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金融危机虽然构成对美国经济的影响(这在本书的“结果篇”中已有详述),然而这种影响充其量应被看成是局部的而不是全局性的。根据美国最近对4位财经界人士的访谈结果,美国1998年的经济前景还十分亮丽,虽然企业获利可能下降,通货膨胀率会增加,经济增长率不如1997年,不过1998年仍可以维持令人满意的成积。高盛国际公司副总裁贺姆斯指出,亚洲金融危机当然影响美国出口,那些在亚洲有投资的美国企业获利会衰退,不过美国企业在本土、加拿大、墨西哥和欧洲的获利还是不错。市场调查顾问公司(HighFrequencyEconomics)首席经济学家温柏格指出,1998年美国经济增长率只有2·5%,低于1997年的3·6%,通货膨胀率会上扬,大约在2·3%至2·8%之间。另一家企管顾问公司(PrimarkDecisionEconomics)首席经济学家赛那指出,美国近年在经济基本面和市场面能够同时表现那么好,而且持续那么久,这在历史上并不多见。美国企业1998年平均获利率约8%,大约是1997年一半的水准。福特汽车部门负责人瑞门指出,美国经济在基本面方面是极为看好的,不过由于劳工短缺会使制造部门增长减缓和工资上扬,工资上扬当然会影响企业的获利。此外,华尔街金融界人士担懮美国联邦准备理事会未来可能提高利率,不过接受访问的财经人士认为,即使利率调升,幅度应该不至于太大。
尽管这样,仍然要谨防美国经济景气突然收缩所造成的重大影响。学者赵正道于1998年3月4日在香港《信报》撰写的题为“美股P/E(指市盈率─作者)偏高势危”一文中认为,目前美股市盈率偏高。根据美国联邦准备理事会主席葛林斯潘设计的“葛林斯潘模型”显示,目前美国股市已有18%的高估现象。对此,美国《霸荣周刊》(Barron‘s)引述DMG证券经济学家叶但尼的分析指出,如葛林斯潘发表对目前市场的看法,势将在美国股市中引起一波新的骚动。就是在这同一模型,老葛成功地预测到1987年美国股市崩盘前美股超涨32%的纪录。
赵正道在分析美股市盈率偏高的原因时指出,1、美股除1987年股灾外,整整15年未出现过真正熊市,今天不少美国投资者不知熊市为何物。2、大量基金出现,令公众人士参与股票投资变得十分容易。3、现代人崇拜金钱,例如世界首富盖茨的财富、电影巨片《铁达尼号》费资过亿美元的制作费,都成为不少报章头条新闻。4、工作岗位缺乏安全感,退休缺乏保障,令不少人投资股票,认为持有股票才有安全。5、1997年经济增长率是9年来最高,失业率是24年来最低,通胀率是11年来最好,均令大众相信牛市一直会持续下去。
另一个同样值得重视的象是,由于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无论是亚洲地区还是世界其他地区,都开始面临通货收缩的问题。而过去8年经济荣景中一再暴升的股票,令许多美国投资者认为收缩并没到来,通胀仍会上升。美国制造出来的货币大部分作股票购买而非消费,广大美国公众趋之若骛地将大量资金投入股市。一旦美股出现熊市,将是“财富效应”的最大破坏者,人们一旦发现手上股票不值钱,所引发的一切后果令人不敢想像。
美国人对股市如此乐观,以致令他们忘记了储蓄,倾其所有资金用作股票,误把买基金便是储蓄。1997年,美国储蓄率只有3.8%,是39年以来最低的。一旦美国人发现买基金并非储蓄,情况也将十分恐怖。
美股上升终将推动楼价。1997年,加利福尼亚州楼价平均升幅为8%,纽约豪宅又再狂升,例如5400平方尺的纽约西东部物业,以1300万美元售出,平均每平方尺2400美元,打破了前第5街物业每平方尺1900美元的纪录。一旦地产股大跌,将带动楼价的大跌,恶性连锁反应可以想见。
