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记错的话,今儿咱们是来换人的吧?”魏尘淡淡道。
这是明着拒了,广戒和尚脸一黑,正要喝他。裴仁卿却还是笑容满面道:“当然,今天就是来换人的,只是魏兄弟有没想过,我们放了人,你却失了镖,再跟你姐夫完好无损地回徽州,孙登岳会放过你们?花刀门会放过你们?”
魏尘跟周泰然两人脸色阴晴不定,一会青一会白,越发紧张起来。裴仁卿只顾笑着继续:“据我所知,令姐跟外甥也都在徽州府衙里,你为她们想过没?现在能救你们的,除了无常还能有谁?”
只这几句,魏周二人顿感身处绝境,确如他所言,计划如此周详,更是广邀好手,镖分两路,奇兵长驱,到最后,都死光了,却只关键所系之人归来,无论完好与否,稍有些眼力之人都能看出其中端倪,更何况是闻名南直隶的徽州捕头孙登岳。
周泰然一脸沮丧,一失足则千古恨。早想到如此,又何必背上不义之名,还讨不得活路。却又心念转动:识时务者为俊杰,走得都是江湖,浑不吝也只是换条路而已。无常之名,如雷贯耳,说不得好过走镖百倍。
正道是佛魔一念间,周泰然凝思盘算,心头秤早已妥妥偏向无常。现如今,只需魏尘点头,便就是豁然一片天。
见魏尘半晌没有反应,周泰然忍不住,声音略抖,朝魏尘喊:“尘弟,这位裴。。师叔所言不无道理,我们也得替宝如和楚儿着想。”话中竟谄媚般地唤起裴仁卿师叔了。
“唔,孺子可教,泰然啊,你既喊我声师叔,我必不会亏待你,准保比你做个劳什子副总镖头要强上万倍。哈哈”裴仁卿大感满足,仰脖大笑。
魏尘愕然地看着周泰然,竟有些看不清这相处七年的姐夫。处事要圆,立身要正,这八字是他常挂在嘴边教导自己的,自己也引为人生信条。可此刻,事临了头,姐夫处得倒是圆滑,可这身心还算正么?
不过,魏宝如跟那稚龄外甥,倒却是魏尘与周泰然共同的心结。这般抉择,让魏尘顿感心火扑腾,五心烦躁,头痛欲裂,终于忍不住,仰头朝着无情天大嚎:“啊。。啊。。”发泄胸中郁闷。
这癫狂举动引得众无常杀手举兵戒备,光头恶汉与裴仁卿倒是面色平静,一副颇有耐心的样子,周泰然蹲在地上,摇头叹气。
吴悠容愁容浮面,扶着胆颤几欲昏厥的吴夫人靠在马车旁,泪已浸满眼眶,直要落下。
隐于巨石阵中的沈道恒也是同情,想道:若换作自个,恐还不如他,唉。
“遇事随心,便不会有憾,背负再多,又怎知是利人利己?”独自一旁神伤的柳月宁却在这时开口道,也不知说予何人听。
却似点醒了抱头紧闭双眼的魏尘,睁开眼,呆视虚空,喃喃念叨:“遇事随心。。遇事随心。。”我心何所惧?我心何所向?遇事随心,心既已定,又何须再畏畏缩缩?
魏尘看了看吴悠容,眼中闪过一道星芒,四目相对,心有所向,魏尘微微点头,吴悠容仿佛看到希望。哪只魏尘一摆头,却朝裴仁卿一抱拳,谄媚道:“呃,这位裴。。裴师叔,承蒙抬爱,师侄对无常名号也是向往得紧,得您引荐,那正是万分荣幸地。”竟也是恬不知耻地随周泰然喊裴师叔。
一席话叫这周遭十几号人都愣了下,吴家母女,柳月宁更是惊的脸色煞白,只一瞬,裴仁卿先回过神,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直点头捻须,笑道:“好,好,好,好师侄,今儿真是双喜临门啊,哈哈”
突地,魏尘扯过吴悠然柔臂,连同吴夫人一起,拽过去推给裴仁卿一方,一副奴才相道:“本该是师叔瓮中之人,小侄斗胆借花献佛,先送这二人做见面礼,日后定会好生孝敬,还望师叔笑纳。”
两个黑衣人接过吴家母女后退下,这两母女已然明白过来,泪流满面自不用说,嗫嚅着想骂魏尘,却终究难以启齿。吴悠容一副无比幽怨地面容盯着魏尘,眼中夹杂着难以置信以及失望透顶,嘴里恨恨道:“骗子,懦夫。我不该信你的。”魏尘别过头,正面朝着裴仁卿,不敢看她。
“呵呵,好,那师叔便先受你这份情。”裴仁卿满面春风,得意至极。魏尘也扶过周泰然,道:“裴师叔,我姐夫带着伤,若您还有正事,我想先跟姐夫回徽州,去接姐姐跟外甥,只是她们身在府衙,怕生变故,烦您跟徽州的朋友知会一声,到时助我等一臂之力。”话说的恳切,已是当自己是无常一员。
不知怎地,裴仁卿很是喜欢这年轻人,一来武功不错,天赋也高,二来聪明伶俐,说话受用。故而也不疑有它,只晗首微笑道:“这有何妨,你已是自家人,该当应份。”说完便朝身边一个黑衣人吩咐道:“我师侄方才说的,你赶紧飞鸽知会徽州那边,就说全力助他们迎回亲眷。”黑衣人低头称是。
“侄儿谢师叔成全”魏尘抱拳谢了个脆生,肩膀顶顶周泰然,后者会意,也是抱拳道谢。“那师叔,时不我待,侄儿这就先告退了。”说完正要离去。
“慢着,你们这在跟和尚我唱双簧呢?”方才只顾朝柳月宁飞眼的广戒和尚却说话了。
裴仁卿心中一凛,这贼秃,果然还是想坏我好事,嘴上却笑道:“广和尚,你这是哪里话。”
广戒冷笑道:“哼,哪里话?大实话,你们这叔啊侄的,真他娘的腻歪,怎地,认了亲,就想着是你的人了?要都带走?”
