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山的儿子读大学出来,经过考试进了县文联。因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在山里,儿子把父亲接来了县城。开始,何大山说什么也不听,可他的儿子就是不肯父亲一个人呆在山里。大山来到城里,无事可做,整天闷在屋里。一天,大山对儿子说要去收废品。儿子不肯,他说他可以养活父亲,这次大山没有听儿子的,他非要出去不可。儿子没有办法,只好随父亲了。
大山在城里一干就是一年多,且收入挺不错,不比儿子的工资少。一次,儿子向父亲要五千元,说要出一本诗集,他的钱不够。两个月后,大山走进中学的教师村收废品。有一位女老师从家里拿出许多旧报纸,还有几本旧杂志。忽然,一本新书从报纸里溜了出来。这本新书就是他儿子的诗集,上个星期才出版的。大山拾起儿子的诗集,扉页上题有儿子的亲笔字,递给女老师说:“老师,这本书是新的。”
女老师没有接他的书,摇了摇头,说:“新书还不如旧报刊,看都看不懂,简直是浪费纸张。”女老师说完,又接着说:“这些人也真是的,吃饱撑的,写什么诗!”
大山很不好意思,好像女老师是在奚落他似的,他的脸红到脖子。在另一户老师家,大山又收到了儿子一本诗集。大山拿着儿子的诗集,问他:“老师,这本是新书。”
“不要,书橱又放不下。”那位老师回答他。
“是不是写得不好?”大山又问了一句。
“这也叫诗,那个个都是诗人了。”老师答非所问,那口气似乎还很生气。
此时,一位七十有余的老人从楼上下来,他对大山说:“给我看看。”那位老人接过大山的书,他翻开诗集看了看,说:“文笔还挺清秀。”
这天,大山在教师村收到儿子的11本诗集。这11本诗集当废纸卖给他,就说明儿子的水平了。他踩着三轮车,那心情很不是滋味。他想到儿子拿到他的诗集时,是何等高兴啊,那情景仍像刚发生一样清晰。能把这事告诉儿子吗?不行,儿子要是知道,一定会受到沉重的打击。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打消了,还是要告诉儿子,不告诉他,儿子怎么知道他写的诗,人家不喜欢?那又应如何跟他说起呢?
“啊……”大山因考虑这个问题,忘了看路,三轮车翻倒在路边,人也从三轮车上摔了下来。大山回到家里,儿子还没有下班,儿媳在医院陪她的母亲没有回家。他坐在沙发上紧锁着眉头,默默地抽烟,屋内弥漫着烟雾。他总是想着这个问题,该如何向儿子说好呢?忽然,猛拍了一下大腿,高兴地叫道:“对,就这样对他说。”
吃晚饭了,儿子给父亲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父子喝得很痛快,酒过三巡。大山看着儿子问:“阿牛,你还记得八岁那年,从牛背上摔下来,把左脚摔断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这怎么会忘记呢。爸,你问这干吗?”阿牛用不解的眼神看着父亲问。
那年,阿牛的脚摔断后,请了一位接骨的先生。想不到这位先生把他的骨头接歪了,成了一个跛子。这可如何是好,把大山急坏了,后来,又另请了一个医生。医生看了阿牛的脚,说:“要么把他的脚敲断重新再接,要么就这样成为一个残废的人。”大山当然选择前者,同意把儿子的脚敲断再接。那位医生很残忍,不说一声就把阿牛的脚敲断了,阿牛惨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阿牛醒来,老是骂着医生。第二次,那位医生接得相当成功,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成了一个大家公认的美男子。
大山喝了一口酒,笑着说:“当时,你老骂医生他娘。”
“爸,那时年幼无知。后来,我就知道错了,非常后悔。要不是那位医生,现在,我就是一个残废的人。”阿牛回答父亲说。接着,阿牛很有感触地说:“没有经过那场痛苦,就换不来我的今天。”
“儿子,你真的这么认为?”大山看着儿子问。
阿牛看了看父亲,知道父亲一定有问题,便问:“爸,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阿牛,我就是有事要告诉你的,你知道吗?今天,我收废品,收了你的十多本诗集。人家都说你的诗写得不好,当废纸卖给我了。”父亲看着儿子说。
“啊……”阿牛吃惊地叫一声。
不一会儿,阿牛就端起了酒杯,知道父亲的用心良苦,感激地说:“爸,谢谢您!来,干一杯!”
父子一碰杯,把酒一饮而尽。大山把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对儿子说:“我相信你,今后,你一定能写出大家喜欢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