正如作者在本书的“原因篇”中分析的那样:偏高不会令股市回落,但“位高”形成“势危”,所谓“高处不胜寒”。高股价需要很好的基本面来支撑,例如企业获利率。过去一段时间,美国上市公司获利率在2位数的很多,至少能够维持较高的股价。然而,一旦获利转差,形同将市盈率推得更高,股市难免需要调整。美国目前的情况正是,主要企业连连发布不十分理想的业绩,亚洲金融风暴的负面影响也静待观察,累积起来的反效果就很可观。在通常情况下,美国股市仍没有足以可将股价拉下来的动机,但事实是,市场在非理性情绪的催化下,已从不断找寻理由飙涨转而变成找寻理由出清持股。亚洲国家爆发的一波波金融风暴,乃至金融问题的陆续浮现,终将让美国人再次找到恐慌性抛售手中股票的理由。
最后,曾经在东南亚各国出现问题的游资问题,下一个也可能轮到美国。对于美国的经济健康问题,美国学者斯坦.戴维斯早在1991年出版的《2020年》中就指出,80年代的10年中,美国向外国人的净借债达到8000亿美元,其国际信誉已笈岌可危。到了今天,美国的国债已达到5万多亿美元,其中50%被外国人持有。在股票市场上,外国投资者的份额也占大约三分之一。假如有一天外国投资者对美国失去了信心,大量资金流出美国,那将出现什么情况?要知道一旦美国的经济出了问题,影响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一连串的过激行动很可能使世界出现比30年代大萧条时期还要可怕的景象。
“病狮”日本救得了亚洲吗?
当金融危机横扫亚洲,惹来了对全球经济下滑的恐惧,日本是唯一一个实力雄厚到足以将整个区域重获新生的经济体。然而,因为日本这个经济实力又是全世界最大的债权国,它的对外贷款比诸亚洲其他地方加起来还要大上一倍。日本难以完全充当一个救苦解难的角色,它的债权是金融问题中的一个主要部分。国际知名经济学家、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梭罗接受记者访问时表示,未来亚洲最大的金融乱源在日本。日本的国内生产毛额规模排名全球第二,中国与南韩都瞠乎其后。一旦日本危机扩大,将对全球影响深远。
事实上有迹象表明,日本经济减缓的趋势将恶化,这一趋势若不遏止,未来发展非常不乐观。日本经济企划厅一位资深官员说,本会计年度(1998年3月底前),日本经济增长有可能只有1%,而一些民间经济专家预测更悲观,估计1998年度日本国内生产额仅增长零至0·5%。野村证券公司原先预测1998年度日本经济增长应有0·3%,日前也已修正为零;而1999年的经济增长原先预测为1%,如今修订为0·7%。日银总裁松下康雄在最近一场演讲会中指出,从1997年4月起,日本经济已开始出现疲态,如今经济趋缓现象越来越利害。一些工业的库存情况日益严重,接踵而来的是影响就业和员工收入。
事情好像变得一天比一天的糟糕。1998年3月19日,日本企划厅长官尾身幸次首次承认,日本经济目前的状况“非常非常危急”,这意味着日本即将面临经济衰退。尾身警告,经济在本财政年度就可能已经衰退。他告诉记者:“目前的经济状况非常非常危急,到1998年3月为止的财政年度可能会出现国内生产总值呈负增长的现象。”他承认,虽然政府预测本财政年度可取得0.1%国内生产总值实际增长,不过,目标难以达到。另一方面,日本银行每月报告书说,国内需求量近期内复苏的机会很渺茫。报告书说,情况“依旧萧条,不过经济所承受的下跌压力却越来越大”。它警告,房地产投资依旧疲弱,政府的投资也下降。日本的“国内需求量在一段时间内将难以取得实质增长。
日本的领导层正陷在阵脚大乱之中,而且在过去8年中,由于日本本身经济下滑而变得步履蹒跚。东京断然否认自己存在的问题,甚或装作没有问题,已延长了它自身经济的煎熬,并为亚洲金融危机火上添油。
首相桥本龙太郎最近有关削减超过150亿美元所得税的出人意表的宣布,是蹒跚步履中冒出来的异数。实际上,东京准备正式公布一个以770亿美元解救本国金融乱象的计划,这一计划比国基会拨给韩国的660亿美元援款还要大。这样的规模是无可避免的:单是日本一家银行东京三菱的资产便大约是整个韩国股票市场规模的9倍。尽管有这样计划,投资人、消费者和存款大众似乎仍缺乏信心,日本的银行随时有倒闭危机,日本经济前景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如果日本政府不能解决经济问题,将进一步危及亚洲其他邻国,导致全球经济的衰退。没有几个分析家预测,日本会果决地迈向处理它本身以及亚洲问题。大多数分析家说,甚至桥本那套动人视听用来重振国家经济的减税计划,只是杯水车薪,而且也为时过晚。再说减税方案为期一年,对刺激民间消费的效果极为有限。
