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原往事
淡入
内-外某煤矿日
一群黑乎乎的矿工从巷道里走出来,脱肩拉跨的拖着松散的步子,时不时的吐出一口黑色的痰。“不许随地吐痰”的标语的警示牌被人随意的推到一边。王明明和工友争辩着什么。
王明明:(不屑的)你知道个锤子!现在的煤化工企业早就不是炼焦了,这回听说是老美投资,技术高深着呢!
工友甲:我不懂,就你懂!煤化工还能有啥高深的?莫说老美了,就是外星人来,它也整不出个原子弹来!
有人哈哈大笑。
王明明急眼了:你这不是抬杠么?煤化工和原子弹能搭上边的话,咱铜城那绝对是核弹之城啊!
有人提醒他:王矿长,那不是你爸吗?
王明明抬眼望去,几步外的另一个巷道,孙少平揣着探测仪器准备下井。
王明明打招呼:爸!怎么今天还当班?
孙少平冲他挥挥手,匆匆迈上罐车。
工友甲:(疑惑的问)老爷子今年该退了吧?
王明明:(望着孙少平的背影,叹了口气)退不了!那会儿招工把年龄报小了,还得三年熬。
外陕西某农村日
孙少安佝偻着背,在饲料厂里转悠。机器轰鸣,人员忙碌。门口几辆车在排队。他偶尔停下来,捏起什么东西来小心的放在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工人们看他过来纷纷点头致意。他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
一个年轻姑娘跑了过来,急切的说着什么。孙少安一愣,大步跟着她走出车间。大门口停着一辆车,车身上刷有“环境保护”字样。两男一女正在拍照记录。他们看到孙少安,也向他走过来。走在中间的是县环保局总量科科长王志军。
孙少安和他们握手,下意识要从口袋里摸香烟,年轻姑娘拦住他指指墙上“严禁烟火”的警示,孙少安尴尬的笑笑,一行人到办公室坐下。女孩麻利的去泡茶。
孙少安:王科长,前天的检查还没完?
王志军:孙厂长,不是我老往你这里跑。新任务,没办法啊。
女孩端茶过来,孙少安招呼喝茶。王志军的同事好奇的打量着办公室挂着的一幅字画:一堆乱石丛里,一条蛇正在蜕皮,半截蛇蜕露在石头外面。大字写着:人永远不要试图同情自己。小字落款:甲申孟秋向前贺孙氏新厂落成。
孙少安:(恍然大悟状)哦,那是,你们这也辛苦啊。
王志军:辛苦啥,瞎忙。孙厂长,这回来呢,是要和你说说你这饲料厂排污的事儿。
内黄原宾馆会议室日
会议室挂着通条横幅,写着:热烈欢迎ABC国际集团领导来黄洽谈。
原西县招商局局长章力在激情洋溢的做项目推介报告,鼻尖上满是细小的汗珠。坐在台下第一排中间的是黄原市招商局局长申屠晨光和ABC集团大中华区总裁孙玉香。孙玉香凝神仔细听着。章力介绍完,掌声响起。申屠晨光发言。
申屠晨光:基本情况呢,章局长刚才介绍的很详细。原西是咱们黄原最早开发的一个县,开发区配套项目成熟,无论是土地指标,还是工人招募,在黄原乃至整个陕西都具有不可多得的重大优势。老实说,最近也来了不少考察团,大小项目无数。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减排治霾是头等大事,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我们黄原本来就是资源主导城市,老工业项目压力大。对新上马的项目,市领导很重视,说好纲要用到刀刃儿上,效益好、低碳环保、有助于产业转型和升级的项目,我们要大力引进,通力服务,全力支持。今天的推介会,孙总裁,希望您能看到我们黄原人的诚意。
孙玉香:谢谢各级领导和申屠局长抬爱。陕西是中国西北地区的核心区域,也是重要的煤产地之一,市场巨大,收益很高。ABC非常重视陕西项目的进展……
内孙少安平家日
孙少平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孙玉香发言的画面。
老伴把饭菜端上桌儿,伸头喊着:青川,青——
孙少平打断她:别吵别吵。
老伴走到里屋,抱出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来洗手。小孩抓着玩具就是不肯洗手。老伴急了,一把把玩具夺过来。孩子哇哇哭着来找孙少平。孙少平不耐烦的看着孩子。孩子更委屈了。老伴低声哄着他,惴惴不安的瞟着孙少平。
孙少平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视机。
电视机画面,孙玉香和申屠臣光在交换文件、握手。
王明明和媳妇推门进来:爸,我姑上电视了你看到没——
小孩子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妈妈,抱!爸爸,抱!
外原西县某小区内
孙少安把面包车小心的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拉拉车门,确认锁住后转身往里走。一辆轿车呼啸而来,堪堪在他面前刹住。他被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司机打开车门,恶狠狠的走下来。副驾驶坐着的浓妆墨镜女孩对着倒车镜补妆。
李四化:我说你特么——哎呀,孙伯,是您啊?吓死我了您,没事吧?
孙少安:四化啊,我说谁呢,开车这么猛。年轻人,稳重点儿好。你爸妈在家吗?
李四化:我妈在呢,您快上去吧。
孙少安对车里的女孩笑了笑,上楼。女孩自顾自的补妆。
李四化启动汽车。
墨镜女孩:(收起镜子,对着倒车镜抿抿嘴唇)这老头谁啊?
李四化:我妈村子里的一个朋友。
墨镜女孩:你们家怎么那么多穷亲戚烂朋友?
李四化:(一撇嘴,没好气的说)你去问我妈去啊,我特么哪知道?!
墨镜女孩:(看看楼上,碰碰李四化)哎,他不会是你妈的老相好吧?你看你爸外面养着小的闹着要离婚,你又总不在家,你妈肯定寂寞——
李向前一个急刹车。女孩差点儿撞在前玻璃上。吓得面如土色的她大呼小叫:你有病啊,吓——
李向前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墨镜飞起来撞在车玻璃上,弹起来,摔成几块儿。
女孩怒不可遏:李向前,你敢打我?!
李向前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把她拽了出来。女孩挣扎着不肯下车,李向前用力一拽,刺啦一声,女孩的衣服破成两半。
外-内黄原市公安局日
孙立斌从警车上跳下来,往办公室跑去。他走到政委办公室门前,调整好呼吸,敲门。
政委看他进来,忙向屋里的王志军介绍。孙立斌忐忑的看着王志军。
王志军:孙警官啊,不好意思把您招来。您看,还是因为你爸那个饲料厂排污不达标的事儿。我们把治污方案给他了,他呢,觉得花好几十万更新设备太贵。但今年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这全面治理雾霾是——
孙立斌:(看看政委)王科长,我好久没有回原西了,我爸厂子的事儿我真不大懂,再说那是他的厂子,没我什么事儿——
王志军和政委对视一眼,笑了笑:孙警官,你说的对,也不对。厂子是和你没有关系,可孙少安是你爸,这还是有关系的嘛。
政委:(清清嗓子)小孙啊,老实说,咱们共事这几年,彼此都很了解了。你的能力态度都没的说,局里面人都看在眼里,好好干,想提拔很快的。眼下这社会,竞争这么激烈,想往上走可不能犯错误。你可别因小失大,关键时刻犯迷糊。王科长刚才也跟我说了,眼下治污减排是重点,你回去和你爸说说,要以大局为重,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毁了青山绿水不是?
