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可惜,那块地确实还不错。”范胜轩听了这消息,不知怎么地心里松了口气:“你觉得他这个报价怎么样?”
他边说边拿起大班台上那只黑亮的算盘,“哗啦”一翻,随手拨拉了两下:“在他们眼里,我们值25.6亿美元。”
“对于这个数字,我没有向方总做出任何表示。”王连富先警惕地作了说明,然后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个人觉得,这个数字和我们当时核算出来的相差不大。”
在毕马威的尽职调查结束后,恒佳也组织咨询公司对自己的价值作了估算,最高值是30.5亿美元,最低是22亿美元,比较乐观的可能值是27.7亿美元。
王连富非常希望合作能尽快谈成,刚好得到一笔钱,把梦寐以求的那块地给尽早拿下,但这种想法自然不便说出口,只能侧面提醒道:“方总这次还跟我透露,爱西总部另外有几支谈判小组,和其他几家深圳通信公司接洽,但他不知道进展得怎么样?”
对爱西参股,由于几位股东的劝说,再加上咨询师张焰的启蒙,范胜轩也越来越持积极态度。另外目前的形势也很紧张,一是恒佳的资金非常紧张,向海外扩展急需更多的投入,二是能借爱西这条大船出海,也是一件好事。
只要他们不控股,企业的控制权还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是底线!
这一回,范胜轩决心让合作谈判,朝成功的方向迈进了。
人们在决策时,自然会考虑众多的因素,将几项乃至几十项因素一个个列出来,左右判断权衡,但在下决心时,却往往会有一个关键的导火索,这个导火索一点燃,决心就定下了。
比如杭雁,虽然一直面临方哥的追求,但她一直对武锐锋情有独钟,直到受到拒绝,武锐锋的影子从心里淡去,她才看到了方哥的很多亮点:俩人在溜冰场上的默契配合,方哥的风趣幽默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尤其拥有成就事业的广泛人脉,最重要的是他还把自己当成公主来百般呵护,根本不像武锐锋只把自己看成一个好使的工具,这是杭雁考虑的各方面因素。但这些因素还不足以让她爱上方哥,在这件事上的导火索,就是方哥必须帮她的舅舅,办成那块地的事。
而对范胜轩来说,和爱西合作的因素早已列出过几十项,每一项都仔细掂量过,这都没有使他下定决心,而眼前方哥带来的这个报价,就起到了导火索的作用。
范胜轩习惯性地操起算盘,又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子,然后成竹在胸地对王连富说: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试探性嘛,按照惯例,我们可以对股值的计算方法,考虑溢价的各种因素,逐项进行谈判,争取把最后的价格拉到尽可能理想的水平。”
“那咱们心里总得自己先有个谱吧?”王连富提醒道。
“是,如果价格非常理想,我们可以让他们参到20%。价钱好嘛,自然应该多卖一点,如果价格一般,那最多只能参股10%。,但有一个前提,爱西和恒佳从事的业务有重叠,他们必须在日常事务中回避。”范胜轩知道,外人参股越多,自己对公司的控制权就越容易丧失,所以他的最高容忍限度之能是20%,即使爱西的价格出的再好,也决不肯突破这条底线。
“那什么是理想的价格,什么是一般的价格呢?”王连富继续刨根问底。
“这个只能边谈边看了,现在还说不好。”范胜轩敷衍了一下,他拨打了那通算盘后,心里已经对这两个价格有了定见,但由于担心王连富与方哥走得太近,他的防范意识又不强,所以就一个字也没透漏给这位恒佳的董事长。
当然范胜轩的说法,也是滴水不漏的:会议室里的谈判,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胜利的果实到底应该有多大,得边打边看,对这一点王连富也不好说什么。这时,范胜轩的秘书敲门进来提醒道:“范总,澳大利亚的客人还有一刻钟就到门口。”
“走,老王,咱们一起去见见。”范胜轩从大班椅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热情邀请王连富。
“这个……,我就算了吧,都没准备啊。”
“我担心你忙,澳大利亚这件事就没有打搅你。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去见一见,正好也可以和老刘见个面。”
“好吧,那我去换套衣服。”
王连富本来没打算接待贵宾,就穿了一身便装,他在范胜轩隔壁有一间董事长办公室,里面的衣柜备着整套的礼服和皮鞋,因此就赶紧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方哥陷入了爱情之中,对心中女神的要求自然全力以赴。
那晚送杭雁回家后,他在回马可波罗的路上,就不停地在出租车里打电话,这回爱情的小火苗烧灼着他的大脑,也就不管找人帮忙的程序,而是像一个没受过训练的生手那样,只要想着谁能帮得上忙,有枣子没枣子,都先打上一杆子。方哥在出租车上不停地说:“喂,哥们,我有这么一个朋友,这么一件事,需要赶紧贷些款,你帮我想想有什么路子?方哥平时待你们不薄吧,对了,现在咱这件事挺着急的,帮帮忙,帮帮帮忙啊!”
