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完年假,初八开始上班。赵来是高高兴兴上班去,蔫头耷脑进门来,整个人像株熟过了的麦穗,沉甸甸地垂着脑袋。
华丽兴冲冲地捧着一只砂锅从厨房走出来:“猜猜我今晚炖的什么好吃的,猜不着可不准吃。”
赵来把包随手一扔,甩掉鞋,整个人像只面口袋般砸进客厅沙发里,明显情绪不高:“你会做的那几道菜还不都是我手把手教你的,敢在师傅面前耍菜刀。”
华丽娇嗔道:“我今天下午从网上下了好多菜谱,今天这个就是迷你佛跳墙,咱是先上菜还是先上床?”
要搁往常,赵来早就被华丽撩拨得食色性也地喷薄而出,非要先进卧房操练一下床技,然后再进厨房给华丽做的菜打打分。可今天他缴械投降:“你把我当盘菜给吃了得了,我也能死得其所。”
正摆着饭的华丽扫了他一眼,就猜到了七八分:“今天是老板冲你发飙了,还是老妈冲你发飙了?我赌是你老妈,下注一百块。”
赵来摇摇头,“你这一百块还真输定了,是何妈,她老人家肯定以为我是潜伏在地球的奥特曼,出水能跳,入水能游,没事还能打个小怪兽。这不,她家一亲戚下岗,想跑运输,新皮卡买不起,让我帮着寻一辆二手的,价廉物美还能分期付款。如果是我亲妈我早一口回了,可何妈开了口我不能驳她这个面子,我还真打电话问了几个哥们儿,一听这价码和分期付款都摇头。下午何妈打来电话就话里有话地嫌我办事不力了,瞧我这不上不下的,郁闷。”
华丽抡着饭铲就比划上了:“你这一百块钱我还真就赢定了!上次回西院儿,你二姨不是正跟你妈讨论着买房差钱要把客货车给卖了吗,你做个中间人两头一牵线,岂不两全其美?”
“不行不行,他们两家那阵势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买卖做不成。”
“说你笨你还真就成了一截木头啦!你跟何妈说这卖家是你一朋友,你跟你二姨说买家是你一朋友,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不就相安无事了?没准儿,这还能成为你爸妈缓和关系的转折点呢!”
“能行?我姑且就花一百块钱买你这个主意,如果我爸妈的关系能从此破冰,我再奖励你三百,如果……”
“哪有什么如果,你是好心帮他们,又不谋一己私利,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一颗红心向着太阳。他们就事论事的话当然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如果他们是非不分,以后再有事找到你头上,你也能拿这次的事给挡回去。瞧瞧,都一举三得了,你还得再给我一百块军师劳务费。”
赵来的脸上开始多云转晴:“还是孔老夫子说得好,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华丽不干了:“切,你们男人那副嘴脸我最清楚了,明着是高大全,实则是假大空,我们女人枉做小人就是被你们这帮男人给陷害的。别以为男人就不心胸狭窄,别以为男人就不记仇,你一百次的好抵不上这一次的坏,你一直的贵妇范儿更让他承受不起一时的撒泼,不然,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怨妇?哪来这么多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薄情汉?女人都应该向王菲学习,王菲第一次遇到李亚鹏就是在麻将桌上,她没有刻意粉饰自己的清高,也不介意暴露自己三好两坏的牌品。当她被质疑打错一张牌时,立刻吴君如上身般答:‘你说我唱歌不好,我认了,你说我搓麻将不好,打死我也不认。’有了这点‘劣迹’垫底,才有后来李亚鹏的死磕到底。由繁入简难,从低到高易,爱情也是个势利鬼!”
“你别总是满口女权调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窝藏了个女政治家呢!”