孙立斌有些发懵,看看王志军又看看政委,欲言又止。
政委:怎么?有顾虑?那简单,你回去说,什么时候说通,什么时候再回来上班。(他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哦,还不行,缺席时间太长了会被清退。没事,你去吧,这边我尽量给你支应着。
孙立斌沮丧的出去。
内田润叶家内
四面墙空落落的。原本挂着东西的白色条块状痕迹与周围泛黄的墙面形成强烈对比。阳台角落里的纸箱里堆着随意卷放的字画。几根毛笔头突兀的露了出来。一块砚台被晒的磨面龟裂。纸箱旁边靠着李向前和田润叶的合影相框,两个人在碎玻璃后面甜蜜的笑着。
田润叶给孙少安倒茶。
孙少安:(捧着茶杯)向前还没回来住?
田润叶:(面无表情)和他的完美爱人在东湖别墅呢。
孙少安:哦,我上来时遇到四化了,还带个挺漂亮的姑娘。
田润叶:(撇嘴笑了笑)他哪次不带姑娘才奇怪呢。这一点象他爹,真不愧是亲生的。少安哥,你今天来有事儿?
孙少安:(放下茶杯,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这不还是我那个饲料厂么,环保局的说排污不达标,要么花钱换新设备整改,要么关停。你说我一个饲料厂,进出两头都能吃的东西,能有啥污染的?这不想让你给看看,能有法子不?
田润叶:(拿过资料,却没有看)这事儿我听环保局刘局说了。我这块儿呢分管市容文体卫生,严格来说管不着环保口的事儿。东西你搁这儿,我给你问问。
孙少安:(有些失望)这县长也有分工啊?为难不?你要是为难就别弄了,我听立斌说现在查的严着呢,咱可不能因小失大,因为这事儿让人说道。
田润叶刚要说话,有人敲门。田润叶示意孙少安稍坐,自己起身开门。门口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浅笑盈盈。外国姑娘扑上来抱住田润叶。
田润叶:(激动不已)哎哟,我的好外甥女儿!我说你回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少安哥,丽丽回来了!
孙少安迎出来。
丽丽:(有些拘谨)少安伯伯,您好!
孙少安嘿嘿笑着点头:你自己回来了?你爸你妈都还好吧?
丽丽点头微笑:都好着呢。谢谢伯伯关心。
田润叶拿过门后的围裙系上:少安哥不走了留这里吃饭啊,看我给你们爷俩好好露一手。
内孙少平家傍晚
孙少平在逗孙子玩。老伴和儿媳妇在厨房里忙活。
王明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上,一个刚被日本兵强奸的女侠客弯弓搭箭,连连射杀日本兵。
王明明:(心不在焉的看着,转头看着孙少平)爸,你说我姑这个项目能成不?
孙少平:那谁知道啊,好几亿的投资呢,且得慎重。
王明明往孙少平身边坐了坐:爸,给你商量个事儿呗。
孙少平看看他,刚要说话,手机响了。
孙少平:喂,英子,啊,吃了,没啥事儿,逗青川玩呢。青川,叫姑姑。
青川:(对着手机喊)姑姑!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的光头强你给我买了没有啊说话不算数骗人是小狗(他一口气喊完,小脸憋的通红)
孙少平和王明明乐坏了。正在刷碗的王明明媳妇出来夺过手机:英子,别听青川瞎说啊,这孩子最近不知道跟谁学的,嘴碎死了。电话给咱爸了啊。(她把手机递给孙少平)
孙少平:(接过电话)啊,你妈在厨房呢,行,我把电话给她。(走进厨房,老伴正在刷碗,他把手机举到老伴耳朵边:英子的,要跟你说话。赶紧的,美国打来的,贵着呢!)
王明明媳妇:(一把抓过儿子)你这个小坏蛋,哪来那么多话啊一套一套的?
青川指指王明明:我跟爸爸学的。(说完跑来)
王明明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教你了?(突然反应过来)嘿,我说你个小兔崽子还会栽赃了是吧,看我不收拾你——
王明明媳妇嗔怒着拍了王明明一下:爸在呢,你瞎说啥!
王明明吐吐舌头,转身去抓儿子。父子俩在房间里疯跑。
孙少平从厨房出来,咳嗽了一声,王明明不好意思的站住。青川冲他做着‘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的鬼脸。
孙少安:英子这几天要回来。对了,你刚才要给我说啥?
外西安机场日
孙兰英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冲着举着“孙兰英小姐”牌子的接待人员挥挥手。
接待人员:孙小姐,总裁已经在车里等你了。
孙兰英:团队里的其他人员都已经到位了吗?
接待人员:(摇摇头)我还不太清楚,这个您一会儿可以问问总裁。
他们走到一辆商务汽车前。孙兰英帮接待人员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刚走到车门前准备拉门,车门突然拉开,一个女人笑盈盈的看着孙兰英。
孙兰英:(惊讶地发现)姑姑?!
孙玉香抱着孙兰英:哈哈哈哈,有没有被吓到?
孙兰英:(在孙玉香怀里撒娇)您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孙玉香:(严肃起来)根据公司规定,我可是不能在公众场合接触你的。(孙兰英有些困惑)不过招聘结束后就可以了,我们是同事了!
接待人员:孙总,我们可以走了。
孙玉香:走,我要带我的侄女儿吃顿大餐!
内田润叶家日
满桌精致的菜肴。丽丽嘴馋的抽着鼻子。
电话响了,田润叶擦擦手,接起来。
分镜头
田晓霞:姐,丽丽到你那里了没?
田润叶:到了到了,到了都快2个小时了。唉呀,你看你少安哥我们净顾着说话,忘了让她给你打电话了。
田晓霞:到了就好,我就是担心问问。少安哥还好吧?
田润叶:你等等啊,少——
田晓霞:姐,别喊他了,我就是问问丽丽。我这还有事儿,先挂了啊。
田润叶放下电话,迟疑了一下,走到客厅。
田润叶:你俩都去洗手去!(丽丽吐吐舌头,跑向洗手间)我去拿瓶酒,今天——
孙少安:别拿酒,我开车来的。(他压低声音)晓霞最近还在找壮壮吗?
田润叶:(无奈的摇摇头)我估计是。我上次见她还是她还在北京的时候,整个人在,但魂儿不知哪去了,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孙少安:丽丽这孩子也挺好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田润叶:对着镜子照照也知道咋回事了,俩中国人能生出一个外国妞来?不过这孩子聪明,从来没问过我。(叹了口气,打开冰箱拿饮料)丽丽,喝什么?可乐还是橙汁?牛奶?
丽丽:(屁颠屁颠的跑来,把擦手的纸巾丢在垃圾桶里)都不喝都不喝!我要减肥!
