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邱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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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仇人相见

解放军虽然打败了龙口镇的土匪,但没抓住土匪头子,还有很多土匪撤进了山里。战士们顾不上休息,准备向龙口山发动总攻。总攻之前,指导员召开大会,总结这几天剿匪的经验。

“土匪和国民党的正规军不同,他们打的是游击,我们几个牺牲的战士就是巡逻的时候被土匪放了冷枪。”指导员沉痛地说,“为了避免牺牲,战士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在意,现在要打山寨了,土匪的鬼伎俩会更多。”

连长站起身,面对着战士们说:“指导员说得很对,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剿匪任务,今天就是要大伙儿商量商量这山寨怎么打?”

“土匪对山里情况很熟悉,打一枪就不见人了,我觉得可以试着晚上进攻,黑灯瞎火的土匪就瞄不准了。”一排排长说。

“不行,”连长反对,“山路上有很多土匪设的陷阱,上次我碰到一个,里面全是尖竹子,掉下去就惨了。这些陷阱白天都难察觉,晚上就更难对付了。”

指导员沉思了一会儿,说:“最好有个熟悉山里情况的人帮助我们,咱们看看有没有老百姓肯帮忙。”

这时朱斌想到了那个带路的人,把情况告诉了指导员。大家都觉得这人的身份有点可疑,直接去问可能效果不好,最好有一个战士先和他沟通沟通。朱斌叫来了少云,让他去问问那人,叮嘱少云:“咱们要以诚待人,让他心甘情愿地帮我们!”

那人在营地的一角坐着,看着战士们忙碌地准备弹药粮食。少云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他也没看少云。

“同志你是哪里人?我是铜梁县邱家沟的,叫邱少云!”

“我是本地人。”那人淡淡地说。

“这里土匪一直横行霸道,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吧!”

那人不说话,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泥土。少云又说:“现在好了,解放军来了,老百姓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你看!”少云指着营地门口,那里指导员正在和乡亲们说话。

“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重见天日,可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那人终于抬起头,看着少云的眼睛说。

“怎么会,”少云一愣,“难道……难道你是……”

“不错,我是土匪!”那人的眼睛里凶狠的光一闪而过。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们?”

“良心发现了呗。”他自嘲地说,“世道不好,很多人当土匪也是被逼的!”

“不错,以前国民党统治的时候,官逼民反,老百姓日子可苦了,我爹就是给官家逼得没办法,才去拉纤养家,被船老板害死了!”说到旧社会,少云和那人有了共鸣,“我一个最好的朋友给国民党反动派的兵打死了,要不是解放军救了我,我也不会有今天!”

那人看着少云激动的脸,问:“解放军真的能给老百姓带来好日子,包括我们这些土匪?”

“一定,你只要戴罪立功,在我们眼里也是英雄!”少云抱住那人的双肩,“在甘肃有一位解放军的连长就是土匪出身,他当时也是帮了解放军。”

“好!”那人站了起来,说:“带我走!”

少云把那人带到了排长面前,排长还没来得及夸奖一句少云,就忙着向那人打听山上土匪的情报了。那人把土匪们放置陷阱的位置指了出来,又告诉指导员山腰处有一处要道易守难攻,土匪们没什么其他的策略,就是一味地防守,跟解放军耗着,只要破了这处关卡,山寨唾手可得。

有了山上的情报,解放军一路高歌猛进,小股土匪的骚扰都被击退了,陷阱里还有死去的动物,但是已经伤害不到战士们了。他们来到一处地势险要的关口,两侧都是山,只有中间一条羊肠小道能通行,这就是带路人说的险要地带。为了拦住解放军,土匪头子也亲自来指挥战斗。

指导员向土匪们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插翅难飞,不要负隅顽抗,缴枪不杀!”

土匪头子怕军心动摇,吼道:“你们不要装好人,兄弟们投降了肯定是死路一条,有种的你打上来,老子奉陪到底!”几个土匪的亲信跟着起哄。

指导员见土匪这么顽固,下令进攻。少云他们排的任务是火力压制土匪,让前面的战士能冲锋上去。几十个战士拿着枪勇敢地向山上冲去,一时间,到处都是枪响,硝烟弥漫。少云盯着前面土匪的阵地,看到有火光的地方就是有土匪在射击,他也是一枪枪往那里招呼。杂乱的枪响声中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嗒嗒嗒”的声音,土匪有机枪!指导员听声音发现土匪的机枪还不止一把,如果强冲一定会伤亡惨重,他当机立断,下令冲锋的战士们回来。战场上的枪声渐渐地停止了,又归于宁静,只有牺牲的战士的尸体醒目异常。

怎么办?用大炮一定能轰开土匪的防线,但是山路难行,大炮运不上来。对面,土匪头子得意地大笑,扯开嗓子唱起了山歌,那歌声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少云听到了,愤怒的热血直冲耳膜,在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真想冲上山去,但是少云已经是一位合格的战士了,他没有冲动,环顾四周,想着突破的办法。

这时带路人走到少云身边,说:“我去跟他们说说,他们看到我在这里安然无恙,一定会动摇的。”这个办法可行,如果能劝动土匪们投降,绝对是一举两得的事。“少云和他一起去,站在他们子弹打不到的地方喊话就行了。”排长说。

他俩往土匪阵地走去,少云目测着距离。“就这儿吧。”带路人停了下来,对土匪喊道:“你们都认得我吧,我是大疤!”

