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朵寂寞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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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阳光下的残叶

那一段日子,ATA几乎疯掉了,失业加上失恋,再坚强的女人也势必会萎落。说起来也很奇怪,每一次都是这样,喜事总是接班而来,倒霉也都是并肩而行,其实ATA是个自信的女人,她漂亮,聪明,风情万种,无论在情场还是职场上都是手到擒来,面试无往不胜,身边又总有一大堆男人追求,只是,得来容易守护难,她没有任何与人争斗的手腕,亦没有男女相处的独门技巧,只靠着年轻行走江湖,不知道这样的好运气还能维持多久,又或者说,已经到了尽头?

两个一起失去,如果不是这样,伤痛恐怕不能这样彻底吧?至少留一个作为安慰,全情投入工作或者恋爱中,不至于如此地狼狈。

翻开日历,发现这一年又将过去三分之一,时光无情到不留任何余地,不容任何商量,就这样,ATA摸着一张将逐渐不再青春的脸,无聊地看着桌上的一盆嫩绿植物,觉得生活像个笑话。

一下子拥有了那么多的空闲时间,ATA却没有由此萎靡下去,当然,明天也可能会更好,下一站,必须是振作。ATA不习惯于怨天尤人,更不愿向命运低头。她打算推倒从前一切,总结失败的经验教训,从头来过,像所有立誓重生的女人一样,她买了一大堆恋爱经验畅销书,换了发型,改变了穿衣风格,又换掉了彩妆的牌子,长发躲藏在迷人的花裙中,一个迷人的森林女妖就这样诞生了。

ATA满意于自己的改变,拍拍袖口,霉运应该会一扫而空吧,即使是一片残破的树叶,阳光下和煦一照,也可能恢复新绿,她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有的是信心。

最重要的是,她还认识了令人砰然心动的WILL。可以说,WILL的出现,让ATA觉得所有的一切,失落,失意,都可以打包扔进垃圾筒里去了——是谁说过,女人永远要装扮得体,因为随时可能遇到白马王子,ATA满意于自己遇到WILL时的样子。

WILL有一张坚毅的脸,平时不苟言笑,但是领口袖口洁白如新,身上经常有着古龙水的清新味道。眉目中暗藏着一丝不易被捕捉的敏感,日常生活很简单,上班,下班,听音乐,喝红酒,看碟片。经常会约会一些身份迥异的女人,但是很难动情。

第一次见到ATA的时候,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

ATA大约27岁的样子,既有成熟的风采,又不失少女的单纯,最重要的是,当他走进那一间色彩造型室的大门,ATA顶着一头的彩色花卷匆忙地跑出来,白得有点过分的皮肤放射出来的光彩几乎晃到了他的眼睛,精致完美的妆容没有受到零乱头发的影响,想必,那些花卷拿掉的时候,他将会看到一个厚嘴唇大波浪,充满极致诱惑的女人,想到这里,他的血脉有点奔腾,但是他平静的外表下,几乎看不出来任何心思上的变化,这是他存在世界中惯常维持的姿态——安全,稳重而且容易掌握局面。

那天晚上,他果然找借口在造型室拖了又拖,从翻阅遍了店里摆放的免费期刊杂志,到抓住一个造型师谈他的发质问题……女人做头发真是麻烦,似乎要有一辈子那么久去等待一个新的造型,就在他即将拿着最后一张报纸就要迎来睡意的当口,ATA的造型终于完成了,他耐心地等着奇迹的出现,屏住呼吸,慢慢地定住目光——

果然,他没有失望,一个身材颀长,腰身丰满,一头大波浪的厚嘴唇女人出现了。

多么完美的女人,简直就是按照他的理想来设计一般的——即使拿到厂家去定做,也未必如此合乎心意吧,这一刻,WILL感觉自己中奖了,当然,他的任何一切表情,从一开始到后来,全都被ATA看在了眼里,在他被着完美的等到惊叹到无法言语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像个终于看到童话结尾的小孩子一样,而镜子里的女人突然转身,对着他说:“你好。”