孙少安:咋和你妞子姐一样,好好的减啥肥啊,又不胖。我去洗手。
内孙少安的饲料厂日
一辆大货车停在车间门口,工人正在忙碌的卸玉米。孙少安和玉米贩子正在聊天。
孙少安:这玉米咋个又贵了?猪肉起不来价钱,玉米倒越来越贵,这都什么世道。
玉米贩子:今年河南河北大旱,玉米减产的厉害。
孙立斌开车进来,停好,下来走到孙少安身边。
孙少安纳闷不已:你咋现在回来了?不上班了?
孙立斌看看玉米贩子,没说话。玉米贩子知趣的借故去厕所。
孙立斌把他拉到办公室,反锁上门。孙少安困惑的看着他。
孙少安:不用关这么严实,厂里没闲人,啥事儿?
孙立斌:爸,环保局一个姓王的科长去我们单位找我们领导了。说要是你不整改,就脱我的警服。
外煤矿洗澡间日
工人们冲洗着身上的煤灰污垢。嗡嗡的谈话声,说笑声,时不时的爆出来几句脏话和要顶破屋顶的哄笑声。黑色的水汇集到地漏处,凝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的颜色慢慢的变浅,直到透明。
几个人随意的躺在木板床上。角落里,王明明在给孙少安敲背。
老伙计打趣:老孙,你这待遇够高的啊,堂堂副矿长给你敲背。
孙少平:得了得了,大家都知道这么些个副矿长是咋回事,就别调戏我了。再说了,他就是当上美国总统,也是我儿子,也得给我敲背。
大家笑了起来。王明明也笑着。
老伙计:(端起旁边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茶,嚼了嚼嘴里的茶叶,吐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唉呀,咱们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ABC的项目一上马,可都是机器人作业。你说矿上这么多人,该去哪呢?
王明明:网上不是说大家都在准备联名上书呢么,看样子还真快。
内饲料厂办公室日
孙立斌和孙少安面对面坐着。
孙立斌:情况我都给你说了,领导们就是这个意思。(他耷拉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孙少安:(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揉揉鼻子)你们政委的意思是说,我要是不花钱买设备或者停业,你的警察也做不成了是吧?
孙立斌没说话。
孙少安:(摆摆手)出去吧,我知道了。
孙立斌:爸——
孙少安: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孙立斌小心翼翼的出来。
听到门被关上,孙少安颤着手,又摸出一根烟,点着。
内浴室内日
孙少平:(不服气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没有啥变化。它机器人再聪明、再能干,也比不上熟练的工人。
老伙计:(叹口气)话是那么说,可大家心里都没底儿啊,机械化作业是大势所趋,就是这回ABC不弄,也难保明天别的人来推行。你看着这阵子那帮小年轻都在想办法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呢。
孙少平:(不屑的)想啥办法啊?那都没用,好好干活,国家是不会亏大咱们的。这么些年,又是私有化,又是拒绝血煤的,哪次都挺热闹,哪次都说咱挖煤的不行了,没活路了。这不咱们不也出生入死的过来了吗?国家就是咱们最好的退路。对吧明明?
王明明:(回过神来)呃,对,是这样的。
孙少平:对了,昨天你说有事和我说,后来你也没说,啥事儿?
王明明看看周围,低声说:也没啥事儿,回家闲了说吧。
孙少平:(更加疑惑)这会儿不没事吗?你就说呗。
王明明附在孙少安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孙少安一瞪眼:啥?你说啥?你再给我说一遍?!
王明明看看身边的人:爸,咱能回家说不?
内ABC集团黄原办事处日
会议室,墙上的投影在播放PPT。孙兰英指着数据讲解。时钟显示为九点。
蒙太奇镜头
矿井下人工装运VS机器人装运
一个工人被煤块砸中头盔,血流满脸VS机器人的机械臂被砸掉,滴滴报警。
乱哄哄的装卸车场面VS井井有条的现代化机械装卸。
时钟指针显示为十点。
孙兰英:我的方案做完了。大家看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孙兰英和几个老外商量着什么,老外不时点头。孙兰英用心的听着,偶尔记下什么。
孙兰英:Rose,你的计划非常好,就这么执行吧。Peter,联系一下黄原招商局那边,尽快约个时间敲定。
孙兰英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孙兰英微笑的看着她。
外饲料厂日
孙立斌帮给工人抬设备,大汗淋漓。
工人甲:立斌,你歇一哈,你看你累的。
孙立斌:叔,我能行。单位体能测试,我都是满分呢。
工人甲:那不一样,训练是训练,干活是干活,不就一样。你还是赶紧回去抓小偷吧,那比这难。
孙立斌:(笑笑)叔,你说的对(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我在老家呢。嗯,记得,找到了?在哪呢?就在大牙湾煤矿?好,你帮我查清楚,越详细约好。对,好的。
他四处找着人:看到我爸没?看到我爸没?
外山梁上日
孙少安抽着烟,看见山梁下的村庄,蜿蜒的公路,还有自己的小饲料厂。放羊老汉赶着羊经过,羊群擦着他的身子走过。
放羊老汉:少安,站这里干哈么?这搭有啥可看的?
孙少安:(递给他烟)没啥,就是看看。你这都腿刚好就出来,为了挣钱命都不要了?
放羊老汉:(不要孙少安的烟,拿出自己腰里的烟袋锅)这个有劲儿。我这不也是木有法子么,二小子要结婚,得箍口新窑,就指望这群羊了。
孙少安:是啊,都是为了孩子。
放羊老汉:你愁个啥么,这些年又是烧砖,又是办预制板厂、饲料厂的,钱挣了老些了吧,娃娃也都争气,省心着咧。
孙少安嘿嘿笑着,吧嗒吧嗒抽烟。、
孙立斌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梁,看到两个老人立在斜阳里的背影,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羊群往前走去,放羊老汉吼着信天游走远。
孙立斌走到孙少安身边,孙少安递给他烟,他接过来,对火,深吸一口气。
孙少安:(看着村庄)明天你回去上班吧,我知道咋做。
孙立斌:爸,晓霞阿姨的儿子,有消息了。
孙少安:是?在哪?
外煤矿日
孙少平心急火燎的跑着。工友们打趣,他听而不闻。
孙立斌看见了他,挥手招呼:二叔!二叔!
孙少平跑过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孙立斌赶紧过去扶住他。
孙少平:人呢?人呢?
孙立斌:(指指不远处的车)二叔,咱上车说。
孙少平:你确定就在大亚湾?几矿的?我咋不知道?
孙立斌扶他上车:您别急,我慢慢给你说。
孙少平:我能不急吗?我们找了他整整二十年!你晓霞姨那几年都快疯了。
内田润叶家日
丽丽在阳台晾晒衣服。
电话响了,她过去接。
分镜头
孙少安:润叶,晓霞的儿子有消息了!
丽丽:少安伯伯,是我,丽丽。我大姨下乡调研去了。您说谁有消息了?
