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005年5月24日 星期二 晴天
既然打算生,那就要做出一个好妈妈的样子来。这几天,我每天都听大量的胎教音乐。据说这样可以生出神童来。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肖邦、柴可夫斯基等等世界名家的钢琴曲、小提琴曲我全都没放过。老实说,其实我连《小天鹅圆舞曲》和《献给爱丽丝》都弄不明白是谁的作品,但这一点儿都不妨碍我培育下一代的积极性。
有时候,我躺在床上特别寂寞无聊,就会对着肚子说话。什么都说,从来不管她是不是可以听懂。有时候来了兴头,我还要抑扬顿挫地念念曹操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每次念到这里,我就走神了。我会想起《红楼梦》里贾政责问贾宝玉的小厮茗烟的情景,特别是茗烟压着声音回答:“爷现在可用功了,都念到‘呦呦鹿鸣,荷叶浮萍了’”。我想着想着就开始自己笑,
那小厮咋不念成“呦呦鹿鸣,倒了酒瓶”呢!猪猪吴问:“你能不能说点儿适合小孩子的?什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是想把孩子培养成酒鬼吗?”我才不理他,继续念《观沧海》。猪猪吴这下终于知道我在念谁的诗了,提高嗓子叫:“你正经点儿行不?念个正面人物的不行吗?”
我愤愤不平地唱《满江红》,开口直奔主题:“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猪猪吴说:“你就坏吧你!总搞些这么暴力的东西做胎教,以后有你受的!”
“是谁说小孩子听不懂的?是谁说要正面人物的?岳飞不是正面人物吗?他还是民族英雄呢!谁让你不肯给我玩电脑的?我就唱!气死你!”我站在床上,双手掐腰,凤眼圆睁,怒火直喷猪猪吴,那种气势用来做电气焊都没问题。
猪猪吴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望着电脑显示屏,不带任何语调地说:“请你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孕妇,不是泼妇。”我跑到客厅拿了一瓶饮料,猛灌了几口,怒火平息了不少。我得慢慢跟他讲道理,我说:“老曹是个奸雄没错呀,可你也不能否定人家的才华!好歹老曹是个才华横溢的奸雄。在我眼里,比刘邦那个痞子皇帝好多了!再说了,凭什么胎教全是外国人的音乐?中国人的就不行吗?我还想唱京剧呢!”
猪猪吴不答理我,把播放器声音调到最大,莫扎特的《小夜曲》就从音箱里飘出来。我才不吃这一套。我捏个兰花指就扯开嗓子唱《苏三起解》: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嗯嗯嗯嗯…
猪猪吴听我唱到这里没词了,把音量调小,坏坏地问:“你不是挺能吼的吗?忘词了?”接着语调一转,又说:“还别说,这京剧让你一唱跟吕剧似的,你跟谁学的?”“我跟我爷爷学的呀,我爷爷无师自通会拉二胡会唱戏,我整天跟着他唱,自然就学会了。不过那时我还很小,所以不记得歌词了。”
听猪猪吴夸我,我还真觉得不太好意思。我灵光一闪,问猪猪吴:“你说我教她中国古代文化,你又弄洋音乐给她听,生出来会不会是混血儿?”
猪猪吴非常平静地说:“这种几率不太大,生个孩子唱歌跑调、念书走神可是大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