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撇子一听自然就毛了,说这可是有协议的。镇里做的保人。餐饮公司要永远把这房子租给自己的,除非自己不做餐厅或者老死了,才由餐饮服务公司收回自行处理的。
老李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你各人要想好了再来处理好,这回别人是真的打上门来了哟。”
刘撇子被气得冷笑说:“莫非你们镇里头就不管了么?”
李副镇长一听这话就来了气,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说:“你娃就是讨嫌,我喊你考虑好,莫非你听不懂迈?”说完就走出办公室去,把刘撇子给晾在那里。
刘撇子憋着一肚子气走回餐厅,进门就被朱三放在门口的潲水桶给绊一下,差一点直接摔进门里去。他吃这一吓就越发火了,扯着脖子就喊:“齐素珍你个死婆娘,把潲水放在门口接客哟?还嫌生意好很了嗦?”
齐素珍围着一条绣着梅花的围裙就跑出来,招呼朱三等人赶紧去把潲水桶收拾了。她又把刘撇子拉到桌子边坐下,旱烟杆弄好了也递过来。
齐素珍说:“我晓得你当这个家不容易。莫管他,不要我们做了你还轻松些。你各人去茶馆打你的麻将,打累了喝两碗冷酒安逸得很嘛。我个人去车站摆个面摊儿日子一样的过撒。”
刘撇子一肚子的火被女人几句柔软的话给浇灭了。他把女人拉到身边坐下说:“我脾气不好,你莫怄气。是他们太欺负人了。说到底,那个郭全礼也是个没种的。”
这边话音一落,角落里就传出声音来:“你个狗才,看不出来你背后骂人还有一套也。他们欺负你又不是我指示的,关老子球事。”郭全礼早就在餐厅里坐着吃喝了。
刘撇子一见郭全礼早来了,便为自己这随口的一句牢骚感到不好意思只好哈哈一笑说:“我不骂你骂哪个?堂堂一个镇长都说话不管用,你混得瞥撒。”
郭全礼给自己倒上酒说:“我又没说各人混得好。你混得好,朗格只晓得拿婆娘撒气,你朗格不敢捶他****的一顿也?”
刘撇子一听这话便要往外冲,被郭全礼上来抱住了说你激动个求。有事解决事嘛,你这房子的产权究竟啷个回事,上了法院不就晓得了。
刘撇子一下子回过神来,问郭全礼,原来那李常务副镇长的棒棒话是这个意思哟?
郭全礼说:“说你是个宝器,你就真要去蘸酱油哈?上级要求老李做通你的思想工作,否则拿他是问。这常务副镇长不原则地和你说话,莫非鼓励你去找领导闹哦?”
李田世听了这话笑道:“都说小郭镇长是个是个笑罗汉儿,果真是茶壶装汤圆,肚子里头有货哈。”
郁捷琳原本要拖着王子君去找成无双吃饭,但走到半路王子君被罗广叫了回去。没了意思的她一回家就被等在屋里的李田世、万高升两位镇上着名的老人严肃地要求她帮帮刘撇子,看看这种事该怎样弄才好。
郁捷琳笑笑说:“我们有纪律,不可以帮这些忙。不过咱们镇上还真有高手,王永正现在做律师了,他可以出大力的。”
李田世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却也极力鼓励刘撇子去找王永正,说这样名正言顺地就把事做了,免得背个走后门的坏名声。
郁捷琳很快去去找来了王永正把事情就给说妥了。刘撇子心里有了底,便拖着万高升去茶馆打麻将了。如今镇上流行着简单易行的麻将‘倒倒福’,让那原本流行的川牌‘幺地人’渐渐已不被人提起。
李田世待众人散去对王永正说:“你好久都没来看李妈了哦。这官司打赢了要请李妈吃饭哈。”
王永正拍掌大笑说:“李妈吩咐我一定从命哈。”说完就从兜里掏出来一小罐麦乳精,说是当事人送给他的,特地留下来送给李妈的。
那一罐麦乳精直到李田世过世,都放在她的床头柜上,连封都没有开过。
成无双在火锅馆里忙得冒火。孟锦野在认真地学了几个月以后,却说什么也不愿再跟着她做这一行了。
火锅店的生意越发火爆。一天熬几十锅火锅汤,累得成无双腰酸背疼。不禁就骂上了那没个定性儿的野娃子。
孟长江新收的干儿子风进出倒是很讨女人的喜欢。每天鱼摊子一收了工,便又回到店里帮着打下手,忙进忙出倒比两个儿子更贴心。
简单的晚饭摆上桌,成无双招呼了风进出一块儿坐下来吃。吃着饭女人便问风进出想不想进厨房做点儿实际的事?