孙少安:啊——我说——我说,你看我这脑子,你一说我又忘了。不着急的事儿,回头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啊。
丽丽放下电话,若有所思,拿出手机,拨号码。
丽丽:立斌哥,是不是有我大哥的消息了?
孙立斌:(正在开车)对的,在大牙湾煤矿。我这会儿在开车,一会儿告诉你详情啊。
丽丽又拨一个电话。
分镜头
田晓霞对正在谈事的人表示歉意,拿着手机走到外面。
田晓霞:丽丽,怎么了?
丽丽:妈,你快来趟黄原吧。
田晓霞:丽丽,有事儿?
丽丽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田晓霞关切的问:怎么了丽丽?怎么不说话?
丽丽:(拿开手机,长出一口气,又把手机贴近)我少安伯伯说大家都想你了,想看看你。
田晓霞笑了:丽丽,妈忙完这阵子就回去,好吗?
丽丽:好的,妈,你一定要来,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那您忙吧,再见。
田晓霞握着电话,有些疑惑。
内汽车内日
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孙少平晃来晃去。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年前他和工友们第一次来煤矿的场景,一时间有些出神。
孙少平:谁打的电话?你爸还是你润叶阿姨?
孙立斌:是丽丽。
孙少平:(一下子坐直了)丽丽?你告诉她这个干什么?
孙立斌被吓了一跳:爸,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丽丽早就知道晓霞阿姨丢孩子和她是抱养的事儿了、
孙少平:我知道她早就知道。可是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万一她着急告诉你晓霞姨,最后又发现不是,那不是折腾人吗?
孙立斌一拍脑袋:对啊!我真笨。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孙少平:来不及了,算了算了,咱们先去找人,看看是不是。对了,还要做血液鉴定什么的,方便吗?
孙立斌:他就在医院躺着呢。
孙少平:啥?
孙立斌:他井下作业给砸了一下,送上来抢救。也就因为这,我那个做医生的同学才发现他屁股上的胎记。
孙少平:哦。伤很重?
孙立斌:不轻,但也不致命,得养些日子。
外某农村日
田润叶带着人在乡村小学调研。几十个灰头土脸的孩子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坑坑洼洼的黑板上,写着几个字:欢迎田县长视察我校工作。斑驳的墙面大多已经脱落。墙角放着一个脸盆。望上去,墙角上依稀可以看见阳光。风从糊着报纸的窗户吹进来,烈烈作响。
田润叶悲悯的看着,抱起一个孩子,亲着她的额头。
随行人员电话响了,他接了几句,跑过来给田润叶说了几句话。田润叶脸色大变,放下孩子,匆匆和当地的陪同人员告别。
外公路日
田润叶焦急的看着远方。
田润叶:柱子,还能不能再开快些?
司机:田县长,咱这车最快就这速度。再快就爆缸了。
田润叶:哦,那你注意安全。
她拿出手机拨电话,通了一声后立刻变为: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一拳砸在座椅上。司机透过后视镜忐忑的看着她。
内田润叶家夜
田润叶疲惫的开门。歪在沙发上睡着的丽丽醒来,看她进来,忙去厨房端饭。
田润叶有气无力的摇摇手,指指自己的喉咙,瘫坐在沙发上。
丽丽给她端杯水。她一口气喝完。丽丽又要给她倒,她摆摆手。
丽丽呆呆的看着她。
电话突然响起。田润叶似乎没有听见。丽丽小心翼翼的摁了免提。一个男人的声音。
“田润叶,你把咱们儿子怎么了?你说说你,怎么养的儿子?还一个副县长,还主管科教文卫,居然不知道咱们儿子吸毒,居然还被抓了,你这脑子整天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田润叶,李四化是我的儿子,他要有个三长两——
田润叶声嘶力竭的喊一声:滚!
丽丽吓得赶紧摁掉电话。田润叶嚎啕大哭起来。
内汽车内日
孙立斌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嘴里抱怨着什么。
孙少平:(看着窗外)别抱怨了,现在有公路有汽车好多了。当年刚开始开采八矿的时候,他们肩扛手提走了二十天。
孙立斌:二叔,我知道晓霞阿姨的孩子丢了,可具体是怎么丢的,爹妈都没告诉过我和妞子。您和晓霞阿姨关系好,您知道吗?
孙少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摸出一根烟点上,默默的抽着。
孙立斌:(疑惑的问)二叔?
孙少平: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说起来这事儿吧,也好多年了。
闪回
外大牙湾煤矿夜
无数矿工拿着工具往一个方向跑去。
青年孙少平:(背着绳子)怎么又是李豁子那个矿啊?妈的,这帮小老板就不把人当人。
工友甲:(扛着氧气瓶)那是个废矿,五年前三矿就废弃了。李豁子又带一帮人去挖。那里面瓦斯严重超标。我有个老乡在里面做过几天,太危险了。
工友乙:(不停的换着肩膀背一个哗愣愣直响的帆布包)为了挣钱不择手段啊!
他们刚跑到地方,就被人挡住:你们不能进去!
工友甲:混蛋,我们是来救人的!
对方小头目: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工友乙:妈的你们能解决吗?这是塌方!
对方小头目: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也有规定,请各位兄弟们配合。
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放开我,把我的相机还给我!
青年孙少平一愣。
一个男人说:摁住这个女人,把她的录音笔、相机、记录本全烧了!
女人的声音: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你们不能这么做!
青年孙少平发了疯的往里冲。小头目刚要拦,被他一拳打翻。
工友甲:队长你干嘛去?
青年孙少平:那个女记者是我朋友!
工友们跟着他身后闯进去。
内矿区招待所夜
青年孙少平媳妇给青年田晓霞擦着红药水。小孙兰英瞪大眼睛看他们。青年田晓霞咬着牙,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外屋,青年孙少平蹲在外面抽烟。
青年孙少平媳妇和青年田晓霞一起走出来。青年孙少平担忧的看着青年田晓霞。
青年孙少平媳妇:好了,都是皮外伤,不打紧。不过挺疼。(去牵女儿的手)英子,咱们先回家。
小孙兰英:不,我要陪晓霞阿姨。晓霞阿姨疼。
青年田晓霞:让她跟我睡吧。英美乖,过几天到我家和春华哥哥玩好不好?
青年孙少平媳妇走了。
青年孙少平:(看着青年田晓霞的伤口)疼吗?
青年田晓霞:当然疼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被这么打过——
青年孙少平:你来铜城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对了,好几年前你不说你不做煤炭口报道了吗?
青年田晓霞:(叹了口气)我是怕你担心,也怕嫂子有想法。
青年孙少平:你啊!还记得当时发的誓言么,我还记得当时你说你们头压你稿子,你气的和他吵了一架后愤而出走。
青年田晓霞: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都快十年了,我都不记得了。我后来真的不做煤炭口了,改行跑时政。这不最近和朋友新开了一家报社,矿工家属和我们联系,我就来了。
青年孙少平:你离开煤炭口太久了,不了解情况。现在这些小煤窑都是私人开的,一旦出事都是三步走。
青年田晓霞:三步走?那是什么?
