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005年11月7日 星期一 风和日丽
第一次给吴猪猪洗澡的时候，我拿着要换洗的衣服，还有医生给的护理脐带的纱布和消毒水傻乎乎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好。猪猪吴放好水，把我买的洗澡用的布兜笨手笨脚挂在洗澡盆上，像小学生等着老师做试验那样，双手下垂站在洗澡盆边上等着。
怀孕的时候，我看了两本育儿教科书，现在发现实在是纸上谈兵。书上说的和现实遇到的情况完全是两回事。比如书上说洗澡的时候小心不能感染肚脐，因为脐带还没有长好，可他也没有交代怎么护理才不会感染，只说脐带感染后很容易破伤风。这个时候，阿姨的土办法明显就有了用武之地，她说用花生油抹在肚脐处就可以了。猪猪吴一听就连忙摆手，一个劲说不行，要打电话去医院问问医生。我觉得这个可以，土办法也是有一定的科学道理的呀，水油不相溶，沾了油的地方，水的确是不会浸入的。
我说：“你还号称是理科拿奖学金的呢，连这个都不懂吗？”猪猪吴说：“那也不能拿我女儿做实验吧！万一油也会感染伤口怎么办？”我想想也是，结果我们三个人在洗手间里辩论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最后猪猪吴终于妥协了，说洗完澡后马上擦消毒水。阿姨这才开始解开吴猪猪的衣服。脱光了以后，她对着洗澡盆比画了半天，说道：“你还是把盆子上这个布兜拆掉吧，我不会用这个。”
我和猪猪吴什么也不懂，我倒是在医院里见过护士给小宝宝洗澡。每天早上，护士们就开始到各个病房里“收”孩子，两手各夹住一个，很轻松地就抱到洗澡间。几十个婴儿整齐地码好放在台子上，然后开始分工：有的管脱衣服，有的就把孩子放在一个水池子里洗，有的管包尿片，有的管穿衣服，洗好的放一边，没洗的放另一边。动作熟练麻利，我甚至都没有机会看清她们是怎么洗的，只是看起来像是在厨房里洗螃蟹。
既然什么都不懂，还是乖乖听别人的好。于是猪猪吴就把布兜拆掉，阿姨坐在小板凳上，把吴猪猪放腿上，一只手托着头，腰微微下弯，就要准备帮她洗头。吴猪猪也好像知道害怕一样，很紧张地用力抓住阿姨的衣角。阿姨轻地松笑着说：“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摔了的！”
猪猪吴看着看着忽然说：“她的肚子怎么这么鼓啊？是不是吃多了呀？”
阿姨笑他：“哪呀！小孩子的肚子都是大的，等到会走路了，抽条了，就会变瘦的。”接着，又对着吴猪猪说：“你看你爸爸、妈妈什么也不懂哦！”
洗完澡擦干抹净了，我和猪猪吴又像是上实验课那样，站在床边上看着阿姨给吴猪猪穿衣服。只见她把衣服铺平放在床上，然后把她抱上去，把胳膊放在袖子里，把裤腿串在自己胳膊上，拽着吴猪猪的腿就套上去了。当时我和猪猪吴看了只觉得神奇，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抱着都有些紧张，更别说帮她洗澡穿衣了。
好景不长，从吴猪猪出院回家不到一个星期，阿姨就开始经常请假了。
一开始我还挺开心，不为别的，就图个清静。因为她只要在家，就会嘟囔着说我生了女孩子，在她的家乡，生女孩子是被人瞧不起的，尽管她妈妈和她都是女的。
一到时间冲奶粉，她就会说：“可怜哦，没奶奶吃。”说一次我不吭声，说多了我也烦。我说：“我怕奶粉厂倒闭，才好心买奶粉给宝宝吃呀！那么多奶粉牌子整天打电话给我，我盛情难却呀！”
吴猪猪一尿，只要是她去换尿布，又有话说：“他妈的，你怎么又尿了！”一天被她嘟囔几次，让我心烦气躁，忍不住向猪猪吴发发牢骚。猪猪吴两眼一翻：“你就受着吧！谁让你自己搞不掂孩子呢！”想想也是，所以我也愿意她不在家。也许她见我好说话，越来越过分，说好晚上回来帮吴猪猪洗澡，到了晚上却不见回来。猪猪吴又不在家，我只好自己帮她洗澡了。
