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清和白玉洁母女俩住在山水花园小区的一个复式单元里。
白冰清今天起得特别早,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脸上带着笑容,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咖啡色套装,那轻薄透气的面料显得清爽而又舒适,腰身紧束,更加凸显曲线美。
白玉洁刚刚起床,揉了揉睡眼蒙眬的眼睛,仔细端详着母亲。
“看什么,不认识呀?”
“妈,你今天真漂亮,可以和王君安PK了!”
“是吗?”
“就你这身段,走到大街上,回头率100%。要走上T台,准能迷倒一大片。”
“尽瞎说,没大没小,开妈妈的玩笑。”
“真的,什么衣服穿在妈身上,都特有型,淡妆浓抹总相宜呀!”
“你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童童学会油嘴滑舌!”
“妈,口才好有什么不好,我可不喜欢闷葫芦的男生,一点情趣也没有。”白玉洁说着掏出手机想躲到阳台上给童童打电话。
“吃饭了,大小姐,一天没见像丢了魂似的。”冰清说着已经为女儿准备好早点:牛奶、面包、培根,外加一个荷包蛋。
白玉洁故意逗妈妈:“妈,你最喜欢哪种男性类型?周润发还是梁朝伟?”
“你当妈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呀?”白冰清说着坐在女儿身边,有点神秘地说,“最近茶楼出了点新闻,你要不要听?”
“听啊,快告诉我。”白玉洁一边吃一边说,有些迫不及待。
“最近,有个男人天天来喝茶,每次都说要喝最好的龙井。”
“大款?”
“看样子像,挺有派头的,开着大奔。”
“多大岁数?”
“50岁左右吧?”
“长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
“他没说什么吗?”
“没有,刚来的时候,就是默默地品茶,喝完茶就走,还非得给小费。”
“给多少?”
“服务生一百,领班两百。”
“天哪,肯定是个大款!”
“后来,来喝茶之前,总是先打电话,问老板在不在,我在的时候,他才来。”
“会不会是夜总会的,来挖我们的人啊?”
“不像。”白冰清说着又觉得茶楼领班和服务生都有几分姿色,似乎有点不安。
白冰清看了女儿一眼,接着说:“昨天,他一来就说要找我谈谈,领班给他沏了一杯狮峰龙井,他说要沏两杯,非要见我不可,我就陪他喝了一杯茶,结账的时候,我让领班只收一杯茶钱,他坚持要付两杯的茶钱……”
“后来呢?”
“后来,我送给他一副茶具。”
“他收了吗?”
“他收下了,直盯着我看,说我很像他的一位影星朋友。”
“谁呀?”
“赵雅芝。”
“是有点像,不过,妈更像王君安。”
“他还问我会不会打高尔夫?茶楼要不要融资?”
“妈,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又不正经了,妈这辈子就守着你。”
“妈,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你多年轻呀,找个志同道合的一起过,那才叫生活,否则,女儿一辈子都不安……”
白冰清有意避开女儿的目光,郑重地说:“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追求者,总觉得不称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是给你找的继父对你不好,妈可就后悔死了!”