小孙兰英:我知道我知道、就这样,一步,两步,三步。好了!(她叉腰站在那里。)
青年孙少平:美英不要捣乱。爸爸和阿姨在说话。哪三步?塞钱打人压报道。这些小矿主有些和黑势力还有关系,有些去采访的记者被打伤、打残,还有的失踪了。
青年田晓霞:(故作夸张)唉呀,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啊,孙大队长。反正稿子已经见报了。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喽!
房间里电话响了。
青年田晓霞接起来:喂?对,我是田晓霞,付春华是我儿子。什么?!你说什么?!
孙少安一惊:怎么了?
青年田晓霞抓起衣服和包就往外跑:春华丢了!
蒙太奇
青年田晓霞出入报社、电视台,拿着印有儿子照片的纸到处张贴。
青年孙少平发动工友们寻找。
青年孙少安把一打钱交给田润叶,信封上写着:给晓霞。
田书记急的团团转,长吁短叹。
青年田晓霞的头发迅速白了,人苍老了许多。孤独的坐在大街上,拿着儿子的照片发呆。人们纷纷驻足,看着她。
田晓霞的爱人和公婆在争吵着什么,看田晓霞进来,闭嘴不说。田晓霞目光呆滞的走进自己的卧室。
孙少平焦躁不已,对自己的儿女发脾气。媳妇把哭哭啼啼的孩子拉到里间。
春暖花开,冬去春来。
印有儿子照片的纸堆满了角落,沾满了灰尘,
田晓霞闷坐在屋里,日复一日。
公婆和爱人忧虑的看着。
外原西老家日
孙少平带田晓霞走在田野上。小孙英美摘着路边的野花。
孙少平说着什么,田晓霞不置可否的听着。
放羊老汉在山梁上唱着信天游。羊群在他身边。
田晓霞呆呆的看着夕阳里的剪影。
外黄原师范日
田晓霞唏嘘不已的看着面目一新的校园。
孙少平抱着小孙英美跟在后面。
田晓霞回头,看到大手牵小手的画面,泪水潸然。
孙少平看到了,松开女儿的手。小孙英美懂事的跑到前面去,让田晓霞抱她。
田晓霞抱着小孙英美,颤抖着抽泣。
学生们好奇的看着她们。
一个女学生(酷似少年田晓霞)跑过来:大姐大哥,我是校报的记者黄枫,大家都叫我毛毛。看你们一家三口真的很幸福,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孙少平和田晓霞夺路而逃。女学生疑惑不已。
外宝市康抗洪纪念碑前日
田晓霞抚摸着纪念碑。小孙英美饶有兴趣的看着旁边卖玩偶的小摊。
小贩:(热情的)小朋友,喜羊羊,要不?
小孙英美摇摇头,咬紧嘴唇,依旧盯着玩偶看。
孙少平:(看着周围)晓霞,当年你差点死在这里。
田晓霞:也许,我真的该在那个时候死掉。
孙少平:(生气地)你胡说啥呢?
田晓霞:(长出一口气)偶像剧里不都那么演吗?这样你就可以记住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失去春华了,不会让我男人和家人遭受这份痛苦了。
孙少平:那些编故事的都是骗人的。活着,就是最好的故事。
田晓霞看着小孙英美,走过去拿起那个喜羊羊给她,随手从兜里抽出一张钞票丢给小贩,抱起小孙英美:英子,咱们回家!
小贩:(手忙脚乱的翻着钱包)别走,找你钱!
孙少平看着她抱着孩子的背影,如释重负。
内汽车内日
孙立斌:(叹口气)晓霞阿姨能挺过来,真不容易。
孙少平:(拿着火机点烟,车太颠,点不着)是啊。你婶子当年也是这样。我师父死了之后,她跟丢了魂似的。
孙立斌:(回头看看孙少平)二叔,要不咱们休息一下?
孙少平:不用不用,赶紧走。我们要快点弄清楚。
孙立斌:还有几公里就到了。二叔,我爸说你当年和晓霞姨可好了,为啥没成?
孙少平:(苦笑一下)聚少离多,生活环境又差距太大,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快乐的时间越来越少。再说,追求她的好人家那么多,我整天在黑咕隆咚的井下,说不定哪天就上不来了,不想让她承受当年我师母——也就是你婶子的痛苦。
孙立斌:嘿,二叔,你这也是异地恋的心酸故事啊。有意思。
孙少平:(生气的)你这个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东西!我这难受呢,你觉得有意思——
孙立斌:二叔我错了我错了。你看我这臭嘴,真该抽——
孙少平:好好开车!胡闹啥?
孙立斌:(一个急刹车)唉呀,到了!
内ABC集团黄原公司日
王明明拘谨的跟在孙兰香身后走进孙英美的房间。孙英美正在伏案疾书。
孙兰香:英美,你看谁来了?
孙英美:(惊喜的)哥?(站起来抱住王明明)你咋来了?
王明明:(把她抱起来甩圈儿,故作吃力地)英子,你—又-胖-了!
孙英美乱拳打来,王明明苦苦告饶。孙兰香疼爱的看着他俩。
孙英美:哥,你多呆几天,我带你好好逛逛,给你看看我们的大项目!
王明明:(看看孙兰香)英子,我不走了,就在这儿上班了。
孙英美:(疑惑的看着他,又看看孙兰香)你?真的吗?
王明明:(得意的笑)那还有假?不信问咱姑姑。
孙兰香点点头。
孙英美:(不太肯定的看着王明明)哥,你行吗?
王明明:(不服气的说)我怎么不行?
内看守所门口日
田润叶苦苦哀求看管民警。
李向前开着车赶过来,颐指气使的要进去,被看守民警毫不客气的轰了出去。
李向前气急败坏的打电话。民警冷冷的看着他。
李向前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了几句都气愤的挂断了。
李向前:(挥舞着手机)靠不住!靠不住!全特么靠不住!
田润叶默默的看着他一跛一跛的走动。
车门打开,一个略施粉黛的娇艳少妇走出来,拎起裙角风摆杨柳一般走过来。
娇艳少妇:前哥,别在这生气了,咱们走吧。
李向前正在火头上,一把甩开她的手:滚开!老子的儿子都被关号子里了,走、走、走,走哪去?
娇艳少妇嘟着嘴走回车里。
李向前突然走到田润叶跟前,指着她的鼻子:都是你养的好儿子!你养的好儿子!(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纸)离婚!离婚!我要和你离婚!现在就离!马上就离!我已经签好了,你,签字!(他把那两张纸砸向田润叶的脸,转身离去)。
田润叶默默的捡起那两张纸。泪水打湿了“离婚协议”四个大字。
外内八矿医院日
派出所民警小陈带着孙立斌和孙少平穿过医院的长廊。
孙少平:人伤的严重吗?
小陈:肋骨断了几根,左臂骨折,其他的还好。
孙立斌:你一会儿给我们打个掩护,就说是了解事故情况的。
小陈:(点点头)孙队放心,我知道。
病房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擦拭饭盒。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老头,肚皮鼓的老大,有气无力的喘息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陌然的坐在旁边打毛衣,看他们进来,抬眼看了看,继续打毛衣。
老头眯缝着眼看着他们,问女人:谁来了?是不是国明和国顺啊?