风进出憨憨一笑说:“想学。可我晓得这一行的规矩。汤料的配制和熬制是不能外传的。我老汉儿不争气,妈妈又过世了。全靠你成妈妈拉扯我和妹妹才让我们把日子过下来。现在我能有个地方做事、能供妹妹上学就已经够好了,其他的实在不敢去多想。”
成无双也笑一笑便不再说话。只使劲给风进出夹了几筷子肉丝。
晚饭刚吃完,孟长江便回来了。他进门便拉着成无双往楼上卧室走。一向做事泼辣不管不顾的女人此刻也觉着有些诧异,挣脱了手说自己在楼下还有事呢。
孟长江笑了说:“你的事先放着,我的才重要。”硬把女人拉上了楼。
等关上了门孟长江才说:“你以为你男人楞个没得出息哟?再说了,你现在一天到晚身上都油腻腻的,有啥子摸头?”
成无双被臊得满脸通红,将自家男人按在床边就是一顿粉拳。孟长江笑着推开女人,翻身坐起来说是有正经事说的。他将自己的挎包从身上取下来,拉开包就取出来一沓钱随手就扔在床上。
成无双看看钱又看看孟长江,说道:“是你抢了郁捷琳?”
孟长江说:“村里有些土地和一些人的房子要被水泥厂扩建厂房给占用了去,大家总希望自家里多迁进几口人来,也好多得些补偿嘛。”
成无双想了一会儿说:“那这事儿得和王贲临商量,他才是守华容道的关云长。”
孟长江伸个懒腰说:“这事儿我不管了,你们就商量着办吧。”
成无双问:“你放心?”
孟长江白他一眼:“喜欢钱的老婆和兄弟伙都是让人放心的。”
两人闹一阵又说到自家孩子的出路,那孟锦野的游荡着实也让人心焦。成无双说既然他不愿意做火锅这一行,干脆就把鱼塘和鱼摊子都交给他去管,也许还能做得好一些。做生意是最能磨性子的,也许从此就把他那野性子给收了。
孟长江在这些事上向来就没有更多的话,全凭女人做主。他又说起孟锦林和叶娴的婚事来。成无双主张要办就得大办,不能对不起亲家公对自己儿子的提携。
孟长江说:“你莫喳闹狠了,我的意思请一顿火锅就算了。”
成无双说:“我喳闹关你屁事?小鸡娃儿跳染缸,你硬是把各人当雀雀了哈?我吃的是个人的钱,莫非还怕噎倒?”
孟长江摇摇头,自嘲一句说自己就是那菜园子张青的命,这辈子不想要出头了。刚点支烟叼上却被女人一把扯了丢在地上。说你究竟还管不管火锅馆遭投毒的事?
孟长江说:“你才奇怪哟。我一不是警犬二不是白耗儿,天晓得是哪个整得鬼?”
成无双啐了他一口说:“你都不晓得那才是骡子生马儿,怪都搞出来了。不是你那亲爱的幺爸搞的鬼,莫非是你屋老汉儿从坟里头翻身起来整的么?”
