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0年5月24日于伦敦
亲爱的朋友:
昨天我收到了你7日从那不勒斯寄来的信,并且知道你已经游览了那个地方。你做得很对,因为无论什么值得观看的东西,都值得你去认真、细致地观看,而且要看得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深入、更加全面。如果一个人在谈及自己观看过的任何奇物异景时,声称:“我已经看过它了,但我确实对它没有什么太在乎的。”实际上,这是一个毫无意义、根本站不住脚的借口。如果他真的对它毫不在乎,那为何他还要去看它呢?或者说既然他花时间和精力去看它了,为什么还对它毫不在乎呢?你在那不勒斯期间,我完全赞同你抽出一些时间,在良师益友们的陪同下游览参观。有人告诉我说,即便陌生人来到王子的宫廷,也时常能够受到热情接待。因此,我希望你有时间的话,要去那儿拜访一下。
哈特先生向我透露,你在那儿衣着考究。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打扮自己,尤其在国外,考究的衣着通常都顺应时尚。你的衣服除了布料好之外,做工也应该很好,而且你穿起它来应该轻松自然。如果一个人穿上很好的衣服,处处显得很拘谨呆板,生怕弄脏弄皱它,不像穿着平平常常的衣服那样轻松自然,那么好衣服对他来说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谢谢你给我寄的画像,我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它,而且我打算把它挂在我目前正于布莱克赫斯筹建的一个新画廊那儿,有空的话就静静地欣赏它。我更迫切地想看到另外一幅我恐怕至今还未收到的临摹画。我这儿指的是你的全身画像。我觉得即便你按你的实际身高去画,那幅画的长度要远远小于8英尺。我把我和你都视为比科洛米尼家族的后代。巴瑟斯特先生告诉我,他认为你比我要高一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你现在的身高很可能已经达到5尺8寸。当然了,我还期望你能够长到5尺10寸呢!实际上,我衷心希望你能够保持一种走近完美的趋向。我这里之所以使用“趋向”这个词语,是因为人很难达到绝对完美的境界,因此大家也都懒得提出那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了。但不管怎样,我依然乐意鼓励你比大多数同龄人更加接近完美。我并不是在恭维你,我觉得你有能力、有资格达到这种更加接近完美的境界。哈特先生向我断言(如果依他的性格来讲,他实际上是在向我起誓),你这个人的内在品质没有任何污点。此外,你毫无疑问地做好了博古通今,我敢说在和你年龄一样大的年轻人中,还没有哪个人掌握了像你这样丰富的学识,而且你只要继续努力,你的学识必定日见渐长。这样一来,你在走向我所希望的那种可以达到的近乎完美的境界时,还存在什么欠缺呢?没有别的欠缺,只有知识、良好习惯和礼仪的欠缺。我这里说的礼仪,指的是上流社会的礼仪。就你这个年龄而言,在这三个方面不存在任何欠缺是不可能的。它们并非上天赋予的,而是通过后天的努力而获得的。另一方面,倘若一个人有心获得它们,那么最终的结果不可能让他失望,这是因为他只要同知书达理的正派之人交往,只要留心他们的品格与礼仪,他便可在不知不觉中获得它们。
等你将来到了巴黎之后,你还要在骑马、击剑和跳舞方面多练习一下。我相信你不会忽略它们的,因为它们既可让你强身健体,又可增长你的社交技能。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处处留心皆学问,你通过留心,很快就能够学会那些好榜样们的姿态、谈吐与礼貌。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希望你能够牢记在心。如果你按我说的去做,你就能够获得自信、从容、正直、坚定。它们可以让你不再怯懦、慌乱、自私,让你从此不再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离开了它们,一个人既无法拥有良好的教养,也无法在社会上立于不败之地。在这儿,我还要再次向你强调,不要让自己的虚荣心作怪。只要你在这些方面做好了,那么你将会惊喜地发现,你赶上了自己一直学习的好榜样。
我现在已经为你的巴黎之行做了精心的准备。我打算安排你接触各行各业的优秀人士。你一到巴黎就会发现,我给你寄去了一大堆的推荐信。你拿上我的这些推荐信,可以毫不费力地接触到那些优秀人士。我在这些推荐信中,明确希望他们这些人能够给你提出中肯的建议和必要的告诫,并通过他们的言传身教来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果你到巴黎之后经常去拜访他们,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让自己目前的不足之处得到弥补。
请你告诉我,你已经阅读了哪些意大利语著作,以及你现在是否已经熟练地掌握了那门语言。
抽时间比较系统地阅读阿里奥斯托和塔索的著作,随后你再把我觉得值得阅读的那些意大利诗阅读一下。不管怎样,等你到了巴黎之后,一定要找一位意大利语老师,让他每周教你三次意大利语。这样做不仅可以帮助你巩固自己已经掌握的意大利语,而且可以让你日益精通这门语言。能用各国的语言,毫无困难地和各国的人交流,这既可让人体验到巨大的乐趣,又可给人以巨大的优势。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朝着把它做得尽善尽美的目标而努力。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一目标难以达到,然而那些锲而不舍地朝着这一目标而努力的人,要比那些因觉得它遥不可及而锲而舍之的人,更能接近尽善尽美。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讲的正是这个道理。
一个步入社会的人,如果内心怯懦、缺乏自信,那么他总会与获得成功的良机失之交臂。这样的人,一遇到挫折,便灰心丧气,畏缩不前。但为了摘得成功的桂冠,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年轻人,应当既有内在的坚毅、从容和无畏,又有外在的谦逊礼让。他必须谦虚而又坚决地声张他自己的权利,做到柔中带刚。他应当树立一个胸怀坦荡、慷慨大度的外在形象,同时内心谨慎,含而不露。你只要经常接触好榜样,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方面你都能够做得到。我所说的好榜样,指的是在当地受到大家一致好评的那些人。等你把这些事情做完之后,我们就将会面。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俩面对面地坐下来,我再把其他一些无法系统地以书面形式来表达的点滴经验,再一一向你传授。
告诉哈特先生,我已经收到他2日和8日的来信。等我再收到他一封信,我就立刻动笔给他回复。
再见,我亲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