女人冷哼一声:你就做梦吧。是警察,不是找你的。
孙少平和孙立斌一愣。小陈示意他们稍等。
小陈忙问:阿姨,东海去哪了?
老太太站起来:他们是?
小陈:(忙拉过孙立斌)阿姨,他们是事故调查科的,找东海例行询问情况。
老太太哦了一声,头伸到窗外:板子妈,把板子爸推回来,警察找。
花丛挡住了视线,依稀只听见孩子的笑声和女人轻声呵斥。
打毛衣的女人冷哼一声:调查个屁啊,不还是那几个老问题?
内田润叶家日
洗衣机嗡嗡作响。
丽丽歪在沙发上打电话。门铃响。
丽丽:我觉得大姨快顶不住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妈,大姨回来了,我先挂了。您快过来。(挂了电话跑去开门)。
田润叶抱着一个纸箱进来。丽丽奇怪的看着她。田润叶把纸箱放在角落,看看屋子:你把窗帘洗了?别累着,傻孩子。
丽丽:不累。大姨您饿不?我这就给您做饭。
田润叶手机响。她拿起来走进卧室,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往外走:丽丽,不用做我的饭了,我有事先出去。你饿了自己吃啊。
内咖啡馆日
寂静的角落里,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和田润叶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服务生过来,他们立刻安静下来。服务生知趣的走开,他们才又开始。
鸭舌帽男子:田县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本来我这个朋友还指望您能帮个忙,可是您看眼下您这一辞职,这事儿就有些麻烦,只能靠前砸了。
田润叶急切的问他:得多少钱?
鸭舌帽男子比划五个手指头。田润叶惊讶的问:五万?
鸭舌帽男子苦笑着摇摇头:田县长您逗,都这个时候了还给我逗闷子。五百万。
田润叶端在手里的咖啡杯铛的磕在桌子上碎成几片,咖啡流的满桌子都是。服务员飞奔过来。田润叶没口的道歉。鸭舌帽男子抿着咖啡,看着服务员忙活。
等服务员走开,田润叶对鸭舌帽男子说:我哪有那么多钱?
中年男子叹口气:田姐,咱们也算认识好几年了。可我觉得,直到今天才看透你。那行吧,这事儿就当我没说。我还有事——(站起来要走)
田润叶拉住他,咬咬牙:你等一下,我给孩子他爸打个电话!
内田润叶家外
田晓霞推门进来,丽丽赶紧过来。田润叶照顾着口吐白沫的李向前。看到田晓霞过来,她苦笑了一下。田润叶的头发已然全白。
内煤矿医院病房日
李东海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孙立斌记录着笔记。老太太时不时给李东海拾掇拾掇衣服,轻轻的摸摸伤口。孙少平看着她看着儿子的眼神。
孙立斌让李东海脱下裤子。孙少平看了看屁股上的胎记。
李东海母子送他们到医院门口。
内汽车内日
孙立斌小心的开车。孙少平思考着什么。
孙立斌:叔,你看像毛毛哥吗?
孙少平:我也不肯定。我就见过他一次,十多年来,许是长变了。还得你晓霞阿姨来看。对了,这老太太,家里几个孩子?
孙立斌:就李东海一个。
孙少平:就一个?那要真是毛毛咋办?
孙立斌接电话:爸,我刚和叔从医院回来,路上呢。啥?李向前中风了?钱还被骗走了,咋回事么这是?
内急诊室日
田润叶呆呆的坐在门口。有个病人期期艾艾的走过来,盯着她看。田晓霞和丽丽拎着饭盒来给她送饭。
田晓霞:姐,吃点饭吧。
田润叶摇摇头。
病人:(疑惑地)您是田县长吧?
田润叶看看他,笑了笑,摇摇头:您看错了,我不是。
病人挠挠头走了,一步三回头:还真是和电视上挺像,就是比电视上老多了。
孙少安拎着一包东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田晓霞赶紧迎过去。
孙少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狂喘)咋回事?那个女人呢?跑哪去了?
内ABC集团黄原办公室日
一群人在讨论问题。王明明迷茫的听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孙英美侃侃而谈。孙兰香频频点头。
王明明看着孙英美,咧着嘴憨笑。
人群散去,各忙各的。孙英美给王明明端过来一盘点心。王明明大口吃着。孙英美给他倒了杯咖啡,王明明苦着脸喝下。
孙兰香:明明,能听明白咋回事儿不?
王明明挠挠头,嘿嘿笑着不说话。
孙英美和孙兰香对视一眼。
内李向前病房日
李向前气若游丝。田润叶目光呆滞的看着。
田晓霞忧虑的看着他们。
孙少安:(歉疚的)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立斌说现在查的严,什么后门都走不了,吸毒贩毒都要严查重判,谁都不能说情。
丽丽:少安伯伯,四化哥不会被判——(她看了看田润叶,张开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吧?
田晓霞叹口气:哪得看他的犯罪情节了。哎,四化这孩子小时候不这样啊,老跟毛毛一块玩,多好的俩孩子。怎么都——(她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顿时闭嘴不说)
护士进来:探望时间到了,你们都出去吧。
内ABC集团黄原办公室日
孙兰香陪着一群干部模样的人在办公室参观。簇拥在干部周围的人拿着相机噼里啪啦拍个没完。领导频频点头,似乎很懂的样子。
王明明勤快的帮一个小女孩换上一桶纯净水,又拿起扫帚和拖把扫地,忙的满头大汗。清洁工站在旁边无奈的看着。
一个老外讶异的看着他,和另一个老外窃窃私语。两个人看着孙兰香和孙英美,悄悄比划着什么。
孙英美担忧的看看王明明。
内警察局内日
孙少安和孙立斌大声争吵着什么。孙立斌的同事们过来劝孙少安。
孙立斌:(黑着脸)我不着急?我不想帮润叶姨抓到那个女人?能有这么快吗?当警察办案都是电视剧里那么容易啊?!
内医院走廊日
田晓霞搂着田润叶。田润叶默默的流泪。
孙英美和孙兰香来看她们。孙少安和王明明说着什么。王明明有些着急。
孙少平和刘惠英走过来。孙英美扑过来抱住他俩。王明明看到他俩,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孙兰香:(看看刘惠英,又看看孙少平,转头喊)明明,你过来。
王明明不情愿的走过来。
孙兰香:嫂子,二哥,我让明明回矿上了。
孙少平嗯了一声:我就说他干不了你们那个活儿。
孙英美:爸,主要是哥的文化水平太低,好些事儿吧,他理解不了。可他态度很好的,同事们都很喜欢他。
王明明:去去去,不用你帮我打圆场。我就是笨,再说我也聪明不了。
刘惠英:你那不是笨,是当时不好好学。你爹活着的时候你都不学,你爸更管不了你了。
王明明嘟囔着什么。
刘惠英:你嘟囔什么呢?