“你别打不过就带挠的,我们女人就是需要觉醒,与其寄希望男人爱上女人的善睐明眸之后也要爱上女人的青光眼,不如拨乱反正一下,他要先爱上女人的口没遮拦继而发现这背后的纯良品性。当他拜倒在女人的破牛仔裤和烂拖鞋之前,势必先爱上任性、自私的那个最原色的女人。感情事不是选香港小姐,石榴裙下也只适合拜倒风流之臣。要记住,我们不是仙女,不过是个贪图天长地久的小人——小女人。如果他能爱上先小人的女人,自然值得这个女人以渐入佳境的方式散发女人香,即便后来遭遇波折乃至分手,也没损失什么,更不用自毁形象地做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戚戚小人。做小人不是恶行,混充女君子也算不得高贵,女人与其唱着那首‘满分的男人找不到,零分的男人满街跑’而自怨自艾,不如以小人之态、女人之心猎到真爱。爱情它是个势利鬼,你端着,它就躬着,你捧着,它就化了。”
赵来频频点头:“感情的事还真是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比如我就愿意拜倒在你的围裙和绣花拖鞋之下,爱上你这个伶牙俐齿、有点儿‘二’、有点帅的‘小’女人!‘小’女人,我是先吃你做的菜,还是直接先吃了你?”
华丽把电话撂给他:“先办正事,然后开饭,饭后男女混合散打。”
“遵命,老婆大人。”
半个月后,何妈带着赵爸突然造访,手里拎了一袋苹果,但脸色比苹果更青。赵来陪着笑脸把二位让进门,华丽像个勤谨丫环般看茶奉果。
赵爸只顾低头品茶,何妈倒也开门见山,把一个塑料袋往茶几上一拍:“赵来,这是那辆皮卡的手续,我给你搁这儿了。你也不是外人,我有一说一,你这朋友卖给我外甥的这车不地道,手续不齐全,这车都没法审,车的毛病太多,发动机也漏油。这车我们不要了,车钱退回来吧。”
赵来眼睛珠子差点弹出来:“妈,当初您这外甥试驾过这车,他挺满意的。旧车哪能一点毛病没有呢,再说我这朋友的要价比市价还优惠了几千,还同意分期付款,这好事哪儿找去。”
何妈不乐意了,语气明显加重:“赵来,你一直是个挺稳重的孩子,何妈相信你才把这事交给你办。这天上哪儿有掉馅饼的好事,他的车一点毛病没有能压价、分期付款出手吗?咱可不能掉到你朋友的套儿里,朋友跟家人谁远谁近,这你总能分清吧?”
“那是那是,要不我再跟我那朋友谈谈,看能不能再杀点价?”华丽在二老身后急得直打手势,那意思是:赵来,你别自作主张,万一你二姨不同意杀价,你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啦。
何妈欣然端起茶,啜了一口:“这是明前龙井吧,我一喝就喝出来了。你爸工资比谁挣得也不少,就是不舍得买这么好的茶叶喝,还是你们年轻人懂得享受。既然赵来你这么说了,我就等你那朋友给个合适的价码了。”
华丽抢答:“妈,这是人家给我爸送的茶叶,被我顺了来学着喝,您要爱喝这口就拿去吧,我今天才开封。”何妈推辞一二,便笑纳了。
眼见着一场欲来山雨化为了和风细雨,赵来、华丽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里。门铃响了,华丽一边冲向大门一边嘟哝:“这个时间点儿肯定是收水费的大妈,这个月晚了好几天,我早把零钱准备好了。”打开门,华丽的表情立刻僵硬如木乃伊,门外站的不是大妈是赵来的亲妈!
赵来妈人没进门先闻其声:“开个门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你二姨办事就是没主见,卖车这事必须全额付款,她还指这凑房钱,再说万一赵来那朋友不地道跑了,你二姨上你们家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啊?”
华丽一步步往后退,却舌头打结说不出半个字来。她这个毛脚媳妇哪里见过这三“国”鼎立的阵仗,接下来要如何演绎是好哦。
赵来妈不紧不慢地在玄关处换拖鞋挂外套,就把话给挑明了。赵来的脸儿白了,那是被吓的;何妈的脸灰了,那是被气的;赵来爸的脸紫了,那是就着赵来妈的话被一口热茶给烫的。
赵来妈一抬头一迈腿一甩脑门前的碎发,这才看到客厅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先怔了怔,一是没思想准备,二是这对拆伙夫妻有十几年没见过面,猛一打照面虽然眼熟还是要搜索记忆库确认下。等到大脑反馈的信号和赵来爸脸上反应出的信号皆准确无误后,赵来妈浑身一哆嗦,顿时像打了鸡血般亢奋,张口就问:“赵来,你今天家里有客?也不给妈介绍介绍?”
