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过一个忧愁的故事。
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季,炎热熔化了我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希望,为了躲避那灼人的热浪,我开始了不断地向清凉处“逃亡”,弄得自己疲惫不堪,却依然伤痕累累。在接下来的并不天高气爽的秋天里,我终于可以驻足小憩,却没有想到自己从此逃进了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局的悲剧。可是我真的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再逃了,于是我接受了事实,留下来去完成一个除我之外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的故事。
我不想看到别人对我同情地微笑然后再轻轻地摇头,那会让我觉得生不如死。但我知道自己不能死,在失败之后以死作为解脱是愚蠢的人,但不是我。我不会再给别人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允许自己永远处于这种失败的弱者地位,而役有机会翻身。因此我努力地使自己在这个故事中显得和谐些。
我终于又能够快乐地活着,我甚至比这个故事的作者们还要快乐,而且这种快乐没有伪装。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伤痛了,知道我受过伤的人也都以为我已经痊愈,可是我心罩很清楚,在这样做的同时,我在心底给自己了一把锁。
在白天,始终将灿烂的微笑挂在嘴角,去经营那个悲剧。然后会有情不自禁的泪水将心锁开启,让我一个人在寂静的夜里偷偷咀嚼痛苦的滋味。在黎明之前再重新上锁,用微笑去迎接下一个并不灿烂的明天。我无法判断白日的微笑与黑夜的泪光谁更能左右我,因为它们所展现的的确是最真实的我。如果非要说我有所掩饰的话,那就是我没有让自己在不该哭泣的地方流泪。在这个故事的作者和故事里的人们面前呈现的都是我最快乐的一面,而且这可能会成为一种永远。因为我知道:这个故事对于我来说是悲剧,对于他们,是生活。
我曾试着劝自己放弃那把锁,也许正是因为我对心中那个梦想的执着甚至是趋于顽固的坚持,才使我将这个人人都心满意足地演绎并享受着故事看成了一个悲剧,但我的努力是徒劳的。尽管那个梦在我现在所走的这条路上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梦,因为我没有勇气用自己的理想去和故事的作者中那两个赠给我生命的人的苍老对抗。而这也是使我的故事成为没有结局的悲剧的原因。可我仍无法使自己背叛理想,于是悲剧就这样继续了,而悲剧的主角居然每天都在微笑,我真不知该为此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在快乐与悲伤交替重叠的日子里,在思想被时间沉淀的过程中,我学会了珍惜泪水。快乐开始使我疲倦,但我已习惯了自己的角色,悲剧对我已是一种温暖,那把锁的钥匙终于被我弄丢了。但想逃的念头仍蠢蠢欲动,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力逃,于是我渴望有一次流浪,虽然我知道终点只能是这座城市,这个故事,于是在这个冬天开始的时候,我“收拾一切灿烂的结束,把微笑还给昨天,把孤单还给自己”,就这样逃到了这个南方小镇。没有熟悉的面孔,没有世俗的羁绊,我终于可以做回自己。每天我带着自己的灵魂在陌生的街头流浪,漫无目的却并不盲目,没有思想却并不麻木,我只是这个陌生城市的一个孤独的过客,偶尔,遇到路边玩耍的孩童,我会禁不住停下脚来,静静地望着他们天真的童年,直到看得痴了过去。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流逝,终点已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受伤的心在南方的温暖里得到了些许温柔的慰藉,那把锁也在平淡中磨去了棱角,但疼痛却依然清晰。
那天天空有些阴,我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潞荡,平静但不木然地旁观着周围的一切。雨就那样顺理成章却又有些让人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如那个悲剧。街上的人开始匆忙地收拾一切。我呆呆地立在雨中,望着眼前的繁忙景象,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感动,我想哭,但眼中竟没有泪。“小姑娘,还不去避雨?”喧嚣的人群里有人冲我喊了一声,我对着在雨中落荒而逃的人们笑了笑,却没有动。雨下得很大,转眼间整条街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微笑着闭上眼睛仰起脸去直面这生活的风雨,然后我尝过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冰冷,它刺激着我,告诉我正清醒地活着,它说:你可以逃避现实却无法逃避生活。雨水毫不吝啬地向着地面上庞大或渺小的一切倾盆而下,仿佛老天爷要渲泄些什么似的。虽然我知道这种天气在南方并不稀奇,但我依然觉得这是一场迟到的雨,一场本该出现在夏季却迷失在失信的季节里,痛苦地错过周期而来到冬季的雨。想到这里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轻轻问自己:如果这场雨出现在夏季,你还会被痛苦灼伤吗?我被自己问住了,心底最柔软的东西被深深地刺痛,久违的泪水和着雨水在脸上横冲直撞。路旁的村庄里不知谁家的收音机开得很大,一个声音在湿润的空气里弥漫:一陕快仰起你那苍白的脸吧,你的生命并不长,不要用它来悲伤,那些坏天气,终于会过去“……雨忽然停了,我睁开眼睛想看看天空,却发现我的头上是一把伞,我急忙转过头,然后我看到了一朵微笑的花。那个声音又轻轻唱道:“关于未来,就请你坦然,不要离开……”我对着伞下的她也对自己重重地点了点头,于是我的天空一下子灿烂了起来……
在春天萌芽的时候。我的悲伤毫不犹豫地随冬季而去,那个悲剧成了我还来不及沉淀的历史,于是我曾有的忧愁成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