王明明悻悻走开。孙兰英追上去,被他一把甩开。
孙兰香歉疚的看看刘惠英,刘惠英对她笑笑,示意没事儿。
她们看着目光呆滞的田润叶,面色忧虑。
内孙少平家日
孙少平和刘惠英敲门,没有声音。孙少平拿出钥匙,开门。
王明明和媳妇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面色难看。
刘惠英:(看看他们)怎么了这是?
王明明:(指指媳妇)问她!
媳妇:(抱着孩子,委屈地直哭)都怨我,都怨我,好了吧,你没有任何错,都是我的错。
王明明站起来回卧室,气恨的说:姑姑姑姑撵我,妹妹妹妹挤兑我,爹娘不疼我,到家媳妇还埋怨我,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媳妇怀里的孩子哇的大哭起来。刘惠英赶紧接过来轻轻摇晃着,孩子使劲的哭着。
孙少平看看儿子儿媳,指指沙发:都坐下,开个会。
内医院走廊日
孙少安看着田晓霞,几次欲言又止。丽丽紧张的看着。
孙少安:(鼓起勇气)晓霞,我告诉你一个事儿。
田晓霞:(惊讶的看着他)咋了,少安哥?
孙少安:立斌说,立斌说,好像有毛毛的消息了。
田晓霞刷的站了起来:他在哪儿?他-他-他还好吗?
内孙少平家日
王明明:(激愤地)我知道,我知道我从小就调皮捣蛋,又不是我爸亲生的,所以你们都不待见我。
刘惠英:(把孩子递给儿媳妇)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王明明大喊:你跟我爸都偏心,还有我姑!都没把我当孙家的人看!
刘惠英气的身体颤抖,挥手给了王明明一个耳光:打你个蒙昧不分的东西!
王明明:(不躲不避)打我我也要说。我别的不要,只想找个不用下井的工作,哪怕跑腿打杂都行,就那我姑都不愿意。英美在那儿就干的好好的,还成了领导,为啥我做一个小兵都不行?非得把我撵回来,就等着看我哪天下井出个事儿呢!
孙少平刚要说什么,刘惠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孙少平一呆。王明明媳妇扑过去:妈!妈?妈!
小孩子喊着奶奶。
王明明也吓坏了,手足无措的抱着刘惠英:妈,妈,你醒醒,你别吓我啊!妈!
第三幕
外八矿矿工医院日
田晓霞大步向前。孙立斌拉着气喘吁吁的丽丽紧跟着。
丽丽:妈,您慢点儿。
田晓霞不理她,径自往前走。在院子里散步的病人好奇的看着他们。孙立斌看着丽丽踩着高跟鞋一歪一歪的实在难受,一弯腰,让丽丽趴在他肩上,扛起来一路飞奔赶上田晓霞。丽丽大呼小叫,田晓霞不为所动。
到住院部,她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丽丽从孙立斌肩上下来,疑惑的看着她。孙立斌带她们上去。
田晓霞越走越慢,不得不扶着墙。丽丽关切的上去问她什么。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孙立斌拉过丽丽,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丽丽不太相信的看看他。他示意丽丽安静。
田晓霞突然蹲在墙角哭了起来。
丽丽抽出纸巾递过去。孙立斌在不远处抽着烟。
一个小护士气呼呼的出来指指墙上的禁烟标识,孙立斌赶紧把烟熄灭,讪讪笑着赔不是。
外田润叶家日
李向前呆呆的看着田润叶。田润叶给他擦洗着身子。
李向前哆哆嗦嗦的想拿起水杯,水杯掉在地上。田润叶过来把玻璃碴子捡起来,又拿过一个杯子倒上水给他。
田润叶给李向前做按摩。电视上一群小姑娘欢快的跳舞。
李向前的眼前出现田润叶二十多年前在舞台翩翩起舞的画面,自己在台下入迷的看着。节目结束,田润叶走下舞台向他走来,他抱起她转圈儿,黑发长裙轻舞飞扬。
李向前躺在床上,一只裤管空荡荡的耷拉在床边。田润叶悉心的照顾他。
李向前写字画画,田润叶给他磨墨裁纸,把在一边哭闹的孩子带开。
田润叶出差回来,给他带了几本字画的帖子。她的同事来家里展示自己新买的裙子,非要让田润叶试试。田润叶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儿,回头看了看李向前,赶紧换下来还给同事。李向前没有说话,握紧了拳头。
田润叶帮李向前组织画展,联络朋友帮忙出书。
李向前被粉丝们团团围住,有女孩子热情大胆的送上情书。李向前读给田润叶听,田润叶嗔怒,随即哈哈大笑。
李向前和小三鬼混,被田润叶当场抓到,田润叶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李四化气的指着李向前说不出话来,转头追田润叶。
小三推到李向前,拎着大包小包和情妇夺门而出。李向前趔趄着要追,被情妇一脚踢到胸口上。
切回现在
李向前抓着田润叶的手嚎啕大哭。田润叶淡淡的苦笑,站起来给他洗衣服。
孙少安进来:润叶,判了判了,6个月,能回家过年。
田润叶手里的衣服架掉在地上。
外某工地日
几辆中巴车慢慢开走。工人们拆掉挂在工程车上的横幅:ABC集团黄原煤炼化工厂奠基仪式。
孙兰香和几个老外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老外冲孙兰香竖起大拇指。孙兰香笑着表示谢意。
孙兰英和孙兰香沿着刚推出来的简易道路走。
孙兰英:姑姑,我现在想,也许我们让我哥回去有些太着急了。其实这里好多工作他能做。
孙兰香叹口气:他毕竟已经是个副矿长了,比在外资公司当个小马仔强。老外的公司,调整频繁,说不好哪天就撤了。
孙兰英:(惊讶的)投资好几十个亿,不能说撤就撤吧?
孙兰香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眼前机械轰鸣,茵茵绿草被推开,露出了宛如伤口般被切开的黄土。
内孙少平家日
一家人围着刘惠英的床。
王明明:爸,妈有脑血栓你怎么早不跟我们说?
孙少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抓住刘惠英的手。
孩子奶声奶气的喊着:奶奶!奶奶!
王明明媳妇搂过孩子,轻声的告诉他什么,孩子懂事的站到一边。
王明明抽搐起来: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说话不过脑!我真该死——
孩子轻声的说:嘘!爸爸,奶奶睡着了,你轻点儿声。
内八矿医院病房日
孙立斌推开门进去,一个年轻女人拉过被子盖着自己,惊惶的看着他。本该是李东海的床上,空空如也。
孙立斌:这个床上的病人呢?
年轻女人:转ICU了。
孙立斌:啊?为什么?转哪儿了?
丽丽带着田润叶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吃了一惊。
孙立斌跑出去大喊:大夫!大夫!
田晓霞和丽丽也跟了出去。
内医院ICU外日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哭的快要昏厥的老太太。小孩子坐在地上哇哇哭,老头目光呆滞的想要哄小孩子,却哆嗦着说不出话。
老太太:老天啊,为什么这么对我们东海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要保佑他平平安安啊!
