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2年3月5日于伦敦
亲爱的朋友:
由于我未能像往常一样在固定时间送达的那批邮件中接到你的来信,因此我对你的身体健康深感担忧。我知道如果你身体挺好的话,你肯定会依照你的承诺和我的要求,按时给我写信。
你实际上很少关注自己的健康。尽管我认为你并非一个体弱多病的人,但我必须告诉你,即使身体最强壮的人,要想保持长久健康,也需要经常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年轻人身强力壮,并且总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因而很容易忽略它们,甚至浪费它们。可有朝一日当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健康已大不如从前,时间也所剩不多时,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无可挽回地成了健康与时间的乞丐。然而,如果一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能够珍视健康与时间,而且非常经济地使用它们,那么他一直都是健康与时间的富翁。但愿你能够更加明智,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更加呵护你的健康,更加珍惜你的时间,节约你的时间,让它们更好地为你服务,千万不能把它们白白浪费掉。
我接下来重点给你谈一谈利用时间。虽然以前我时常给你谈及这一话题,但从它的重要性上来讲,它完全值得我再次向你强调。你还年轻,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时间对你来说还很充裕,这是事实。然而,在你人生的这个阶段,一个小时如果能够被充分利用起来,那么它的价值要比你过了这个阶段之后的24个小时的价值大。现在的每一分钟对你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在此之后的40年里,一整天的时间可能还没有现在的一分钟时间珍贵。只要你有时间,或者能够为自己认真严肃的阅读挤出一些时间(我之所以在这儿用“挤出”这一个词,是因为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参加社交活动,从社会实践中获取知识目前已经成为你的主要目标)。当你阅读一本好书时,不要半途而废,一定要坚持把它阅读完毕。你在读书的时候,一定要一心一意,不要让其他事情使你分心。在这里,我建议你阅读巴比莱克的译作。你也可以利用零碎时间,阅读古代或现代涉及发明创造、智慧、风趣幽默之类的好书,不要阅读那些浅薄轻浮的作者写的一些毫无价值的作品。
无论你做什么事情,你都要全力以赴,如果可能的话,要一鼓作气,把它做完,而不要出现半途而废的情况。干事业切忌漫不经心,懒懒散散。你不能像费利克斯对保罗说的“在一个更为合适的时节,我会给你讲的”那样,也对自己要干的事业说:“在一个更为合适的时节,我会着手干自己的事业。”最适合干自己事业的时节,始自一个人选定自己事业的那一时刻。一个理智之人会合理安排自己的学习与工作。要知道,人们的许多宝贵时间经常因错误的选择和消遣娱乐的方式不当而被白白浪费掉。
有不少人既不爱学习,又不爱工作,但他们却自认为过得很快活。他们整日无所事事,甚至可能喜欢长时间躺在床上睡大觉。他们养成了懒惰的坏习惯,他们只爱经常光顾没有任何约束,根本不需要自己费什么心思的场所。你要十分警惕这种因为懒惰而造成大量时间被挥霍的做法。但愿你去的每一个地方,要么成为可让你体验高雅人生乐趣的场所,要么成为可让你得到提高的一所学校;但愿你走进的每一个社交圈,要么能够开阔你的眼界,丰富你的知识,要么能够让你更加文雅高尚、彬彬有礼。经常前去富有智慧、品味很高的人们聚集的地方;积极结识那些身居要职、德高望重的人们。但请你一定不要去那些只会让人变得懒惰、堕落的地方。没有什么能够比与德高望重的人们保持交往,更能塑造一个年轻人了,这是因为年轻人与他们交往的过程中,一直需要敬重对方、关注对方。的确,年轻人最初与他们交往时,会处于一种并不轻松愉快的自我约束状态,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敬重对方、关注对方逐渐成为一种良好的习惯,因而做起来也比较轻松愉快。此外,在这个过程中,你有了很大的进步,你的声望也得到大大提高,你的回报非常丰厚。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亲身经历着这一切。我在初进社交圈的时候,大家都不理睬我,似乎我根本不存在一般。但我却能够借机关注他们,从他们那儿学会下次如何让自己能够有更好的表现。我就这样靠着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地坚持下来,直至最终我的影响力大为增强,成为他们中间颇受瞩目的一员。与此同时,我对选择交往对象非常慎重,绝对不让自己走进既没有高雅乐趣,又无法得到提高的社交圈子。这样做可以保证我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懈怠懒惰,好逸恶劳,是年轻人的大敌。如果你想寻求清闲安逸的生活,至少也得等到40年之后。无论你身在何方,都要和当地那些有很高的地位、渊博的知识并掌握了得体礼仪的社会名流交往,哪怕在刚开始与他们这些人交往的时候,你感到有些不愉快。只要坚持和他们交往,那么你随后无论去到哪儿,这种经历都是你的资本,你可以借助它去结交新的良师益友。考虑到这些,请你一定不要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而应当利用好你的每一分钟时间,让自己有更大的进步与收获。
就在这个时候,邮递员送来了你8日给我写的信。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未能及时把这封信送来。好在收到它之后,我对你健康的担忧也便烟消云散。
我非常喜欢阅读法国启蒙思想家、哲学家和作家伏尔泰的作品。在我看来,他的作品是启蒙时代的代表,我很欣赏他常常抨击不公正和不宽容。凯蒂林这个人物你可能知道,他是罗马政治家和阴谋家,在西塞罗执政时期领导了颠覆罗马共和国的反叛运动,最后以失败告终。他的阴谋成了克里比伦笔下的一出悲剧的主题。但由于这件事情并不复杂,诗人却无法借它来激发起人们的情感。这出剧刚开始上演时,观众从总体上甚至觉得它有些恐怖。克里比伦意识到了这一败笔,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他竟然荒唐地在剧中增加了凯蒂林和西塞罗的女儿双双坠入爱河这一情节。
我很高兴地得知你去了凡尔赛宫,并且和德·圣·康蒂斯特共进晚餐。你这样做很明智,因为你可以通过和他交往,提高自己的修养。由于你并非驻巴黎的外务大臣,因此当法国国王和外务大臣谈话时,你若前去旁听,不会受到很好的接待。你不要在乎这些,因为你去那儿的主要目的,就是听一听他们如何交谈,同时观察一下他们的礼仪。这些对你来说都非常有用。你和比外务大臣的级别低一级的人们交往时,道理也一样。当你刚开始进入他们的社交圈时,你肯定属于微不足道者,因此大家关注的焦点并不是你。你需要认真观察和虚心学习,为今后你在这种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里崭露头角打下必要的基础。
告诉约翰·拉姆伯特先生,我知道他对斯宾塞先生很信任,我会尽力帮助斯宾塞先生的。此外,霍里先生也向我推荐过斯宾塞先生。我相信斯宾塞先生下个月将去法国的某个地方,但这个地方不会是巴黎。我知道他在法语方面还存在很大欠缺,因为他目前说的几乎都是英语,极少说法语。你非常明白我对你说这话的意思。我们在此衷心祝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