如果世界上有满足一词,那么WILL和ATA各自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诠释。

WILL满足了ATA对于爱情的一切幻想,他是那种她一直有点敬畏,又一直很希望接近的那种男人。他的行为举止是如此地绅士,样子当然也非常周正,最关键的是,WILL令ATA有一种安全感。他是那样的不苟言笑,比起身边那些轻薄肤浅的男人,WILL显然是与众不同的。所以,ATA才会如此大胆并主动地说了那句关键性的“你好”,畅销书上教育女人,遇到合适的男人千万不要手软,更不要让遗憾上演,主动打招呼并不会令女人丢脸,相反主动令女人充满自信,能够把握恋情的方向,并且,对有些拘谨的男人来说,主动的女人充满魅力——当然,前提是你喜欢,牡丹虽好,也要爱人喜欢。

在WILL方面,ATA满足了WILL对于女人的淋漓尽致的盼望,如果说他的冷漠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上女人的失望,那么ATA的出现一定是上帝的安排,为了扭转他的偏见而来的,这世界上从不乏各种优秀的男人和女人,只是有时候是看运气,运气好的,就遇到了自己的心头爱,运气不好的,始终揣着不甘心来回游荡。

仿佛在两个人遇见之前,都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摸索,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遇到了那么多不合适的人伤了那么多不该伤的心,却不知道原来最完美的那个人,会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刻突然出现,他们的结合,完全是天造地设的安排。

ATA扳着手指头数WILL的好,成熟,稳重,多金,优秀,年轻,品位……而WILL对ATA只有一种迷恋,来自原始的,身体上的最直接的引诱,WILL从来没有对ATA说过,当他第一次做性梦的时候,他就曾经被一个波浪发厚嘴唇的女人征服,自此之后,他一直在寻找这样的女人,但是很失望,他一直没有找到,直到遇到ATA。

看来金童玉女的童话就要上演,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令ATA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ATA慵懒地窝在WILL家里看西洋旧片,WILL加班还没有回来。

时钟滴达滴达地行走,像是一头沉默的老牛,ATA有些无聊,原来,多一个人,可以多出那么多的欢喜,一个人的寂寞,简直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连她最爱的好莱坞老电影,都显得乏味无趣……于是,ATA百无聊赖地拉开WILL专门放碟片和CD的抽屉里,翻看有什么新鲜的片,翻了半天没什么惊喜,却发现在抽屉的尽头,有一串钥匙,看不出这是哪里的钥匙,不是大门的,也不是卧室的,更不会是抽屉的,也许是以前女朋友的纪念?更或者是某个神秘保险似乎都不像,她拿出钥匙把玩了半天,没什么新发现,便随手扔到了桌上。

WILL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个人亲热地旖旎了一番,WILL突然看到了桌上的钥匙,神色有些慌张地把ATA推开,迅速地把钥匙收了起来,ATA本来并没有在意钥匙这件事,但是看WILL的表情有些奇怪,便问:“这是哪里的钥匙?”

WILL敷衍地说:“以前房间的钥匙,现在已经没用了。”

虽然ATA觉得有些异常,毕竟没再追问下去,其实她对钥匙并没有特别的疑问,谁的家里都可能会保存一些旧的物品,只是,WILL的表情真的令她觉得好奇。

那天晚上,更为奇怪的是,平时欢爱中无限沉醉的WILL匆忙地完了事就睡觉了,一点都不像他一直的作风,在ATA看来,WILL是极具性魅力的男人,床上从来都是沉迷的姿态带她进入从来没有尝试的世界,这个世界美妙地无法形容,就像是鱼儿被风浪吹到了顶峰,而滑落亦是惊天动地的刺激。

看着WILL背过去的身影,ATA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埋怨自己不该让一串可能什么都不是的钥匙来破坏了如此美好的一个良夜。

钥匙反应并没有随着天亮而消失。更加奇怪的是,自从钥匙事件发生后,WILL对ATA突然变得冷淡了起来,没来由,却又真实地,就冷了下来。

从前一百通电话都过不完一天的热情,一夜之间骤降了下来。女人有时候比不上男人的善变。ATA觉得WILL的冷淡毫无理由,即使她有一万个错误,他也不该拿冷漠来惩罚她。

ATA有不详的预感,以前失恋的前兆也是这样的,热情似乎真的是难以维持,再热烈的情人,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也都慢慢冷却下来。如果没有更深刻的感情升华,分手便在眼前。