确实,白冰清有过惨痛的教训。
白冰清大学毕业以后,在一家外企工作。认识了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的陈荣生,不久,他们便匆匆结了婚,有了女儿白玉洁。开始的时候,一家三口平平淡淡过日子,虽然有过争吵,但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后来,丈夫经常早出晚归,忙于官场上的应酬,有时喝得醉醺醺的,半夜三更才回家,常常是白玉洁早起上学,陈荣生还在睡懒觉,白玉洁晚上睡觉,陈荣生还没回家,经常在酒店里吃吃喝喝,卡拉OK、洗桑拿,白冰清对他越来越厌恶。女儿白玉洁就是白冰清一手带大的。白玉洁8岁那年,陈荣生官运亨通,当上了处长,有了一次出国考察的机会。当白冰清出差回来以后,发现家里的存折和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考察团在美国洛杉矶下榻的酒店里发现陈荣生在房间的桌上留下一张字条,大意是:我走了,你们不要找我。鉴于陈荣生的身份为政府官员代表,国家安全机关认定他叛逃了。白冰清的身心遭到重创,她含辛茹苦把女儿带大,更想不到的是陈荣生还是个赌徒,欠了一大笔赌债,经常有债主上门讨债,搞得白冰清不胜其烦,不得不举债替陈荣生还了赌债。突然有一天,白冰清接到了陈荣生从美国来的电话,说他已经移居旧金山,和一个美国女人好上了,那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陈荣生提出要和白冰清离婚。白冰清早就恨透了这个背信弃义没有良心的男人,她明白木已成舟,便答应了陈荣生的要求,毅然决然办了离婚手续。
后来,白冰清辞了职,四处打工,先是在一家杂志社抄抄写写,在发行公司打杂,做过市场文案,当过茶叶公司的秘书和经理助理,以后又应聘到首都一家知名的广告公司当客户经理,通过自己的努力打拼,晋升到了客户总监,在事业上升期毅然辞职,到一所大学读MBA。她毕业以后,在朋友的帮助下,下海经营这家西湖茶楼。十几年来,白冰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依然对生活充满热情,仍然那样高贵而优雅,她送女儿白玉洁上最好的私立学校,有这样一位优秀而又知书达理、美丽出众的女儿,是她的安慰,也是她的骄傲,似乎令她痛彻心扉的灾难已经云淡风轻。
白玉洁看见妈妈在想心事,有意提醒妈妈说:“妈,你可要小心,天下好男人不多,你刚才说的这个大款,好不好,以后让我见见……”
“你会看相?”白冰清笑了。
“我不会看相,可我有一双火眼金睛,看人特准。”
“你对童童就这么有把握?”
“那当然!”白玉洁充满自信。
“他对你好不好?”
“好,特好!”
“怎么好?说给妈妈听听!”
“妈——”白玉洁撒娇地扶着妈妈的肩膀,亲热地说:“他到茶楼打工,表现怎么样?”
“挺勤快的,我让他涮盘子……”
“啊?你……你真的让童童涮盘子?”
“不可以?心疼了?”
“什么呀,大材小用!”
“我这是有意考验考验他,过去,南方人选女婿是在牌桌上,看看他脾气好不好,老实不老实,小气不小气,童童又不会打牌,我让他擦擦桌子,涮涮盘子,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
白玉洁心服了:“我的妈呀,你可真厉害!”
“妈厉害吗?”白冰清反问。
“厉害!”白玉洁笑着回答,“妈,是外柔内刚!”
吃过早饭,白玉洁躲在楼上小屋里复习功课,可是老走神,一颗心早飞到童童身上了。
楼下的门铃响了,白玉洁像条件反射似的,立刻从楼上跑下来,拖鞋也没穿就冲出去开门,连是谁按的门铃都不知道。
来者是物业公司的,他是来送挂号信的。
白玉洁有些失望,说了声“谢谢”便又回房去了。
白冰清正在阳台上浇花,站在一边笑,她知道女儿今天有约会,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妈,我做的芒果西米露是不是放冰箱了?”
“妈,我把拖鞋放在门口了!”
“妈,我们中午到哪里吃饭呀?”
“妈,你说童童会不会找不到我们家?”
白冰清没有回答,含笑望着女儿,只见她上身是嫩黄色的衬衫,下身是高腰迷你裙,更显娴静和飘逸。
白冰清已经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说:“来啦!小玉去开门吧!”
白玉洁满怀喜悦的心情开门一看,眼睛立刻黯淡下来,迎来的竟是她十年没有见过面的父亲陈荣生。
陈荣生西装革履,大腹便便,一见白玉洁,谄媚地说:“小玉,都长这么高了?越来越漂亮了!”
