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种不同事物进行对比,通常是为了使好的显得更好,坏的显得更坏,大的显得更大,小的显得更小,等等,即对比可以更好地突出事物的特点。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人和事,善谈者往往总是力求突出自己的方面,强调自己所强调的内容。
对毛泽东来说,在口才中运用对比的技巧来实现自己强调的方面他是得心应手的拿手好戏。
抗日战争刚爆发时,面对武器、装备和经济条件都比中国军队强大得多的日本侵略者,许多人都担心中国能不能战胜日本,包括一些同情中国抗战的外国人。
而那时,毛泽东就断言,中国的抗日战争一定会取得胜利。这是为什么呢?
1938 年美国前海军参赞卡尔森,就带着这个疑问,不远万里来到延安,访问毛泽东。
毛泽东告诉他:“中国好比一个加仑的水壶,日本好像倒进水壶中的半品脱的水。日本军队走到一处,我们就走到另一处;当他们追逐我们,我们就跑回来。日本军队没有足够力量占领全中国,而且只要人民决心抗战下去,日本就不可能在政治上控制中国。”
停了停,毛泽东补充说:“他们最大的错误是他们的军队对中国人民采取的态度。他们焚烧房屋,奸淫妇女,屠杀百姓,只能激起人民的公愤,加强人民抗战的决心。”(1)
毛泽东用一个简单的事例作比,形象地说明了中国必然胜利的这一观点。“中国好比一加仑的水壶,日本好比倒进水壶的半品脱的水”,中国地域广大,犹如一加仑的水过来,而日军势力所及,却仅有水壶容量中的半品脱,可见中国地域之大,日军兵力之弱。
毛泽东一席对比,幽默又深刻,一下子驱散了卡尔森心头的迷雾。他到山西、河北看到八路军、游击队和民兵,利用各种巧妙的人民战争的战法,卓有成效地抵消了日本所拥有的现代化战争武器的优势,更坚信毛泽东关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必胜的结论。后为,卡尔森把他的所见所闻,连同他的结论报告给了美国总统罗斯福,使罗斯福不能不信服毛泽东的看法,增强了对中国抗战必胜的信心。
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曾回忆:
在延安,毛泽东的机智经常使我猝不及防。有一次,他以逗笑的口吻叫我注意蒋介石和朱德的不同。
“他们两人都刚过六十岁生日。蒋介石的头发全白了,而朱德才只有几根白发。”
我当真起来。“可是朱德南征北战,辛苦得很。”我说,“蒋介石却在南京过着舒适的生活。”
“我看他并不那么舒适。”毛泽东带着闪耀的目光反驳我说。(2)
这里毛泽东仅以蒋介石与朱老总的白发多少作对比,同样的岁数,不一样多的白发,对比中反映出两人不同的心境,真可谓察微知著。
“蒋介石的头发全白了,而朱德才只有几根白发。”这是一种表面现象的对比,话的背后却体现着毛泽东对蒋介石失败命运的坚信以及对蒋介石的蔑视。而斯特朗却以“朱德南征北战,辛苦得很,蒋介石却在南京过着舒适的生活”作对比,强调的是朱德的辛苦与蒋介石的舒适。他们两人的对话正好又形成了比较和对照,斯特朗注重的是表面的东西,毛泽东却从本质上加以把握。蒋介石虽然生活上舒适,头发却全白了;朱德虽然生活上辛苦,却只有几根白发,把这种不成正比的现实放在一起进行描述,毛泽东就使自己的话语就更能让人思索,产生强烈的心灵震撼,使人能立刻处在一个高度上对问题进行全面而深远的观察和思考。
1947年,胡宗南命部队进攻延安。3月16日中午,毛泽东与周恩来、彭德怀谈话,说:“群众发动起来了,其势如暴风骤雨……”
话音未落,轰隆隆一声巨响,天昏地暗。两颗重磅炸弹在门前不远处同时爆炸。门窗玻璃全部震碎,气浪像强台风一样冲进来,窑洞受到震荡和冲击嗡嗡作响。片刻,烟雾散去,窑内恢复光明。只见毛泽东用手在身上轻轻一掸,拂去烟尘,笑道:“他们的风不行,连我一个人也吹不动。我们的风吹起来就不得了,要将他们连根拔哩!”
战火弥漫,枪弹无情,每一刻都有生命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的神经至少都会是紧张的,何况两颗重磅炸弹已经把门窗玻璃都震碎,但毛泽东却用对比的语话,在笑声之间化解了面前激烈的战火的紧张气氛,同时,从中透露出他对革命前景充满信心。(3)
用一个对比,“敌人的风”连一个人也吹不动,而“我们的风”一吹起来就会将他们连根拔起,突出地表现出毛泽东的自信,鲜明地表现了敌人的脆弱和革命力量的强大。
在这句对比中,毛泽东的话又隐含着一个比喻,“我们的风”隐喻“群众发动起来”后的气势,如暴风骤雨般不可阻挡。而“他们的风”一方面实指两颗重磅炸弹所带来的气浪,另一方面又暗指由于国民党的倒行逆施,违背人民的意愿,得不到人民的支持,他们所能猖狂的资本只是武器的先进,这也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已。
毛泽东用对比鲜明地、由浅入深地表达了对敌人的蔑视。这个对比既直接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也更从侧面表现了毛泽东政治家、军事家的气质与胆略。
在蒋介石重点进攻陕甘宁边区期间,敌机一批批闯入延安上空,狂轰滥炸。然而,毛泽东从来不受炸弹的影响,但卫士很担心他的安全,几次劝他到防空洞里,毛泽东不耐烦了,对卫士命令:“敌机来时,不许打搅我的工作。它扔它的炸弹,我办我的公。”
通过“它扔它的炸弹,我办我的公”的对比,充分体现了毛泽东对敌人的蔑视和自己生死于不顾的大无畏精神。在此,毛泽东临危不惧、临危不乱的军事家气度一览无余。
这时,毛泽东率领中央机关几百人在陕北与敌人周旋,牵着敌人的鼻子走来走去。当胡宗南派刘戡率4个半旅向王家湾扑来时,毛泽东一行又不得不开始了艰难的作战行军。在大雨滂沱、追兵将至,且又迷路的情况下,很多人产生了沮丧、消极甚至绝望的情绪,队伍走到田家湾,毛泽东慢条斯理地说:“敌人上来,我们就走;敌人顺沟过去,我们就住下。”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连比,却道出了毛泽东游击战术的精髓。长期的作战,中国特殊的国情,使毛泽东在井冈山时就用连比句归纳出16字的游击方针: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游击战的主要特点是机动灵活,以少胜多,在拖得敌人疲惫不堪时,回首歼灭之。毛泽东的这种慢条斯理的洒脱,漫不经心的话语,把我方在游击战中的主动权突出出来了,这一对比也对敌人的嘲弄与轻蔑表现得淋漓尽致,却给战士们以极大地鼓舞。
通过对比,毛泽东很巧妙地把自己的优势突出出来,这其实正是他说话所要突出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