ATA反复检讨自己的行为,亦不觉得有什么差池。也许所有的恋爱变质,除了有了第三个人的介入,便是彼此的厌恶,而这两项,似乎在这场关系中,都说不过去。

能够遇到WILL,ATA一直心怀激动,如果说女人的一生完全牵系在男人身上的话,WILL真的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之前她从来没有遇到过WILL这样优质的男人,之后恐怕更难遇到,所以,ATA紧张不安起来。她甚至想,如果可能的话,无论WILL有什么样的要求,她都可以满足的,她不想把感情再浪费到其他的人身上,合乎心意的人既然如此难以遇到,那么,即使付出努力她也心甘情愿,只要此情就此稳定下来。

27岁的年纪,不再抱有冲动的幻想,也经历过太多结不了果实的恋情,越来越渴望稳定,而WILL那方面究竟怎么想,她一点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WILL究竟爱她什么,恋爱这么多日,他几乎从来不过问她的家庭,她的工作,她的背景甚至她的爱好,他们的恋爱就如他们的相遇一样草率而轻浮,除了床上的温暖,她几乎感觉不到他们有任何维系的温度,其实她应该给他更多的机会,去了解自己——为了这一个可怕的发现,ATA打算改变目前比较被动的自己,重新以崭新的形象和姿态去迎合WILL。为了美好的未来,她愿意委屈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

尝试过提心吊胆的人都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有时候改变会换来新的契机,ATA仍旧有自信。

ATA像个厨娘一样躲在厨房里,摆着菜谱学做菜。以前她是十指从不沾油烟的,但是这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是一门难以掌握的学问,即使完全按照菜谱的要求去做,火的大小,调料放的多少以及火侯的控制,也真的是太复杂的一件事,煎糊和烤焦已经变成ATA菜系的主要特色,不过她并不气馁,相信时间会赐给她灵感和奇迹。

做一个贤妻良母,至少要像一个贤妻良母,是成功嫁给一个男人的关键,没有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会娶一个不闻世事,大大咧咧,没有章法的女人吧——即使她艳丽如花瓶。有时候ATA开始认同为什么那些教人恋爱的书会如此畅销,实在因为这世界上情商低的女人遍地都是,如果没有指导,恐怕屡屡犯错,仍找不到解决之道。还好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聪明的女人愿意将自己的经验拿出来分享,即使书价昂贵也值得了——就当教了学费,这世界现实到任何经验都不会白白给予的。

她想到曾经看到书上的一句话:俘获一个男人并不比俘获一支军队容易,男女之间,本来就是不见硝烟的游戏。要想获得成功,必须要有伎俩,有兵法,一点都马虎不得。ATA完全赞同这个观点,这些年,她的失败在于她太容易放弃,任何一段感情遇到了麻烦,她的态度就是躲,躲开麻烦,好像事情就可以平息下来,但是结局往往是,当她选择躲开的时候,对方亦有比她更快速的姿态撤离恋爱现场,只剩下一片废墟残骸,连回忆都不忍心。

打电话给WILL,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尽力不给他以自己太敏感的印象,尽量像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一样,约他品尝她的厨艺,在等他回答的片刻,沾满着葱花味道的双手几乎激动地有些颤抖。

WILL欣然同意,如期到达,没有半丝的犹豫。来的时候还给ATA带了妖娆无比的鲜花,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他没有解释这些日子来他冷却的理由,她更是缄口不提她的疑问,谁愿意拿任何不快来打搅如此美好的夜呢?