日本的经济下滑并不仅仅宥于国内问题而已,它的问题遍及全世界,因而拖慢了它的增长。作为最大债权国,日本在全球是最为重要的资金来源,它还每天帮助着供养美国,以满足后者庞大的需求胃口。“每天市场一打开门,美国便需要借10亿美元。”亚太区德意志银行集团首席经济学家科迪斯说,“日本是资金的主要供应国。如果日本被震出局,它再也不出口资金而是掉转过来进口资金的话,有谁可以取代日本呢?美国的债券市场将会发生什么事呢?华尔街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造成日本最大祸害的错误步骤是决定提倡财政节约,并为此在1997年春季将消费税从3%提高到5%。结果是,经济在第二季度以11%的年率往下坠落,这是将近25五年来最糟糕的数字。但并不是没有人警告过日本。日本国内以及美国政府的经济学家们都曾一再呼吁,提高税收超出了这个脆弱经济体所能负荷的地步。但日本官员的心意已决,尤其是那些位居财政部官僚中顶层官员。他们错误地坚信,这一经济体是强大到足以承受得了税务增加的痛苦。
财政部一名副部长原英介以及其他官员,包括日本银行行长松下安男,一再地为本国经济作出有乐观调子的评估。如今回过头看,事实离所说的相差甚远。原英介和财相三塚博都拒绝对后果作出评论。近来,政府已承认,这个经济体到头来并没有复苏,而且正处在“停顿”状态。
眼下,日本最迫在眉睫的问题莫过于银行危机。危机的凶险还将因可能出现韩国银行赖账不还而升级。日本的机构借给汉城240亿美元,这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数目。可若要把它与日本国内那些去向不明的上千亿元贷款相比,这一数字又显得非常的微不足道。
美国债信评等公司穆迪1998年3月5日指出,日本银行业面临的风险远高于其他国家的银行业。穆迪表示,日本银行业在亚洲各国的“灾区”共拥有高达1820元的贷款,相比之下,相对比重位居第二位的比利时银行业目前对亚洲各国的贷款仅150亿美元,德国银行业对亚洲的总贷款为620亿美元,法国、英国、荷兰对亚洲的贷款远于日本。迪相当担心日本此种大规模贷款所暴露的风险,因为此项数字为日本10大银行年度坏帐准备金的13倍之多。
“我们正在谈亚洲的金融危机,而最大的危机就摆在了日本跟前,并且大到远胜于一切。”位于东京的野村研究所的一名经济学家邱里察说。日本遭遇的最大两大难题,一是许多银行濒临破产边缘,由于房地产价格大跌,银行坏帐攀升。大藏省承认,银行业的坏帐总额不是早先宣布的27兆日圆,正确的数字高达79九兆日圆。日本银行陷在困境中迄今已有8年,但它们以及政府至今仍未大刀阔斧地对付这一问题。反之,负了伤的银行一拐一拐地前进,一边厢则有官员在说问题不大,而另边厢,已有金融机构走到了路的尽头。日本20家最大银行中的一家在1997年11月倒闭,而4家最大证券行之一的山一证券公司也在嗣后垮了下来。最教人懮心的不只是山一的倒闭,而是它倒闭的情形。它曾不停地坚持说它有周转能力,而在它倒闭后竟抖出了20亿美元隐蔽亏损。除了银行之外,日本的保险公司、金融公司都有问题。
这一次桥本提出振兴方案,将发行10兆日圆公债以注入中央存款保险公司,但是许多人质疑政府的做法究竟是保护经营不善的银行还是存款大众?在1998年2月伦敦举行的7国集团会议上,各成员国尤其是美国,强烈批评日本未能采取振兴经济的措施。尾声幸次说,经济企划厅将在3月中旬起草一份刺激经济的配套计划,并将采纳自民党不久以前提出的建议。他说,这些建议和措施,包括为金融领域提供30万亿日元的配套,正在改善人们对经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