田晓霞默默的看着。
孙立斌找来一个护士问情况。
护士:他本来是好好的,但因为急着出院,等公交的时候被人挤倒在地,摔坏了伤口,肋骨插进了肺里,二次伤害很严重。
丽丽:那他不会有事吧?
护士:哪得等手术结束了看情况,谁也说不好。你们是他什么人啊?
孙立斌:哦,我是他表哥,这是他表妹。对了,他要输血不?抽我的!
护士瞥他一眼。田晓霞明白过来什么,冲过来:要抽血吗?抽我的,我是他——
孙立斌:这是我妈,他姨。
护士无奈的摇摇头:医院不缺血,他也不缺血,缺的是钱!
田晓霞:缺多少?(摸索着找钱包)
孙立斌:我这有,我这有(把田晓霞架到一边,低声)姨,咱还没弄明白是不是毛子哥呢,你咋就掏上钱了?
半年后
外某看守所门口日
一辆出租车停在看守所门口。田润叶下车走向哨兵。一个头发斑白的脑袋探出车窗,镜头拉近,是面容消瘦的李向前。田润叶问了几句,哨兵回到门岗翻了翻记录,回来告诉她什么。田润叶不相信的争执了几句,哨兵不卑不亢的回答着什么。田润叶失望的回来。
李向前:(有些失望)还不到日子?
田润叶:不是,警察说四化前天就被释放了。
李向前:放了?放了这孩子怎么不回家?
外大排档夜
李四化和几个狐朋狗友大吃大喝。一个金发姑娘(第一幕中和孙少安相遇的那个)坐在他的怀里,趴在嘴边说着什么,李四化哈哈大笑,伸手捏着姑娘的屁股。
一个老太太推着一个坐轮椅的老头从远处走过。老头怀里抱着一个大竹筐。
老太太:雪糕!雪糕!谁要雪糕!
狐朋狗友们吃的烂醉,勾肩搭背的和李四化告别。李四化醉醺醺的趴在姑娘怀里,挥手示意。金发姑娘表情里有些厌恶。
大排档老板过来数数桌子上的烤肉串儿和啤酒瓶,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单,拿出计算器摁了一会儿。
老板:一共520,您俩谁买?
金发姑娘不耐烦的摆弄着手机,指指靠在她肩上的李四化。大排档老板拍拍李四化。
李四化:(睡眼惺忪)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大排档老板:(瞪着他)你说干什么?吃饭给钱!
李四化:(推开姑娘)多少钱?
大排档老板:520!
李四化叼着烟卷,摸摸屁股口袋,掏出一把钱来,数了数,才一百多点儿。他把几个裤兜挨个掏一遍。大排档老板怒耐烦的看着。金发姑娘疑惑的看着李四化。
李四化:小芳,你那有没?先给我垫上。
金发姑娘:四化哥,你可真逗。你请客,还要我出钱。我没有。
李四化:什么叫我请客你出钱,这不是没带够么,你先垫上,回头给你。
金发姑娘站起来就跑。李四化抬脚要追,被大排档老板抓住衣领。
大排档老板:哎哎哎哎,别跑别跑。
李四化:我他么要大嘴巴子抽这个小婊子,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让她垫个钱都不肯。你松开,我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
大排档老板:(嘿嘿一乐)那不成,我放了你,你俩都跑了。告诉你,你这招不灵了,网上都有曝光了,甭废话,拿钱。
李四化一看局势不对,大喊一声:小芳,叫兄弟们来!
金发女郎一个呼哨,刚才走的没影的几个狐朋狗友又奇迹般的冒了出来,慢慢的围过来。
大排档老板(嘿嘿一乐,冲里面喊)哥几个,后厨闷得慌,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十几个人拿着菜刀锅铲擀面杖就出来了。狐朋狗友们一看这架势,掉头就跑。
金发女郎:四化哥对不住啊,今儿风紧,我也先走了。
李四化哀嚎一声:别介,我没钱了!
大排档老板怒了:耍无赖是吧?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孙五来黄原前世干哈的,敢跟我耍横。兄弟们,活动活动!
李四化被打的呼天抢地,哀嚎连连。
卖雪糕的老夫妻(背影)一怔,异口同声的说:是四化?!
镜头切过来,是田润叶和李向前。
田润叶推着李向前朝人群里狂奔而去。
雪糕箱子掉在地上,大半箱雪糕滚了出来。
田润叶推开殴打李四化的人,扑上去保护李四化。大排档老板示意手下人住手。小民警喘着粗气跑过来。
小民警:不许打架!不许打架!打架拘留啊!
大排档老板:陈警官,我们是自卫!这小子吃霸王餐,还带混混来滋事,我们也没办法——
田润叶抱着李四化痛苦。
小民警揉揉眼睛:田县长?!
田润叶带着李四化推着李向前夺路而走。
小民警:田县长!田县长!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小陈,去年你来我们单位考察工作——
大排档老板:陈警官,大热天的你烧昏头了吧?县长能大晚上出来卖冰棍儿?散了散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
小民警看着田润叶一家人的背影,揉着自己脑袋:我没看错啊!
外黄土高原的某个坟头日
坟前几个盘碗里供着果蔬菜肉。孙少安孙少平孙兰香跪在坟前磕头烧纸。孙立斌王明明跪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轮椅上,刘惠英依旧昏迷不醒。再远些的路边,停着两辆车。
烧纸在火焰里扭曲、变形、发黑,最终成为灰色的碎片。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孙少安:爹,娘,我们来看你来了。我们都好好的,您二老放心。我好着呢,立斌的警察做到也好,还升了队长。少平本来要退休了,可国家说现在延迟退休,他还得再等两年。不过明明当上副矿长了,美英留学回来了,还在兰香的公司里做上了大领导,都是有出息的娃。工程紧,我们就不让她回来了,她干的可是造福咱黄原的大工程。兰香的那俩洋娃娃,都在美国读大学,等两年回来看您二老。您二老放心,我们都好好的。
几个人磕完头,站起身来。孙少安一个趔趄,孙少平和孙兰香赶紧辅助他。
孙少安:哎呀,老了,我也站不住了。立斌,你和明明把你婶子抬到车上去。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孙立斌和王明明抱着刘惠英走向车里。
马路上有辆车打喇叭,车窗摇下来,来车的是李四化,田润叶、田晓霞、李向前、丽丽向他们招手。孙家兄妹挥手示意。
孙兰香:哥,晓霞姐还是没认那个孩子?
孙少平:嗯,没有认。晓霞说她至少还有丽丽这个养女,而那对老夫妻却只有东海一个。她知道那种失去唯一希望的痛苦,不想让这老两口再承受。
孙少安:(不以为然)晓霞这也有些想当然了,她怎么就知道那孩子一定会跟她走呢?再说了,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再不认,有些说不过去。说是等这老两口没了再说,可是谁活的过谁,谁又知道呢?
放羊老官儿赶着羊群经过。山岗上响起《信天游》的歌声,在乍起的晚风里听不太真切。
夕阳西下,孙家兄妹的背影,成为一道剪影,慢慢的模糊,隐入在土地、道路、山川、天空之中。
(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