那天真的是美好的夜,在一桌子美味的引诱下,他们喝了几杯红酒,暧昧的眼神不断地在空气中游走交换,红酒像是忘情水般给两个有点奇异别扭的人洗了脑,WILL似乎一抛前日的冷淡,重新唤回了激动,嘴唇和双手不断地交换在ATA的身体上游走,冲动的热情占领了两个陌生又亲密的爱人,那一夜,他们似乎比任何一次都放松和满足,ATA再次重拾了信心,并更加迷恋WILL了。

你情我浓地爱了几个月,几乎没有什么争执,似乎真的按照ATA设计的方向稳定了下来。

但是新的不快又再次产生,ATA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热情也似乎仅限于床笫之间,离开了这张床,ATA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有了坚定的依靠感。但是他们的关系似乎从亲密开始,又在亲密中延续,说不出来什么样的担忧,令ATA毫无安全感。女人总是要求很多,当遇到一个合适的爱人,只希望能够与他跳一支浪漫的舞,但是舞蹈后的两个人是否继续走下去,是否真的可以不在意?

她感觉WILL有时候刻意让这关系简单,简单到只需要满足床上的欲望为止。但是ATA需要的爱情不是这样的,她需要在床外还有更延展的关心,体贴,承诺,对于彼此生活慢慢的介入和渗透,她希望他有什么生活上的趣事跟她分享,也愿意听她罗嗦一些人生的疑问,甚至希望WILL什么时候能够手持鲜花来个突然求婚,那么她就觉得人生圆满了。哪怕仅仅是试探和建议,甚至只是一种暗示也好,也就是说,ATA太在意这段关系,以至于她希望把这段飘在空中的关系牢牢地栽种到生活中来,以大地为土壤的话,它一定会长得结实而粗壮,她不至于再因提心吊胆而拼命去恶补男女兵法,那些东西真的有用,但是又真虚空,经历了那么多感情后,她再也不对感情有什么设想和盼望,但是这一次的投入,似乎又比从前多得多,至于结局怎么样她不敢去想,目前,惟有保持着关系,尽量地向美好前进。

ATA仍旧不断地看那些流行杂志,看畅销书,看魔女专栏,想尽一切的办法去琢磨男女关系,又不断地做测试,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办法?这场较量似乎只有她在努力,他好像一直安然无事,她丝毫都不知道她在WILL心目中的分量和位置。

她想,就这样无休止地等待和猜测下去实在太被动,有必要在适当的时候,探测一下了。

但是,具体如何去探测,ATA也没什么具体打算,焦虑的片刻,她翻到杂志上最新的流行趋势,说今年最流行厚流海的短发LOOK,心一横,不管怎么样,她决定先去做一个最完美的造型,再摆一个最诱惑的姿态,彻底将WILL俘获掉,就像他们关系的刚开始。

一不做,二不休,当ATA从造型屋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俨然变成一个干练时髦而又有些侠气的短发女郎,换掉了有些拖沓的长花裙,她穿上吊带和短裤以即人字拖——ATA向来对自己的外貌超级有信心,新造型给了她自己很意外的满意,那天她直奔WILL家去,按了门铃,她等待WILL的惊喜和缠绵的怀抱。

迎来的不是WILL惊喜的目光和缠绵的热吻,而是一张比冰还冷的脸——ATA从来没有见过WILL有过如此残酷和诧异的表情。他们如此这般在彼此的目光中僵持了大概三分钟。

ATA不觉得自己的新造型有那么地令人失望,但是WILL的态度实在令她害怕。

WILL比一块冰还寒冷地质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你觉得自己适合这样的轻佻?”

ATA委屈无比,本来想以最时尚的造型来取悦WILL,却弄巧成拙,搞来了如此的意外。

WILL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沉默地走进了屋,不再说一句话,ATA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跟在WILL后面,在经过镜子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看她的造型,仍旧是非常满意的,也许仅仅是因为没有看习惯所以觉得轻佻?可是……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WILL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抽了根烟,当场决定,与ATA分手。宣布分手消息的WILL脸上残忍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般,将ATA定在当时,以她的智慧,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造型的改变,会葬送掉一段美好的感情?ATA不断地追问,不断地试图挽回,WILL黑着脸表示,这是他的决定,希望她能够尊重他的意见。