赵来闷闷地喊了声:“妈!”
这紧张局面正是用着媳妇上阵的时候,华丽挤牙膏般挤出笑脸道:“妈,您坐,都是自家人,有话坐下来说。”
赵来妈明是冲着华丽,实则冲着赵来爸:“华丽,你让妈坐哪儿?哪有妈的容身之地?你人小运气好,遇上我们家赵来这种五好男人是你这辈子的福气。你没见过有些人面兽心的男人,台面上装得人五人六,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我哪能跟这种人坐一起,我怕脏了衣服!”
赵来爸一拍茶几:“库霞,亏你有脸当着孩子们的面抖搂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你当初整天埋怨我没本事不会往上爬,天天做官太太梦,哪个男人能跟你这种市侩女人在一起?我那会儿没被你逼疯进精神病院就算不错的了,要被你折磨到现在,我都不如早点下地狱去。你还算女人吗?你简直就是泼妇!”
“我泼妇?我抓着你俩的现行是上访了还是示众了?我泼妇?当初是谁天天摔盘子打碗地闹腾着要离婚?我泼妇?我把赵静(刘静)养大问你要过一分钱吗?我要是泼妇,你就是老色狼!”
“天下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跟你绑在一起。今天我索性就说出来,当年你捕风捉影地跑去我们单位工会主席那里告我的黑状,说我作风有问题,我告诉你,我就是被你这么一激,我才彻底起义的。”
“呦呦呦,你一大男人就这么敢做不敢当,这么急着找把梯子下台阶?你那一肚子花花下水别人不清楚还能瞒得过我?我现在天天做梦乐醒,总算脱离了你这苦海,下辈子迎面走过来,你千万别跟我说一句话,别让我跟你扯上一星半点关系,这就是我这辈子烧香拜佛修来的造化!”
拆伙夫妻相见分外眼红,但赵来爸着实不是赵来妈的对手,而且血压也蹭蹭往上窜。何妈代夫迎战:“看在你是赵来亲妈的份上,我喊你一声姐姐,既然你甩了老赵过上好日子,我们也就安心了。你这么急赤白脸地东一句西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日子过得不顺心,来这里抱怨撒气找补后悔药呢!”
“谁是你姐姐?不敢当!我来我儿子家要搭台唱戏还是撒泼打滚都没人能说得出二话,他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家就是我家。”
“姐姐,你别忘了,当初法院把赵静(刘静)判给了你,把赵来判给了我们。他虽是你生的,可也是我养大的,不管怎么个论法,赵来跟我们都更亲更近。”
何妈还真是个厉害角色,颇有点王熙凤粉面含春威不露的意思,虽然在穿着打扮上没有赵来妈咄咄逼人的华贵气势,但她素淡怡人的衣着和内敛而有张力的谈吐倒是相得益彰。华丽都看傻了眼,心下暗嘀咕,来日如果她要落到这二位婆婆手里,只怕不用满清十大酷刑,她就灰飞烟灭了。
赵来妈一跺脚:“赵来,你说,谁是你妈?”何妈挺身挡在赵来面前:“亏你还生了赵来,哪有当妈的这么难为孩子的?我看着都不落忍,咱今天打盆说盆打罐说罐,你进门那话我听明白了,你今天是来要车钱的,我们今天来的意思赵来华丽都明白,赵来,你得主持公道。”
此时的赵来就像个浑浑噩噩被推上台的临时替补演员,所有人的目光就是那雪亮的光柱,齐刷刷打在他的身上,一瞬都不瞬,都期盼着赵来能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出口恶气,打击一下对方的嚣张气焰。
赵来只得开口:“当初你们一个要买车、一个要卖车,都是主动找的我,我拿朋友当借口就是不想有今天这个局面。可怕啥来啥,该来的躲也躲不掉,那我只好实话实说,何妈你家亲戚是验过车的,车价也是当面谈好的,我二姨也是同意分期付款的,如今你们一个要杀价,一个要立刻拿全款,我没辙,真是没辙。要不你们一个退车一个退钱,只当没这回事,要不你们就按当初的协议行事,我还做中间人。”
赵来妈不乐意了:“你二姨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她那房款不交足全家人就得睡大马路去,亏你二姨最疼你,你还胳膊肘往外拐。”何妈也不乐意了:“赵来,你妈没进门时你可同意了帮我去杀价的,现在怎么就变卦了?大男人可不行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从没跟你开过口,这第一次开口你就驳了我的面子。”
赵来爸这会儿缓过点心气来,也冲赵来开火:“你小子,本来天下太平你非要搅和出点事来你才安心,你小子就见不得你爸过几天舒心日子,你成心的吧?”
