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江说:“你才是疯扯扯的。有人把黄葛村进户口的事儿捅到区里面去了,徐区长要求公安分局彻查此事。你男人都被喊去问话了。”
成无双说:“这才是怪都搞出来了,进几个户口莫非还犯王法哟?”
孟长江盯住了自己的鱼竿,猛然手腕儿一用力就扯起一尾活蹦乱跳的鲫鱼来。男人关切地问女人想不想喝碗汤,自己一会儿把这鱼熬了鲜汤来喝是最安逸的事了。
女人说:“你今天莫非也疯了?”
男人却一本正经地说:“这鲫鱼是好嘛,发奶好得很哟。”
两人在鱼塘边儿上正拉扯着玩笑,叶娴却跑来了。女子说她听水泥厂的一些工人私下议论,说林国斤与人打赌说黄葛村最近是要地震的。
孟长江听了冷笑一声说:“我早就算好是他做的这场鬼打鬼的道场,那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嘛。”
成无双却站在窝棚边锐声问鱼塘对面的包中奎他媳妇儿又去哪家串门了?说自己想去家里看看自己干儿子的。
包中奎跑过来,却对孟长江说林国斤那就是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儿,总有一天自己是要收拾那家伙的。
孟长江说:“你老老实实的管鱼塘哈,不管发生啥子事,你能把鱼塘看好了我就算没白交你这个兄弟了。”
成无双看看天边儿起了云,深深叹口气说:“今晚好像又是要下雨了么?”
浮图镇人原本是有早睡的习惯,但是随着家家户户都购置了彩色电视机,留恋电视节目的人们也越来越多。有人说,若不能看到孙小梅说再见,便不算完成了任务。但今晚看电视看得挺晚的万高升察觉出了街上的异样。
他打开门望了望已经是颇有些冷清清的街道,却一眼看到李田世颤巍巍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外朝镇子东头张望着。这老婆子今晚竟然还没有睡下,也是奇怪的。
万高升说:“望啥子哟,哈儿捡钱哟?”
李田世叹口气说大孙子金杰还没回家的。说着就埋怨起郭全礼让金杰跟着老李学做事。她说这娃娃跟着个醉八仙儿能学出个啥子来?
万高升说:“这个不用担心。公家的事说不定的,可能在开会。”
李田世便越发数落起来。说自己年轻时在街道负责妇女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哪阵子在半夜三更开过会的,又不是开黑会。
老人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几辆警车沉默着开过镇子里,往镇子西头开过去了。
几辆警车开过镇子直接扑向了孤悬在镇外的一座破烂的大院子。院子的三面都是农田,朝向公路的大门口有两个人在门口晃着,院子里的几间屋子灯火通明,偶尔传出些欢呼或吵闹声。
警车停在了远处。车上的人分成三路向院子包围过去。金杰跟在马福的身边慢慢向前移动,听见马福在嘀咕。那意思是看不见内线的信号,会影响进攻的嘛。正这个时候,远远从公路的另一边却朝院子走来几个年轻人,金杰和马福几乎同时认出来,领头的是孟锦野。
金杰心底一慌,脚底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马福扶他一把自己的身子却往下一低,手里就抓了什么东西,跟着有黑影飞出去砸到了孟锦野的小腿上。
脚步轻快的孟锦野突然被一块土坷垃打在小腿上,不由得就蹦了一下。他立刻站住了脚步,对跟着他的大猫儿等人说一声我们回去就转身往回走了。
几乎与此同时,院子里有人就闹起来。一个人慌里慌张跑出院子来大声喊道:“快点儿。快点儿。他们要杀我。”话音未落,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人把那叫喊的人就给放倒在地。
几乎没有激烈的对抗,一座堆满了杂物和破烂儿的大院子便被公安攻占。耿忌被马福从厕所里抓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迎面走来的王贲临。他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冲着王贲临就喊:“王司令、王大人。我初一你十五,我先去给你占个好位置啊。”
王贲临在接近耿忌的一瞬间,膝盖抬起来就狠狠地顶在了耿忌的小腹上。那男人闷哼一声身子便瘫软下去。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有些发愣。
冯所长冲马福一挥手,让把耿忌带下去。他又问王贲临是不是已经习惯被诅咒了。
王贲临说自己从来不怕诅咒。
牛延请一直很兴奋地在热闹的队伍里跑前跑后,好容易抓到马福后便立刻打听自己这回当‘间谍’有奖励没得?
