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9年12月16日于伦敦
亲爱的儿子:
我希望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安全到达罗马,并在那儿很好地安顿下来。我知道你冬季出门远行,肯定要吃不少苦,而且路途上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但从另外一方面来看,我觉得它们正好可以教你学会耐心。我把你在罗马的停留,视为你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我相信你会好好安排,充实而有意义地度过这个阶段。
我希望你能够充分利用白天的时间,跟着哈特先生勤奋学习书本知识;到了晚上,多和罗马那儿上流社会的人们交往,不断学习社会知识。比较正统但缺乏生活情趣的父亲们,会要求自己的孩子不仅在白天埋头学习,即便到了晚上,还要求自己的孩子借着昏暗的烛光继续学习。而我却建议你到了晚上,就出去参加一些自己喜欢的活动,其实这也是你受教育的一部分,而且几乎像你白天的学习一样,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你可以前去参加上流社会的人们参加的任何活动,而且当你到达那种场合时,他们怎样表现,你也怎样表现。你可以观察一下谁在那儿最引人注目,然后你努力去把众人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你的身上,让你成为最受关注的对象。对那儿的每个人都说意大利语,不要担心自己可能会说错一些话。如果你只管大胆地说意大利语,即便说得不好也不自己嘲笑自己的话,那么别的人是不会为此而嘲笑你的。这可是说好意大利语的惟一途径。我期望你在离开罗马之前,能够把意大利语说得很好,我确信你能够做到这一点。有空的时候,前去实地参观带有鲜明古典风格的古罗马时代遗迹,尤其是罗马皇帝图拉真在位时期大兴土木,为后人留下的许多值得观看的遗迹,而且这样一来你就省得再去费力地阅读介绍这些遗迹的厚厚的著作。在那些地方,你可以看到作战用的器具,士兵的装束,以及专为庆贺罗马在战争中获胜而修的纪念性建筑。你还可以买些讲述罗马遗迹的手册,并把这些手册和相关的历史记载做以对比。许多年轻人仅仅满足于对那些遗迹走马观花地看一遍,称赞它们保留得很好,随后就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去审视它们。对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都要弄个明明白白,不能浮光掠影,不求甚解。如果可能的话,你还要争取了解它的历史渊源。你这次在罗马停留期间,将看到许多游行队伍,我希望你详细了解他们游行的意义与目的。出席所有的庆典,并且知道举办庆典的原因,或者至少要了解组织者以什么为借口来举办庆典。此外,无论他们举办的庆典看起来多么的荒唐可笑,你出席的时候或谈起它们的时候都要表现得非常庄重。
别的事情我就不多叮嘱你了,在此只叮嘱你一点:不要整日和你自己的英国同胞们聚集一块儿,而要经常和罗马人或其他国家常驻罗马的外交官聚集。我们派送你去国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看一看国外的礼仪与国情,同时学习外国的语言,而不是让你去和那儿的英国人交流。如果你把大部分宝贵时间都花在和那儿的英国人交流上面,那么我们派送你出国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在你那些比较稳重的朋友中,我建议你多和杰苏伊茨来往,他的博学和他优雅的谈吐,既能让你感到愉快,又能够有助于你不断进步。你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它的历史、政策,以及自它的创立者伊格内修斯生活的那个时代起的社会习俗。如果你想了解他们的道德水准,那么你可以阅读大名鼎鼎的帕斯卡先生所著的《书信集》,它的确是一本非常值得你认真阅读的好书。没有多少人真正看到他们所看的,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听到他们所听的。这也就是说,他们看和听的时候心不在焉,因此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只是表面的,都非常肤浅,以至于比根本没有看及根本没有听好不到哪儿去。我敢断言,你绝对不会这样。你懂得自己看到及听到的,你能够对它们进行思考,因而可以了解深层次的东西,达到了去看去听的目的。今后的两年,对你塑造自己的品格至关重要,如果你不能把握住这两年的大好时光,你将追悔莫及。这是因为等到两年之后,你从国外返回英国,你在英国公众心目中的形象是好是坏,在随后短短的两个月之内便有了不可更改的最终定论。因此,你要用这两年的时间全力以赴地追求完美。完美应当是每一个人的追求目标,尽管在某些具体方面,一个人很难达到完美的境界,但那些为此付出最大努力的人,将能够最接近完美的境界。
在所有的事情中,我恳请你关注两种最重要的艺术:谈话的艺术与取悦他人的艺术。离开它们,你所有的其他才华都将黯然失色。它们是你的双翅,有了它们,你便可以展翅高飞,超越他人;没有了它们,你只能像芸芸众生一样,缓慢地爬行。你靠着自己的翩翩风度、优雅谈吐和彬彬有礼而让人们对你产生好感,你靠着自己的如簧巧舌去说服人们,随后你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头脑中的构想付诸实践。
我期望你能够把你在罗马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我,你不仅要向我汇报你看到了什么,还要向我汇报你都见着了谁,汇报你参加了何种休闲娱乐活动,并从中体验到多少乐趣。告诉我你经常和哪些人交往,以及他们是如何接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