权力。对青少年来说,权力指支配自己命运的能力。
四、数学性。它可以被统计、被演算、被总结。众所周知,统计可以推演出真知灼见,物却统计不出什么道理。
五、伦理性。说到钱,一定要讲到财富的伦理性。财富伦理的特征之一是:钱,包括数量较大的资金,可以把人的善念变为善行,可以帮助最需要帮助的人。
在中国式的教育中,钱的事情并不会明目张胆地讲出来。家长只鼓励孩子学习,要求他们漠视其他所有事情。孩子们终究要到人间生活,而钱是人间最值得探讨的事务之一。它不光会通向奢华和堕落,还会通向创造与启蒙。对爱迪生、富兰克林而言,真正的老师并不在学堂,而是人间的货币。
在漫长的计划经济时代,钱的概念是空泛的,万分之九十九的钱集中在国家手里,被称作资金,人们只有少量的生活费。改革开放后,钱是商人的事业,对孩子,它是消费时的支付品,不知钱在钱之外的意义。
对钱的膜拜和神秘化,使我们的教育太纯洁了。钱像性一样,由孩子自己摸索。教育不应该离开人间性,包括对钱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