白玉洁恨透了眼前令她和她妈妈伤透了心的人,她有些手足无措,没有给陈荣生好颜色,回头叫了一声:“妈——”
出乎白冰清意外的是来者竟是她的前夫陈荣生。她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们的女儿。”陈荣生说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却找不到烟灰缸。
“我这里不许抽烟!”白冰清不悦地说。
陈荣生有些尴尬,无可奈何地把烟掐灭了。
白冰清望了前夫一眼,说:“你有事吗?这里不欢迎你。”
十年前,正是眼前这个贪财好色没有骨气的男人抛弃了她们母女,跟洋女人跑到美国逍遥,给白冰清母女俩造成了深深的伤害。白冰清恨不得立刻把他赶出去,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她看见陈荣生色眯眯地盯着女儿看,便对玉洁说:“你上楼复习功课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白玉洁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趁白冰清进了厨房,陈荣生紧随其后,一只手搭在白冰清肩上说:“在美国,我天天都在想你们,我已经在美国拿了绿卡,这次来,一是认错,二是想和你破镜重圆,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白冰清把他的手拨开,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一辈子单身,也不会再跟狼心狗肺的人过日子。”
“我错了!”陈荣生嬉皮笑脸地要去搂白冰清的腰。
白冰清急了:“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陈荣生这才收敛了一些,讪讪地从厨房里出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
白冰清在厨房里忙活,白玉洁在楼上不理他,这局面确实使陈荣生感到尴尬。他抬头往楼上一看,女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爬上楼梯,轻轻敲了敲门:“小玉,开门,我想跟你谈谈。”
“跟你没什么谈的。”
“以前都是我的错,这次来,我就是想和你妈复婚,重新给你一个家!”
“做你的白日梦吧!”
白玉洁最恨三种人:一是忘恩负义,二是没有骨气,三是花心,这三项,眼前这个男人样样具备。她想不通像妈妈这样有文化有气质的大家闺秀,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的?爱情真是不可捉摸呀!
陈荣生再次敲门,白玉洁下决心不再理他,陈荣生扫兴地下了楼。
白玉洁如坐针毡,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哪有心思看书学习呀!她拿起手机,想给童童打个电话,叫他别来了,她害怕童童看到这尴尬的局面,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忽然心生一计,找到了马克的手机号,很快拨通了:“马克老师吧?我是白玉洁,你现在在哪里?”
此刻,马克正在开车,他说:“我快到东三环了,你找我有事吗?”
“求你,快到我家来一趟,十万火急!”白玉洁小声又急切地说。
热心肠的马克心想:白玉洁这个清高漂亮的女孩平时不轻易求人,这回肯定有什么急事,他说:“我这就过来,你别着急!”
马克老师曾经来过白玉洁家,轻车熟路,又不堵车,不一会儿就把车开到山水花园小区了。
他泊好车,刚要关车门,忽然想起中国人串门很少有空着手的,回头看看汽车后座里有一束红玫瑰,那是他准备送给石瑶瑶的,今天,他俩有约会。马克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玫瑰花上了电梯。
“叮咚!”门铃响了。
白玉洁听到铃声,飞奔下楼,开门一看,果然是神采奕奕的马克老师。
白玉洁喜出望外,好像遇到了救星,她刚想叫“马克老师”,却故意高声说:“马克——叔叔!”
马克一头雾水,他这个“老师”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叔叔”了?
白玉洁眼睛一亮:“好漂亮的玫瑰花,送给我妈妈的吧?”
“是啊!”马克傻傻地说。
白玉洁接过玫瑰花,把它插在花瓶里,对妈妈说:“妈——还不快给马克叔叔泡茶!”
“哦!”白冰清早就从厨房里出来,云里雾里,一时搞不清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发懵,热情地对马克说:“您坐。”
马克要换拖鞋,白玉洁亲热地说:“不用换鞋!”
马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人,礼貌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您好!”
白玉洁担心马克说话穿帮,她的计谋被她讨厌的人识破,故意亲昵地拉了拉马克的胳膊说:“我妈妈今天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马克更加莫名其妙。
白玉洁故意神秘地在马克的耳边悄声说:“谢谢你给我补习功课呀!”
“应该的嘛!”马克只记得给白玉洁补习过一次功课,那还是白玉洁到贵州山区参加爱心活动回来以后。
白冰清看看马克老师一脸憨笑,又看看女儿向她挤眉弄眼,这才明白女儿的心计,心想,这鬼丫头,心眼够多的,只有马克还蒙在鼓里。白冰清既然已经看出了端倪,对马克也就愈加热情,一会儿沏茶,一会儿削水果。
这回,该轮到陈荣生惶惶不安了,他心里既妒嫉又无奈,他没想到这白冰清十年不见还这么年轻,而且找了一个比她岁数小的老外,他耳闻目睹前妻对他冷若冰霜,而对老外却热情有加,心里有气,又无处发泄,眼见没有人搭理他,也自觉没趣,便借故灰溜溜地走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白冰清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陈荣生刚走,马克问白玉洁:“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白玉洁这才如实告诉马克老师:“他是我妈妈的前夫,特不要脸,我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