马福斜着眼睛看着他说:“奖励?没抓你去劳教算是对得起你了,你个赌徒还敢要奖励,两个耳巴子要不要?”说完抬起手就要往牛延请脸上招呼。
牛延请躲过了笑说下回再不得干这蠢事了,差点搭上性命却啥子念想都没得,哪个哈儿才再做这种生意。不待马福赶他,自己一溜烟儿跑了。
王贲临在清理赌徒人数时,竟然被一个亡命徒拔出腰间的刀给划伤了左手臂。
冯所长赶过来就问要紧不?说看起来这浮图镇上还有些神秘也。
王贲临说:“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下午出门散步差点给摔死,晚上参加行动又险些被砍死,这一天过得硬是安逸。”
冯所长说:“你今晚的身手让刑警队那几爷子也觉得有压力哈。都说你王司令当了这么多年的土霸王,功夫居然一点儿没拉下,不简单。”
王贲临笑一笑拒绝了去刘撇子的餐厅参加镇里特意安排的庆功夜宵,说自己还是早点回家睡觉比较安全。
成无双一大清早就把原本要去山上采药的郭是非给拦回来,硬要半仙儿给自己看一个‘水碗’来预测下自己家里是不是会出事?
郭是非正儿八经履行了一整套仪式之后,说成无双家应该没什么事儿。倒是从某种暗示上看出来,孟长信可能有事呢。
成无双一撇嘴说:“他能有啥子事,无非就是要和屋里头的堂客离婚嘛。各人的婆娘遇到那种事情本来就很惨了,他居然还要和人家离婚,这也是好人品哟。”
郭是非摇摇头,说:“投毒的案子恐怕要出个结果了哦。”说完也不管成无双走不走,自己背上药篓子就往山上去了。半仙儿不论出门采药还是外出办事,是从来不锁门的。
成无双问了半天也没能把自己最担心的几件事给问出个结果来,心里不免沉重。她慢腾腾地就又往黄葛村走来,心里想着该去看一看大娃子了。
女人走到坟地里,却一眼看见了自己的野儿子坐在自家哥哥的坟前烧着纸钱,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走近了一听,却是孟锦野絮絮叨叨说多亏了老大的保佑,要不然昨晚上就惨了。说着就又骂金杰不仗义,这么大的事也不和自己知会一声,差点儿就让自己掉进泥坑里爬不出来了。
成无双忍住了笑悄悄地退走,这野儿子居然愿意来给自家哥哥烧纸钱了,可见是真的吓得不轻。也许吃这一吓,郁捷琳一直跟自己念叨的那些危险事情就真能避过去吧。
孟长江在教练的陪同下,驾驶着崭新的红色桑塔纳去林边村联系工作。这一家伙就让林边村的村长老黄羡慕得有点儿找不着方向。说孟长江当初抱住水泥厂是真有眼光,可惜自己就只是个土包子的命。
孟长江说:“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老黄牛商量一个找钱的大机会撒。林边村的肉牛生产搞得好,正好是火锅菜的主要基地撒。搞好了,两个村子还能联合搞肉联厂哟。”
老黄激动得当场就要和孟长江签约。孟长江说你个栽贼,我们议定了总还要和镇里汇报说一声。没得老郭的支持,你我两个说再多也是空了吹撒。
两人说定了约时间一起去找郭全礼汇报此事。临分手时,老黄问孟长江可晓得破烂王耿忌被端了老窝的事?
孟长江说:“你都晓得了我还不晓得哟?幸好我那死娃儿没在那群人里头,否则把老子吓都吓死。”
老黄说:“你莫焦,野娃儿会逐渐懂事的。牛杂基地真建起来,就让你那野儿野和我屋头那个崽崽都来管理,也算当老汉儿的给他们留个饭碗儿嘛。”
孟长江往回走的时候让教练开车,自己斜靠在后座的沙发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庄稼地,就感到了一丝疲惫。有些事儿不能在安静下来的时候去多想,可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