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说:“师父你还有绝招哦?是不是一会儿要独自关上门去调味哟?该不是要准备往里放鸦片壳壳吧?”
刘撇子一拍手就对郭是非说:“郭神仙你给我算一哈,看看我是不是命里就该有这莽子徒弟?”
郭是非说:“这就叫缘分,刘撇子和小丽一定前世有仇的。”
齐素珍一边抹着桌子接过话茬说:“歪师傅教个歪徒弟,本就是宝一对撒。”
刘撇子笑着让齐素珍也过来尝尝自己新作的这一款红烧鸡究竟还缺什么佐料?
齐素珍说这才是铁树开花,太阳从西面出来了。这么多年了才想起问问自己的意见来。
刘撇子笑一笑没说话。只有他清楚这些年各色菜品的调味无一不是齐素珍偷偷把关的。
齐素珍坐下来尝了几块肉,又看了小丽记录的配料表,便问还有剩下的新鲜鸡肉没有?她说自己重新烧一盆来试试吧。
一会儿功夫齐素珍又烧出一盆热气腾腾的红烧鸡来。郭是非吃到嘴里就直点头,说这一微调就真是鲜香无比了。不过这菜名儿得好好想一想,如果就叫个红烧鸡,太对不起这道菜。
刘撇子说自己是想不出来的,就让小丽想。
小丽脱口而出:“口水鸡”。
齐素珍笑着拍了小丽的头一下,说城里大阳沟市场里不是已经有一家卖白切鸡的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再说咱们这鸡肉汤汤水水一大钵钵,你给人说这是‘口水鸡’,鬼大爷都不敢吃。
郭是非沉吟下又美美地喝一口酒说:“咱们山上的水是最安逸的。我看不如就叫个‘井水鸡’,听起来舒服吃起来也贴切。”
小丽说那莫不如对外就说,井水鸡的秘密就在于烧鸡的水来自于清新的井水,才有山林间的新鲜味儿哟。这要是一传开,保管生意好得很。
刘撇子说自己这徒弟要是赶上了‘文革’那档子事儿,没准儿就是个小头目,实在是太能吹牛了。以后不用杀牛了,牵来让小丽吹几下就搞好了,还节约成本些。
小丽红了脸便撒娇说自己不陪着刘撇子和郭是非这两个爆烟子老头儿鬼扯,罢工了。她还真就把花围腰解下来,扔在桌上就跑了出去。
郭是非对刘撇子说:“这丫头也不一般嘛。最近这娃儿和孟三娃子走得近哟。”
齐素珍说:“如今的娃儿们心里怎么想的是上了年纪的人猜不透的。那孟三娃子原本是金郁的影子,如今却总是来拉着小丽玩儿,倒真是有些蹊跷。”
郭是非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说:“如今浮图镇上的有些事,恐怕不蹊跷也蹊跷得很了。”
郭是非起身往外就走,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
孟锦野查看完了自家的鱼摊子却没有回家。他最近喜欢上了包中奎的窝棚,一个人钓鱼能坐到天黑透了才起身离开。包中奎问又去哪里,他说自己每天都在想这个事儿,但就是得不到回答。
今天当孟锦野刚走到鱼塘边,包中奎便说有个叫小丽的女子来找过了,笑说三娃子也开窍了哦。
孟锦野把身上揣着的一包红塔山香烟顺手就扔给包中奎说:“老包你又乱说嘛。遭金郁听到了我还不跳下塘子去喂鱼哟。”
影子般跟着孟锦野的大猫儿说硬是一个狗服一个夹夹,这话是点点儿都不得错。
孟锦野回身要踢大猫儿,那人却跑到了包中奎身边笑说,每回都让你踢到那也太没得水准了。
包中奎把鱼竿给孟锦野弄好,却说自己一向认为这姻缘才是点点儿不得错。歪锅就该配个翘锅盖。自己之所以瘸了一条腿,就是因为注定要娶一个喳闹婆娘的。水中花井中月虽然好,毕竟还是猴子捞月亮啊。
孟锦野也不搭理他,盯住了水面就看那波光粼粼里是否有猛然的一个颤动。
大猫儿问:“今晚还出去耍不,要是不出去自己就要早些回家了。明天要起个大早去劳改队看小猫儿的。”
孟锦野说:“给他带个话。各人在里头一定要乖些,争取早点出来,有他的事做。”
大猫儿说:“你还是去看哈金郁撒,别个问了你几回了。”
孟锦野口里答应着但心里却不免就又沉了一下。自从那该死的耿忌把他带到那小黑屋子里去‘逍遥’了一回,他便知道自己和金郁真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了。
田野上静下去了。包中奎有了孟锦野顶班儿也乐得回家和婆娘快活去了。鱼塘里的水飘上来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给弄得有些迷糊了。秋夜是最没有层次感的,它能把人挂在了半空中摸不着头脑。村子里的灯火已不再有稀疏的寥落感,天上那几颗原本明亮的星子倒难以找到踪迹了。
孟锦野正在窝棚里喝着包中奎留下的老白干儿就听见脆生生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留在花卉园值班的金郁来找他了。
金郁叉着腰站在窝棚外说:“你到底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兔子窝。”
孟锦野从窝棚里探出头来嘻嘻一笑说:“我又不是兔子。莫非你想吃红烧兔肉呢?”
