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脑一片空白的走到楼下,忽然临时起意,我想把围巾放在家门口,然后打电话让他们自己取圣诞礼物,这样也许我爸爸能被我感动也说不定,我幻想着,刚要重新上楼,我的电话又响了。
我一接,还是我妈,我妈说:“你爸心脏病好多了你别担心,我和你爸爸的意思是。。。。。。哎。。。。。。你要靠自己闯一闯,要像你爸爸那样十几岁就独自闯关东,要像你爸爸一样永不言败,就算失败也要问心无愧。”
我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不舍和无奈,有太多的言不由衷,我叫道:“妈。。。。。。”
我这声妈叫的肝肠寸断,我本以为按照我妈的性格,她能心里一软迅速变卦,临阵反水,察觉让儿子自己出去闯天下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我没料到我妈心也挺狠,不知道她被我爸爸什么话给蛊惑了,她一声断喝:“要么就成功给你爸爸看看,要么就山穷水尽回来求他,否则别回来!啪!”
有这样的父母吗?你们谁见过这样的父母?
我坐在家楼下的隔离墩上强制自己冷静,时而迷惘时而害怕,似乎没感到有多少悲哀,似乎还有点兴奋。
圣诞节的早晨,我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我站在十字路口,有一句话在心里,天下之大,我能去哪?
还有,我饿了。
我打了一辆出租,上车就喊:“去车站的国商。”我要马上去把这两条围巾退掉,我爸我妈不需要圣诞礼物了,而我需要钱。
我用退围巾的钱在车站前的小吃店里狼吞虎咽了一大碗馄饨,我抹了抹嘴站起来,出了门,望着对面的火车站,很想学马加爵去海南拣垃圾,再不就去云南边境贩毒倒卖军火,反正这地方我也呆不下去了。
我翻着电话簿,考虑去朋友家蹭几天饭,我给瞎子打了第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再打,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她似乎有点冷:“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没好气的说:“瞎子呢?”
她一楞,迟疑的问道:“你找曹寅吗?”
我也一楞,猛然反应过来瞎子的原名叫曹寅,叫瞎子叫习惯了,他真名我都忘了。
他和我是网友,从我知道电脑可以上网那天起,我俩就是网友,我家的电脑只要一有故障我就叫他来。
他只也会一种办法,重装。
我和言悦色的说:“对,找曹寅,我是韩信,麻烦你让他接电话。”
这女的趿拉着鞋,开了两道门,然后瞎子的声音传出来,明显是在便密。
“怎么了老大?我这厕所里呢。”
“我没地方住了,上你那住两天。”
“哎呀,这个。。。。。。我媳妇。。。。。。”瞎子语气挺为难,被我打断了,“你就说有没有地方让我住吧?”
“那你等会啊,我问问。。。。。。”瞎子用手遮盖住电话,和那个女的小声商量,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过了一会瞎子问道:“你怎么不回家住呢?”
我没好气的说:“我要是能回家,去你家干嘛?”
瞎子振振有辞道:“你要是来我家,我媳妇该没地方住了。”
我把电话按了,这小子在他媳妇面前装的挺爷们的。
紧接着瞎子发来一个短信,“对不起啊大哥,我媳妇好不容易从石家庄来一次,你能理解我吧?”
我没其他办法只能理解他了,我继续拨弄着电话簿,想象着电话里这些姓名背后的嘴脸,幸福美满家庭和睦的朋友我不屑去打扰,发现没有成家的除了我就剩下刘传奇了。
我顺着马路碎步前进,像一个初到东北的北京人,而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刚从北京回到东北,也即将离开东北不知道去哪的东北人。
我都快从火车站走到前进农场了,这一段路足足有十五公里,即将胜利到达高速入口的时候,我电话又响了,我一接是我四姨,她问我,你怎么还没来?
我说:“我去哪?”
四姨说:“你妈告诉我,说你来我家呀,你啥时候来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我犹豫了一下,我四姨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我这一顿她就明白了。
她笑着说:“你妈刚给我打完电话,没让你爸知道,你先来我家住几天,她和你爸周旋着,过一段时间我和你三姨老姨一起去找你爸,你爸也真是的,自己儿子往外撵,这么大岁数了竟整事。”
我心里涌出一点暖意。我妈原来是地下党,打进敌人内部和敌人虚于委蛇,我四姨是和我妈一伙的,而我妈其实没有抛弃她儿子,原来还是和我一伙的。
“那行,我马上就去。”我高兴的挂了电话,早知道不用去海南拣垃圾,有点后悔把围巾退掉了。
四姨家的位置离市区比较远,这片区域是近几年本市新建立起来的开发区,从前的郊区现在已经被一片精致的花园小区和众多有实力的公司占据了,宽阔的道路两侧都是大片的绿地。
我坐在行驶着的出租车里,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我的圣诞节过去一半了。
我以前的圣诞节是怎么过的?是谁陪在我的身边?我告诫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我的生活已经很糟糕了。
四姨夫和我弟弟都没在家,四姨接过我的包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开始向饭厅转移饭菜,我连忙说,我刚吃完。
四姨有点不高兴,好像是我没吃非装成吃了似的,我把衣服上的菜汤显示给她看,你瞧,我刚吃完馄饨。
四姨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我扮成一副很乖巧很失落的样子,我的这些长辈都有一个缺点,就是看不得别人可怜。
果然过了一会,我四姨就从指责我爸变成破口大骂,一会儿我爸就从残害我幼小心灵上升到卖国贼的地步。
我心里暗笑但是面色沉重的摆摆手说,我累了,我要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