赵来本来就窝了一肚子委屈,已经到了极限,赵来爸这话犹如一根火柴点燃了一瓶油罐子。
赵来粗声粗气道:“是,我有一千个不是,一万个不是,可是就没人想想,是我让你们离婚的吗?是我让你们现在这么刀兵相见的吗?如果我有得选,我一定选一对爸妈一家亲的局面,那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里外不是人了,你们离婚时有没有问过我和赵静的意见,你们离婚后有没有检讨过自己的自私?!”
这下赵来可犯了众怒,何妈眼泪汪汪:“赵来,我拿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是不是一直想撮合你爸妈合好?这事你办得伤人心啊。”
赵来妈怒目圆睁:“不是你爸欺人太甚出轨在前,我能撇下你走吗?我就差在法院下跪了,还是不能让你们兄妹俩都跟着我,你现在说这话不是拿刀往我心窝上捅嘛!”
赵来爸犯了牛脾气,上前一把揪住赵来的领口:“好好好,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敢教训你老子了,别以为我现在揍不动你,你就敢蹬鼻子上脸!”
赵来遇强更强地吼道:“我都憋了这么多年了,今天是你们非要我说,我索性就说个痛快!人家歌里唱《我想有个家》,我的心声是我只想有一个家,这两个家拉扯得我左右讨好,谁都不敢得罪,常常还是两边都落不了好。我娶华丽那天就发誓,我一定不能重复你们的婚姻,我将来一定不能让我儿子遭我这样的罪。我现在都开始发怵,将来华丽生了孩子,你们有了孙子,等我儿子问我他为什么有两个爷爷两个奶奶,我要怎么开口跟他解释他爷爷奶奶这一段恩恩怨怨……”
赵来像被点燃的一大串爆仗,噼里啪啦一口气爆出这么多话,烧红了所有人的眼睛。华丽在一旁干着急,没人听她的劝说,甚至没人瞄她一眼。
赵来爸的老拳已经挥舞起来:“小子,你有年头没尝过我的拳头了,今儿我就要教训教训你这放肆的东西!”
赵来梗着脖子迎着拳头而去,颇有点舍生取义堵枪口的架势。华丽浑身的血往头上涌,脚底板像装了助跑器,嗓子眼儿也有团火在烧,谁的男人谁心疼,他们窝里斗她管不着,他们乱成一锅粥她也管不着,可谁敢动她的男人,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不给她面子,她华丽就不能坐视不管!
华丽扑上去拉住赵来爸的胳膊:“爸!爸!”
赵来爸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喝道:“你让开,这小子欠揍!”
何妈掐着腰帮腔:“华丽,这是他们爷俩的事,你就别管了!”
华丽绝不撒手:“爸,你说他就可以了,干嘛要打人?”
赵来爸甩开那只被华丽拽着的胳膊:“你站一边去,一句话也别说,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我的儿子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你小子太让老子失望了,我打死你!”说着,赵来爸那记老拳就挥了下来,砸在赵来胸口,华丽顿时疼得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就像被丢进辣椒缸里一样,火气冲天。
“不行!不准打!”华丽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横在赵来和赵来爸中间,如老鹰捉小鸡里那只勇敢护卫弱者的母鸡,奓着膀子吼了一嗓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就是从前那个嘻嘻哈哈的华丽?“二”得没心没肺的华丽?畏首畏脚走进这个家庭的华丽?赵来爸第二记挥舞的老拳就在华丽的鼻子尖儿前一公分踉踉跄跄收住,他的眼睛珠子差点弹出来,何妈张着的嘴里像含了只苍蝇,赵来妈的五官都移了位。
赵来爸这下真是颜面扫地,新媳妇都敢拿他不当盘菜,这还了得?他青筋迭爆地加重语气:“华丽,你给我闪一边去,不然我今天连你一起教训!”