两个年轻的人坐在了窝棚边上。
孟锦野在包中奎的小土灶里点起一堆火来,刚从塘里捞上来的鱼剖去肚腹打了鱼鳞,抹上盐便在火上烤起来。一边烤一边再刷上点儿辣椒面儿,那香味儿就馋得金郁直咽口水。
孟锦野烤好了鱼,又用几张纸包好了那被烤得滚烫的铁丝把儿,双手递给女子还嘱咐着当心烫。
金郁却一把扯住了耳朵就问:“这快一星期不见人了,又到哪里去偷鸡摸狗了来?”
孟锦野歪着头说:“我看人这种动物真不能惯着,现在大小姐不暴力几乎就不会说话了。”
金郁松了手说:“你这些天到底去哪儿呢?金杰说鱼摊子你也没管。”
孟锦野神秘一笑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以后你再进城我就用车拉你去,不收车费。”
金郁更加一头雾水,说你难道买车了?她不敢相信这向来天地都没边儿家伙会冒出这种神奇举动。
孟锦野像电影里特务接头一般四下望望,确定了黑漆漆的夜里没有人偷听他们说话才在女子耳边说:“是摩托车,雅马哈的。我妈在南边有朋友,他想托运几台回重庆来卖,我先过去看货。讲好了生意,顺便给自己定了台,贵惨了!”
金郁说你们一家都是闲不住的。她算是明白了孟锦野是要做真正的大生意了。但这却让她更有些担心了,但这担心从何而来,女子却也不知道。
孟锦野见金郁吃得高兴,便说自己总有一种想法。这鱼塘要开发好就得就地搞娱乐。这鲜火烤活鱼绝对会流行起来的,就像那怪模怪样的迪斯科。
金郁点点说:“我还是觉得你老老实实做你的鱼贩子恐怕会好一些,也省得让我操心。”
孟锦野从腰间摸出个黑色的长方形小玩意儿递给金郁说,自己有了这个东西女子就随时可以找到自己,不用担心了。却又让猜是什么东西?
金郁白他一眼说:“BB机有什么好希奇的?我妈单位上也发了一个的,跟蛐蛐叫差不多。”
孟锦野要给金郁也买一个,金郁说自家电话都没有拿这个小东西来干啥?难不成你隔着一条街给我发个呼叫,我要跑两条街去给你回电话?
孟锦野一挥手说那就安个电话嘛,也就四千多块钱嘛。
金郁伸个懒腰说你还是省了吧。都知道如今你野娃儿成大款了,但我还真闻不惯这种臭味儿。说完起身就走。
孟锦野蹦起来一把抓住女子。女子转过身来,两个人就抱在一起。金郁说以后不准再说这些话,你只要好好做事我就放心了。
孟锦野去叫醒了包中奎让去窝棚里睡,自己陪着金郁回到了花卉园。金郁见孟锦野不肯进去说这又奇怪了,大半夜的你又往哪去呢?我这里两间屋子,都有床的。
孟锦野呵呵一笑说:“我还是回家去吧。”走两步在金郁脸上亲一口便跑进了夜里,一边跑一边吼着一首号子:“小妹儿,你莫在河边望哟,望得哥哥塞心头慌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