孟长江说:“他各人都遭整得个半死不活的,你相信有这种笨贼?”
成无双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搞铁水龙灯那回,若不是那郭老师机敏见机得快,孟长信一板铁水就招呼到你身上了,你还要跳?
两人这一夜就没话。
梁宽平为了水泥厂扩建的事忙得已经如同飞旋的陀螺一般。正要跑出办公室去,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抓起来电话来却是许久没有消息的李婉莹。他强压住了激动的情绪说请领导指示工作。
李婉莹倒真的是严肃地说:“梁厂长。你们水泥厂的粉尘污染很大哟,现在不光是周边村民,甚至一些镇上居民都来反映这问题了,你们要重视哦。”
梁宽平说:“领导什么时候去了环保局就职?我一定来拜访你,当面说明情况。”
李婉莹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还是我来拜访你吧,我们公司的环保产品正好对你们的路。”
梁宽平这才明白女子的机巧所在,不由得哈哈大笑说你要来就赶紧的,我们的工人在扩建工地上挖出一口古井来了。
扩建工地上又热闹成了一锅粥。工人在挖出来的古井边儿上围了一排木桩,拉上了红线。淘井的几个工人正在将堵在井里废土给一点一点清理出来。这井从发现到现在已经清理了两三天,很快就要清理干净了。
“水,干净水出来了。”
在井底下参加淘井的包中奎最先喊起来,围观的人群就爆发出一阵欢呼来。这块地原来的主人不无炫耀地说,自己这块地原本种的菜就要比别处好吃,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有宝井在地下保佑着,连说就这么把宝地给让出去实在可惜了。
井底是特有的青砂石岩缝,随着堵在里边的废土和杂物被清理出去,不多会儿便汩汩冒出来一股子清水来。这废井真能出水,却又吓住了原本兴奋的人。好事者就去搬来了郭是非。
郭是非沿着井沿儿的青石条栏杆走了一圈就发现了青石条上刻着几头神兽雕像,又抬头看看太阳的方位就赶紧点燃香烛跪下磕头。他一磕头,所有看热闹的人便跟着磕起来。
郭是非磕罢了头站起来说:“这是黄葛村老先人留下的宝井,正符合五行正位,不可轻慢。”
他让包中奎打一桶清水上来,问谁敢喝这水?
桶里的水虽然极为清澈,可还真没人敢试。彼此观望中,孟长江吼一声说我来。他蹲下去,就着桶边儿大口喝了两口,一抬头说甜得很。
郭是非不待众人再试,便又将桶里的水倒回了井里。说孟长江注定是这井的保护者,是命中注定的。其他人不能随便喝,否则要中毒。
待众人散后,郭是非低声对孟长江和梁宽平说:“这绝对是口宝井,赶紧向文物所去报告。我的话只能唬住一般人,有些亡命徒如果知道这消息一定会来偷的。”
梁宽平说:“老郭你又来胡说了,一口井里有啥子宝?莫非你是猪八戒,晓得井底下也有个死国王,乌鸦国的?”
郭是非摇摇头说:“你这些娃儿就是没得文化哟。我在广元和尚那里看过一本古书,说当年明朝建文皇帝逃亡路过此地曾歇脚了几天。当地人待他很好,他便将随身珠宝广为赠送。后来踪迹败露,建文皇帝又跑了。当地人怕惹祸,就将皇帝所赠珠宝埋入了一口井里。”
郭是非说他已经悄悄问过包中奎,包中奎说井壁上是有几个用泥土堵起来的大洞痕迹。他说这事儿一定要快,否则遭文物贩子晓得了,那损失就大了。
孟长江立即找来王贲临。王贲临便布置了联防队将井团团围住,划定了警戒区24小时值守。梁宽平便约了孟长江赶往山下去报告。
郭是非看着孟长江跑得飞快的背影不由得说:“此人的胆量非同一般。”
太阳出来了,把站在空地上的郭是非的人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