华丽索性豁出去了,从小到大她那脾气暴躁、行伍出身的老爸都没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她就不信赵来爸这个公公敢对她挥拳头。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是清官更不想断清谁有理谁没理,她只是要跟赵来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做同谋,他要是坏儿子,她就当坏媳妇,他要是当贼,她就帮他收赃!拼了!
华丽推开赵来爸,河东狮吼:“不许打人,我不!允!许!我知道爸爸妈妈都很生气,赵来是该教训,可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他是大人了,您总得给他留点颜面。”
赵来爸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华丽:“你!他是我儿子,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谁也管不着!”
华丽理直气壮答:“不对,您说得不对,我能管得着,赵来跟我结婚就等于你们把他交给了我,他就是我的人了,我对他的权力最大!”
顿时屋里陷入一片僵局,赵来妈的脸上却流露出赞许神色。若说以往她对华丽还有几分审视待定的犹豫,此时她打从心底里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赵来这小子真有眼光,华丽这丫头是掏心掏肺对他的,她以前就常说“谁的儿子谁心疼”,今天从华丽口中听到“谁的男人谁心疼”这句话,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肚子里了,华丽好样儿的!于是赵来妈反倒不急了,坐在沙发上,捧起一杯茶,冷眼看着赵来爸和何妈,嘴角若隐若现地挂着一丝笑,那意思就是,这对年轻人情比金坚,我看你这个老东西搞出来的这出戏怎么往下唱!
赵来爸犹如演员粉墨登场却忘了台词儿架在那儿,进退不是,尴尬莫名,何妈赶紧来救驾:“华丽,你能保证赵来以后不再这么对长辈犯浑?”
华丽喘着粗气答:“能,当然能,但前提是长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小辈撒气!”
何妈似乎没听到华丽的回答,转头对赵来爸说:“老赵,华丽都这么说了,咱们不能不给儿媳妇个面子。咱们以后就把儿子交给华丽处置吧,她保证过了。”
何妈都搬来了梯子,赵来爸只能就势下台阶,他对赵来说:“今天这笔账,老子给你记下了,如果有下次一起清算。”
何妈已经拿起拎包往外推赵来爸:“走吧走吧,都交给华丽了,出门时我好像忘了关太阳能的上水阀门,咱赶紧回家看看。”两个人走得灰头土脸,连皮卡的事都顾不上掰扯清楚了。
赵来妈喝完杯子里的茶,开了金口:“赵来啊,关键时候你就看出谁亲谁疏了。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不难为你,你二姨的皮卡咱开回来,他们的钱咱退回去,打死不跟他们有瓜葛,你二姨那边由我出头调停,你就放心吧。”
赵来木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接过华丽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我这股子憋了二十年的心头火今天终于发出来了,您要真不想为难我,以后就别跟我爸他们一见面就红眉毛绿眼睛地互掐,我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您退一步您儿子就海阔天空了。”
赵来妈倒了一杯茶递给华丽:“来,华丽,喝杯茶润润嗓子。”
华丽被茶水烫着一样,赶紧检讨:“妈,刚才我不是有意撒泼,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昏头昏脑就冲上去了,您要骂我就骂吧。”
赵来护着自己媳妇:“妈,我爸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您就别再……”
赵来妈打断赵来话茬,仰天长笑:“哈哈,你妈能跟那老东西一个层次吗?今天华丽这泼撒得好,这话说得大快人心,这事办得漂亮,我夸她还来不及呢,哪儿忍心骂她!”
华丽和赵来对视一眼,脸上表情五味杂陈,敢情今天这一出儿跟赵来爸、何妈的“结冰”之旅演义成了跟赵来妈的“破冰”之举!原来章节错乱、本末倒置,比戏剧更富有戏剧性的就是生活百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