临走的时候,ATA满脸是泪,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预料这个悲惨的结局。

希望这个决定不过是WILL一时的冲动,毕竟,以一个造型的改变而谈分手的事件听起来实在太荒唐,而紧紧关闭的房门却无情地宣告了WILL的绝情。

失魂落魄的ATA始终无法想通这件事,焦虑中,她变成一个倾诉狂,给朋友ABCDEFG拨电话聊天。她用相同的语气去描述着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的这段恋,当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为这个奇异的分手找出来合适的解释。小A劝ATA去看心理医生,她被ATA的状态吓坏了,小F则觉得ATA心太急,太追求结局。小E则怀疑WILL早就结婚了,跟ATA不过是一场迷惑身心的游戏。小G则推断WILL是个不婚主义者或者干脆是个双性恋……

后来小D说:“干脆当面对质,不用再祈求,但是必须要知道原因。我觉得,这个分手的原因不过是一个借口,也许他已经对你腻烦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ATA也觉得小D的话有道理。分手总有致命的理由,再脆弱的恋情也不会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个误会而夭折,而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借口不过都是掩盖真实想法的借口而已。而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鬼才知道。

如果真的是他已经厌倦了自己的话,恐怕这一场真的又是南柯一梦了。从来没有过的疲惫侵占了ATA的神经,如果说,自爱WILL之前,她还有最后的一点点盼望和自信,那么WILL之后,她真的像片枯叶一样萎靡下去了,希望像是一个女人的水份,而欲望则是女人的太阳,有了阳光和水份的供养,没有一片叶子会枯萎,但是现在的ATA,正在失去阳光的关照,又将失去水份的支持,结局真的连想都不敢多想了。

ATA对WILL并没有死心,即使那晚WILL的冷淡令人心寒,但是事情并不一定就此结束。

只要找到机会,一定可以起死回生。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幸福,ATA愿意赌一把。

不管他们之间是否缺少真实的生活积淀,至少他们是床上完美的拍档,回想起WILL曾经带给她的无与伦比的快乐和爱抚,ATA便沉醉了,恐怕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带给她如此充足的力量和完美的技巧了,比起WILL,曾经经历的那些男人都像是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幼稚青涩,当你品尝了一个甜美的果实后,你将再也难以忍受那些干瘪的,发苦的劣等品种了,ATA一直不愿意承认她是被WILL的性爱所征服,在她看来,承认这样的迷恋是不可思议的,是不正常的。但是这又完全是事实。毋庸质疑。她对他的爱是由性延展而来,她的要求也许太多,但是她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想通之后,找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ATA再次敲开了WILL家的门,她打算勇敢地跟他摊牌。她不想生活在焦虑的猜疑中。

WILL看到ATA的到来,仍然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似乎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几日不见,他消瘦了不少,失去她,他也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潇洒。ATA心里有些暗喜。

ATA直截了当地问:“我们究竟为什么分手?”

WILL也很直接地回答:“因为你已经不再是你,所以我不再继续爱下去了。”

ATA不可思议地说:“我明明是我,我的眼睛,鼻子,嘴唇甚至睫毛……我仅仅是换了发型,仅仅因为我的头发变短?我就不再是我?我不明白,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我的头发?”

WILL说:“你可以理解为所有你能够理解的一切,我只能告诉你,从前的你,是我想要的女人,而现在的你,让我感觉很陌生。”

ATA说:“真的只有这么简单?你分手的理由?”

WILL肯定地说:“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一周之后,ATA再次出现在WILL的门前,当WILL打开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波浪的头发,娇俏的面孔,白得过分的肤色,和丰满地藏在花裙子中的身材——WILL几乎有一刻恍惚,以为是在作梦,当然,这不是梦,ATA如此真实地站在了WILL的面前,WILL只觉得一股洪流从身体的最深处奔腾了出来,男性的本能令他失去了理智,他一把将重回的ATA抱在怀里,迫不及待地脱去了她的衣服,在她麦田一样的头发中他找到了一些冲动的释放口,他甚至没来得及将她抱上床,就已经疯狂地将她占有。

浴室里有ATA冲洗身体的声音,WILL似乎还是感觉自己在梦中,他倒了杯红酒,清醒了一下自己冲动的头脑,一会,裹着白色浴巾的ATA出来了,短短的发稍上还带着一些未干的水珠——WILL警觉地发现,ATA的长头发不见了——可是刚才明明看到的,是长发的她啊,难道是他的幻觉?不,刚才明明激发的冲动将自己冲昏了——可是,现在,这一刻,他看得非常清楚,短发的ATA生动而鲜活地站在他面前。像个骄傲的,不容置疑的公主。