土匪们一阵骚动,少云听到有人说:“你还活着啊,还以为你被他们干掉了。”

“我投降了!解放军没杀我,大家赶紧弃暗投明,跟着头子干没有前途,以前是世道不好,现在天下是新中国的,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大疤你这王八蛋,你自己忘恩负义投降了还敢到这来,老子一枪毙了你!”土匪头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除了叫我们杀人放火对我们有啥恩义可言?说到恩义,我们不能忘了生我养我的父老乡亲,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土匪阵营里更乱了,土匪头子带着人冲了出来,他知道再不阻止大疤,土匪们就不听他的号令了。少云见状,拉着带路人就往回跑,后面的枪声响了起来,前面的解放军也开始发动了第二次的进攻,这一次土匪们军心不稳,而且没人指挥,战士们很快占领了关口,土匪头子被几个人保护着冲了出去,消失在群山之中。山寨的土匪也跟着土崩瓦解,大部分都投降了。投降的土匪说土匪头子可能要去渡口坐船,有一个船老板经常帮土匪运送赃物。少云一听这话,想到了杀害父亲的船老板,立刻向指导员请求去追,指导员就派排长朱斌带领战士们阻截土匪头子。

战士们飞奔着下山,渡口有几十里路远,虽然是龙口镇的重要通商口,但由于龙口镇长期不太平,做生意的人也少,所以渡口十分冷清。战士们到的时候,码头孤零零地伸向河里,木桥也腐烂了,一条被遗弃的小舟被波浪拍得左右摇摆。

“没人!”少云失望地说。

“等等。”排长说,“土匪头子一路上怕被我们发现,东躲西藏,我们是一路直奔这里,应该比他们要快,大家找地方隐蔽起来,咱们来个守株待兔!”

战士们纷纷藏在河边高过人的芦苇里,水鸟被打扰了一下,飞起来,换了个地方,又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小李折了两根芦苇在手里搓着什么,他没和旁边的少云说话,少云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渡口。

太阳正在头顶上,晒得战士们的脖子疼,小李编了个芦苇帽子,别的战士没这本事,胡乱扯几根芦苇遮住了头。少云盯着看了太久,桥都变得弯弯曲曲的了,他揉了揉眼睛。土匪头子还会不会来,是不是有别的路?少云不知道,他只能等了。

太阳向西绕了半圈,又落了下去,在河里留下了万道金光,渡口却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战士们都累了好几天,真想趁着现在跳进河里,让河水把疲惫给冲走。天完全黑了,还是没见有人来,这时朱斌开始警觉了,凭他的经验,土匪头子很可能早就到了附近,等天黑才坐船逃走。他令战士们向渡口靠近一些,鱼就快上钩了。

果然,几个人影在黑暗中飞快地向渡口靠近,战士们一阵兴奋,握紧了手上的枪。“上。”排长小声地说。少云猫着腰,迈着碎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听到了船和水摩擦的声音,看到了船破开的白色浪花。战士们一拥而上,土匪还没来得及抵抗,枪已经指到了他们的后背。

“哟,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啊?”排长冷笑着说。

“河上的夜景不错,这位爷风雅得很呐!”小李附和地说,少云也忍不住微笑了。

“说!接应你们的船老板在哪?”

一旦被抓住了,土匪头子气焰全无,垂头丧气地说:“在王官渡,离这二十里水路。”

“带我们去!”

排长和班长商量了一下,为了一网打尽土匪,决定由排长带几个战士换上土匪的装束押着土匪头子去见船老板,班长带领其余的战士在后面接应。少云自告奋勇,排长知道他报仇心切,也没有阻拦。一行人乘着小船出发了,一名战士撑着杆,杆在水里一起一落,船划过水面,溶进了月色里。

船老板在船头抽着烟,焦急地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来的船,过了今晚土匪头子再不来,他就要丢下他自己逃命了。自从共产党当了权,他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而且还有人翻起了好几年前的旧账,说他害死了人,他害怕了,仗着和土匪头子有过几次交易,干脆入了伙。现在土匪头子生死未卜,他又盘算着自己怎样脱身。

今晚的月亮并不怎么明亮,像蒙了一层纱,等船老板看清掠过水面的小船时,船已经很近了,土匪头子正在向他招手示意,他松了口气。一个壮汉先跳到了这边船上,土匪头子的脚步似乎不稳,摇摇晃晃的,扶着他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小伙子上了船,船老板心里一惊,这小子沉默的表情、紧锁的眉毛、倔犟的鼻子都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当年率领纤夫们闹事被他丢进安溪河的邱炳荣!

他的眼光还没从少云的脸上收回来,朱斌掏出一把发亮的手枪,说:“投降吧!”战士们用枪指着刚要冲过来的打手,朱斌朝天开了一枪,打手都不敢妄动了。

少云走到船老板面前,眼里的怒火逼得船老板后退了一步,“你还记得邱炳荣么!”少云喝道。刚刚还在想这事的船老板这时如五雷轰顶一般瘫倒在船上,少云走上去就是一个耳光,脚抬起来要踢,又停住了,回头对排长说:“土匪已经抓到了,应该交给老百姓去审判!”排长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少云同志,你是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

这一场剿匪战斗,肃清了盘踞在龙口山的土匪,这一带的老百姓终于能过上安宁的生活,解放军战士回师的时候,乡亲们沿着山路送出了很远。少云望着这几天进行过殊死搏斗的大山,经过实战的磨炼,少云迅速成长起来,更大的荣誉在等着他。

由于连队执行完了在安居镇附近的任务,就要离开了。少云得到了两天假,他穿着军装回到了村里,村里的人都自豪地看着他们的战士,大伯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少云和弟弟妹妹一起去给父母扫了墓,他要告诉他们父亲的仇已经报了,自己有了新的未来,这个家在新的时代一定会越变越好。父母坟头的青草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听到了少云的诉说,微风吹起少云的衣角,两个坟墓静静地挨在一起,平静的外表下是那个不平静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