方哥在找人帮忙时,压根不敢提15亿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数字,他想多找些人,这里凑个几千万,那里凑一二个亿,看能不能凑够数。
回到酒店,方哥才给自己在金融界的直接关系,包括反洗钱处那帮哥们打电话,这是他最大的希望所在,但电话里的消息也不能让人欣慰。
过了几天,方哥和杭雁一同飞到北京。他将她安排在王府饭店后,就开始追踪前几天放出去的线索。
方哥是人际关系专家,他所结交的人都是些实实在在,能办事、很管用的人。但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大多不太美妙,其中碰到的问题和王连富的困境相类似,4万亿投资计划是实施了,银根是很松动,但没有担保的贷款非常难操作。
杭雁的人在北京,确实给他构成了压力,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白天他带着她奔走于各大机构,晚上则在神州会,宴请有点希望的各路“神仙”。
方哥可是很久没这么高强度地折腾过了,几天下来,他的嘴角都起了泡,嗓子也嘶哑刺痛,就这么辛苦下来,能筹到的意向贷款,也不过大几千万,真正能落实的,方哥估计都不到2000万。
这可完全是杯水车薪。
没有钱就等于没有解决方案,方哥就不敢去见央企那位CEO。他知道现在对方之所以还愿意给他一点时间,完全是看在曾经受到他父亲大力提携的缘故。
但这点面子的力量,很快就会用尽的。
杭雁这几天也跟他跑得很辛苦,虽然她知道方哥的诚意,也付出了不少努力,但事情没有眉目,女孩子总免不了着急,有时还会有点小情绪。
这天晚上,当他俩在神州会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方哥把杭雁送回王府酒店,正出了电梯走到大堂时,接到查理欧的电话。
原来查理欧已经从纽约汇报回来了,刚刚休息了一下,时差还没有完全倒过来,想和他聊聊。
方哥在这些天里,得到唯一有点令人欣慰的消息,是王连富打电话告诉他,恒佳愿意在他提出的试探性报价基础上,进一步深谈。
不过他这阵子可忙得焦头烂额,跑贷款的同时,还得见缝插针,陪杭雁去看看故宫、爬爬长城、品尝一下东来顺的刷羊肉,到同仁堂总店去为王连富挑一些上好的天麻……,所以,他一点也没有心思考虑猎狼的事。
“老方啊,最近怎么样?还没听到你去深圳之后的消息呢!”
“啊?”方哥猛然一听到查理欧的声音,竟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虽然他们上次见面也就在一周之前。只是这一周方哥的精神全在跑贷款上,什么爱西、查理欧、猎狼,压根都没在脑子里打个闪。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老欧,啊,是这样,嗯,他们同意以我们那个报价来谈。”
“嘿!这么好的消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这些天都在忙些啥?来来来,咱们抓紧时间见个面,我也跟你聊聊总部的意见。”
方哥当即约查理欧来王府饭店的咖啡吧见面。
查理欧赶过来时,夜已经深了,咖啡吧里的音乐若有若无,只有不多的几个白人,在各自无聊地打发时间。
方哥这几天跑得辛苦,精力就有些不济,正靠在绵软的沙发上打着瞌睡。查理欧过来,将他拍醒:“嘿,老方,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呢?人可是见憔悴呀!”查理欧时差没倒过来,现在正是美国的白天,精神旺着呢,他见侍者过来,扬手要了一壶特浓的蓝山咖啡:“来,多喝点,提提神,好好把你那边的情况讲讲。我就奇了怪了,怎么这样的好消息,你也不告诉我一下?”
方哥连灌了两杯咖啡,苦得他赶忙喝了几口冰水漱口,然后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终于把她搞到北京来了。”
“谁呀?”查理欧伸手拍拍方哥光溜溜的后脑勺:“我说,你还正常着吧?”
“还有谁呀?”方哥带着一脸的憧憬:“你就成天关心你的猎狼,也不替你老哥想想。”
方哥这句抱怨,虽然只是个玩笑,但却让查理欧想到:“是啊,自己有什么麻烦事,总想着找他帮忙,确实没怎么替他考虑过,最多也就是他办完事,让爱西多给他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