裴仁卿笑容一滞,面上升寒,也是冷道:“我的侄儿我不带走,还留给你?”
广戒争锋相对,喝道:“这是老子的地头,你他娘的当着老子的面抢人,还有理呢?甭多说了,今儿这姓魏的小子,和尚要了。”
裴仁卿气的咬牙切齿,右手握住剑柄,想要发难。广戒和尚却不理他,陡然间,曲掌成爪,衣摆一掀,起手展势,竟是鹰爪功的架子,腾地朝魏尘直奔过去,来的太急,魏尘防之不及,忙脚尖点地,往后急撤。眼看一双铁爪就到眼前,魏尘正要拔剑,突地,广戒和尚爪势一转,化爪为指,霎地,竟朝柳月宁双肩点去。
柳月宁哪能料到他的目标竟是自己,猝不及防,连指缝中的软骨粉都来不及洒出,“咯”只觉肩胛穴位几下重击,登时便立在原地,不得动弹。广戒一脸淫笑地朝着柳月宁一伸手,捏着她的尖颌道:“嘿嘿,仙子,还是落到老子手里的吧。等老子回去了,看怎么折弄你。”说完,手一推,柳月宁便被迎上来的黑衣人胁住。柳月宁身虽不能动,嘴巴却尖声道:“臭和尚,偷袭小娘,有种跟小娘单打独斗,真不是男人。”
广戒却不恼,嘿嘿笑道:“和尚是不是男人,回去你便知道了。”说完,也不管柳月宁一顿臭骂,脚跟一旋,双足点地,一个倒挂金钩,突地朝魏尘扫去,来的太快,还好魏尘心有准备,“嗤”拔剑出鞘,寒光闪过,一招“神龙诛邪”直落杀来,脚踏天罡身如影。“来得好”广戒大喝一声,曲掌成爪,煞气逼人,便如两根铁爪般,一前一后,披靡使出,正是少林鹰爪手。只霎那,游龙剑与鹰爪功,便战都一起,一双铁爪,三尺青锋,你来我往,身影叠叠。战的酣畅淋漓,正是棋逢对手。
一旁的裴仁卿本是气上心头,此刻却不出手,只看着战中的魏尘,想来是要摸摸他的底细,看到底手段有多高明。但见他游龙剑使得犀利,心中狂赞:这小子武功果然不错,高出周泰然许多,这回捡到宝啦。
一转眼,魏尘与广戒和尚竟已战了五六十合,广戒内外兼修,一身硬功,一双鹰爪并不怕魏尘剑锋,却还是不去硬碰,只籍着爪势变化,脚下灵动,不停的寻找魏尘空档,魏尘也是如出一辙,踩着天罡步,绕着广戒来回游走,剑锋从不离他身,每逢广戒单爪拼着硬碰剑锋,另一爪近身攻来之时,魏尘便也使出绵掌功夫,掌爪一碰,一刚一柔,好在魏尘从小修炼玄罡劲,又洁身自好,内功纯净厚实,倒不输广戒的正宗少林内家气功。一晃,二人已战一百多招。
裴仁卿看的仔细,早已喜疯,这年轻人给自己的意外太多了,这手游龙剑,使得绝不比自己差,又仗着一手绵掌功夫,端的是掌剑相辅,远近皆如,融合的十分完美。心中自忖,自己一身修为,也不易拿下他,胜也多是倚靠内力取胜。
只这一念间,两人战到近两百招时,魏尘绝招使尽,脚步有些凌乱,广戒和尚借这一瞬,欺身不足五尺距离时,突地鼓气,张嘴怒吼一声,竟一直藏着这狮吼功,只待魏尘稍有不殆,当场震得魏尘耳聋目眩,几欲晕厥。机不可失,广戒顿时双爪齐出,便要将魏尘擒下。
“咻”一道剑影闪过,广戒眼疾身快,忙回身撤步,轻松躲过。乍一看,出手的竟是裴仁卿,只见他仗剑立在魏尘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奶奶的,姓裴的,你果真要抢老子的人?”广戒怒吼道,不过心中有些发虚,方才久战,已是有些力竭,此刻若动手,恐敌不过他。万没想到,这姓魏的小子,武功竟不弱自己多少,唉,可惜了啊。
裴仁卿晒笑道:“他本就是我的师侄,哪个抢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