不容置疑的ATA笑了笑说:“看来我想得没错,你真的仅仅是爱着那一头长发。”

说完,从浴室里抓出来一把假发,扔到了WILL面前,“喏,这就是你的梦中情人。”

WILL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

ATA则像个胜利的女皇,终于露出了无敌的笑容。WILL在这个笑容中,逐渐地平静下来,他叹了口气。

WILL点了根烟,对ATA说:“这是我隐藏多年的一个秘密。现在,我愿意说给你听。”

ATA满意地坐在了WILL的对面,如果说,这些日子来她充满疑虑的猜疑今天终于要水落石出的话,那么即使是分手,她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疑问和遗憾了。

WILL说:“也许你不相信,我其实是一个性功能障碍者。”

ATA哈哈大笑起来,回想起在床上像头野兽一样的WILL,竟然说出这样荒唐的话,WILL显然对ATA的表现没有意外,他继续说:“也许你不相信,我只有在特定的时刻,特定的状态下,才能够勃起。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我是一个没用的ED患者。”

ATA更加觉得不可思议,WILL熄灭了烟,拿出了那一串当时引起两个人不快的钥匙,ATA有点紧张,虽然她并不知道钥匙的秘密是什么,但是她本能有一种恐惧感,WILL不紧不慢地带ATA走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门口——认识这么久,她竟然从来上过他的楼。

他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决定把门打开,ATA一进这间屋里,几乎吓了一跳——

遍地都是散落的假发和一些有着长卷发造型类似的充气娃娃。

“现在你明白了。这就是我的秘密。”WILL颓废地依着门框,声音低沉而失落,“这是我隐藏多年的秘密,现在被你识破了。请原谅我的懦弱,我曾经利用了你的感情获得自己需要的激情,当我明白这一切都充满了罪恶感的时候,也许分手是对你最好的交代。”

WILL利用了ATA对感情的需要作为满足激情的交换,ATA又何尝不是利用了WILL对她身体的迷恋,硬要拉他入俗不可耐的围城呢?

意外的是,ATA和WILL并没有分手。

如果说,心理上的障碍令WILL的身体有某种程度的损伤的话,ATA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也就是说,对于ATA来说,WILL可以提供给她充满激情的感觉,她愿意为WILL提供形象上面的支持。他们两个就像是两片残损的树叶,都曾经希望仰赖对方的光亮来汲取养分,而重新鲜活起来,可是,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ATA已经改变了想法:各取所需,并不可指责。他要的并不多,而且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拯救他的,她又何必那么吝啬?不过,在她虚假的长发背后,她仍旧会渴望着某一天,这种迷恋会随着真实的生活而慢慢转淡,身体和情感的双重升华也许真的可以治疗一些心理上的暗疾,而那就是不远的天堂了——当她终于能够帮助WILL克服掉心理障碍的时候,他们可以轻松而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他们是绝配,比任何一对都登对,都合衬,都完美。

虽然这有点难,但是他们都愿意试。

ATA扔掉了所有的恋爱指南,恐怕想象力最高超,情商最高的女人也无法意识到,世界上有一些的感情,是那么地怪异,那么地不合逻辑,是无法按照兵法去分析和继续下去的。

ATA逐渐帮助WILL解决了隐藏的秘密,WILL也变得明朗起来,不再是那个面色严肃,沉默不语的男人,ATA也总算将这一场战争坚持到底并获得了胜利——他们终于如愿地结婚了,婚礼那天,所有的人都羡慕这一队金童玉女的组合,但是谁都不知道在这场美满婚姻中暗藏的障碍。不过,谁能保证每场婚姻都如表面上那样光鲜明亮呢?想到这里,ATA仍旧紧紧地挽住了WILL的双臂,任凭祝福的话一串一串向他们涌来,任凭那美满的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她像是一场阴谋设计的成功者,又似乎是别人阴谋里的同谋者,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希望和欲望存在,就算再残破的一片树叶,都可以找到重生嫩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