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任不久的H局施方杰局长看着办公室写的会议报告,越看越皱眉头。这报告言之无物,会议的中心主题不突出,要求也不明确。明天的会议是施局长新官上任第一次做报告,这次报告十分重要,一个领导有没有水平、能力、眼光,就从报告中可以看出。为了给局里干部职工一个好印象,施局长决定自己动笔。
施局长虽是中文系毕业的一名本科生,可他拿起笔来,那笔就很不听话,他写了揉,揉了又写。那烟一支接一支地抽,屋内弥漫着难闻的烟雾。写了一个多小时,还写不满两页稿纸,可桌子上堆了一大堆纸团。忽然,门被推开了,施局长的父亲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屋内的烟雾,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团,便问:“方杰,你写什么东西?”
“爸,你有事吗?”施局长答非所问,意思是没事就别打扰我。
“我没烟,给包烟给我。”施局长的父亲回答说。
施局长的父亲拿了烟,看到他愁容满面的样子,又问了一句:“你写啥?”
“爸,明天局里就要开大会,办公室帮我写的报告太不像样了,真是把我急坏了。”施局长对父亲说。
“你怎不早说,写报告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嘛。爸爸在县委办公室写了整整四十年的材料,你说吧,明天开什么会。”施局长的父亲问儿子说。
施方杰把开会的内容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后回答他四十分钟就可交卷。父亲的话,施方杰半信半疑。父亲刚刚退休回家不久,他叫施舒,可他并没有说大话。施舒退休回来,县委办公室的马主任到他家请了他几次,要他回办公室帮他写材料,他谢绝了。施舒在县委办公室是一支公认的笔杆子,谁都写不过他。历任的县委书记等领导因他写的报告,而说得相当精彩。会写材料的他,在办公室一干就是四十年。曾有领导欣赏他,说要提拔他,可提了他谁来写材料?而那些不会写材料的,反而一个个调出去当官了,有的官做到市级、省级干部,哪一个比施舒差?有句话说得好,会写的比不上会说的,会说的又比不上会拍马屁的。
真的不到四十分钟,施舒把材料写好了,交到儿子的手上。施方杰看到父亲写的材料,感到吃惊不已,一气呵成,几乎没有改动,文字写得非常流畅、优美。他越看越佩服父亲,主意新颖,观点鲜明,思路清晰,三千字的报告,没有空话废话,想要删去或增补都很难下笔。人们常说知父莫如子,可他这个儿子根本就不知道父亲有这么大的能耐,总认为父亲在县委办公室是一个多余的人物。
次日,施局长的报告在全局的大会上,具有轰动性,博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会后,不少人都夸施局长说得很精彩,也都认定他是一个人才。
以后的几次报告,施局长又有劳父亲的大笔手,照样获得很高的好评。由于H局的材料很多,办公室实在缺一个会写的。施局长跟两位副局长商量后,同意把父亲聘到局办公室来。开初,施局长的父亲不答应,后经不了儿子的苦苦哀求,才勉强答应。
H局的办公室有了施舒这支笔杆子,就不用再愁写材料的问题,一个局的材料能跟一个县的相比么?因为有了施舒,H局的上报材料总是受上级部门的表彰。
一天上午,临下班时,忽然,H局接到市局的电话,省市两级的领导下午3点到H局检查,主要是听取上半年的工作情况。此时的施局长正好出差省城,离开会的时间只有三小时的时间,施局长从省城可以立即赶回来,施舒也可以在三个小时内把报告写出来,可施局长就是没有看报告时间。后来,这个棘手的问题还是被H局的吴立副局长解决了。施舒一边写,打字员一边打,每打三五百字。就把它通过邮箱寄到施局长的笔记本电脑,而施局长一边坐车就能一边看材料。
就这样,施局长在回县城的半路上,就读到了全部报告。下午的报告会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离县城不到二十公里的路上,发生了特大的交通事故,一条路上塞满了车辆。此时的施局长就再也无法可施了,急得老是从车上下来看前面的车辆……
时间不等人,施舒要吴立副局长向省市的领导做汇报,可吴副局长连材料都没有看,他能汇报吗?后来,吴副局长对施舒说:“老施,报告是你写的,你最为熟悉,还是你做报告吧。”
事情只能这样了,施舒拿着材料上台向领导做报告。施舒汇报不到五分钟,施局长回来了,他见父亲在做报告,只好坐在会场的最后一排。施舒从没有做过报告,在记者的镁光灯下,录像镜头前,还有那么多省市的领导在身边,他的两眼不敢斜视,滴水成冰的天气,他的额上在不断冒汗。在最后七八分钟的报告,他读得很无奈何,不是读错,就是把一个字说了四五次,糟糕得很。
晚饭时,施局长十分不解地问父亲说:“爸爸,你的报告写得很精彩呀,为何你汇报得一塌糊涂?”
施舒放下筷子,想了一想,意味深长地说:“爸爸是写报告的料,而你是做报告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