我先放好了水，试了一下水温。把吴猪猪换的衣服拿出来平铺在床上，又回想了一下阿姨是怎么用浴巾把她包好抱进卧室的，又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那样包好她。只好也把浴巾铺在床上，把她脱光光，一边脱一边说：“妈妈帮你洗澡好不好？你怕不怕？等一下你不要动哦，你动我会害怕的，我一害怕手就发抖，要是摔了你，爸爸会打死我的！ ”
吴猪猪眨着眼睛看着我，从她脸上也看不出她有害怕的样子。也许她没听明白我的话，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怕。我颤抖着把她抱起来，慢慢地坐在小凳子上，再调整好姿势，学着阿姨的样子，一只手托着她的头，把她的身子放在我腿上。拿起洗澡用的纱布把她头发打湿，我感觉到她抓住了我的衣服。在这之前，阿姨给她洗过几次澡以后，她已经不再那么害怕地抓住她的衣服了，今天却又开始紧张起来了，难道她已经察觉了我的紧张吗？
为了消除她的顾虑，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解压，我跟她漫不经心地说：“我帮你洗头了哦，我会轻轻帮你揉出白白的泡泡，然后再冲干净，再帮你洗脸、洗身上好不好？”
“嗯，宝宝好乖，知道妈妈害怕，一动也不动。对……就是这样。等一下我们洗完澡到床上穿好衣服，妈妈唱歌给你听好吗？”
我自言自语地，笨手笨脚地终于洗完了。我抱着她慢慢地站起来。因为紧张，坐了没多大一会儿腿就僵了，加上腹部的伤口还不到一个月，本来就有些隐隐作痛，洗澡的时候又弄得浑身都是水，湿漉漉的越发觉得疼痛难忍。抱着一个浑身还湿着的婴儿，她的身子滑腻腻的，从洗手间走进卧室也没有几步，可是我走得特别小心，每一步都觉得整个脚掌都落在地上才踏实。终于，我轻轻把她放在浴巾上，帮她擦干净，才长长吁了口气。我又把她抱到衣服上，才想起来还没有包尿片，又把她挪回浴巾，包好尿片又放回到衣服上，拿着她柔软的小胳膊放到袖子里。幸运的是，我找了一件连体衣，裤腿全是绑带的，不用穿进去，放平把带子系好就可以了。
大功告成！
整个过程，吴猪猪都很认真地看着我。直到我帮她穿好衣服后，她才开始慢慢地抬起她的小手，又踢蹬着舒展着她的小腿，好像她也终于解放了一样。
望着她的样子，我真的太有成就感了！我，一个在婚前连扣子都不会缝的人，在生了孩子二十几天的时间，居然成功地帮她洗澡换衣服了！我跟她说：“妈妈是不是好能干？妈妈厉害吗？”她没有回答我。
我臭美了半天，才想起浑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衣服黏黏地贴在身上。我赶紧换好衣服，这时猪猪吴回来了。他一进门就问：“阿姨不在家呀？”
我扑过去很骄傲地说：“我帮吴猪猪洗澡换好衣服啦！”
猪猪吴非但没夸我，反而睁大两只眼睛：“你？你怎么帮她洗的？没摔着她吧？”没等我回答，他就快步走进卧室里，看着吴猪猪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才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以后宁愿不洗澡，你也不要再给她洗了，摔了不是闹着玩的。”
第二天阿姨回来，猪猪吴跟她说最好晚上不要出去，怕我一个人带不了孩子，她也没说什么。过不了几天，她又开始彻夜不归。我和猪猪吴帮吴猪猪洗了几次以后，我们两个都会帮她洗澡了。特别是猪猪吴，居然将洗澡变成卖弄了，一边洗澡一边逗她玩，还一点儿都不用帮忙。吴猪猪也不再那么紧张地抓住我们的衣服了，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出了满月没几天，猪猪吴就出差了。刚下飞机，他就打电话问我他女儿怎么样，就好像我等他一走，就要叫人贩子来似的。
有一天，我吃完饭去床上接阿姨的班，让她吃饭，发现吴猪猪的下巴颏少了很大一块皮，还往外渗着水。我问阿姨：“她下巴怎么破了这么大一块皮？”阿姨不耐烦地回答：“你问我，我问谁？”
新生儿经常会抓破自己的脸，但主要是抓破两边太阳穴的位置。为了避免吴猪猪小朋友自虐，自己抓脸，我帮她买了一双小手套戴在手上，但她经常就把手套丢一边了。时间一长，我也就懒得帮她再戴。但她从来没有抓破过下巴，而且那么大一块皮，也不像是小孩子自己抓的。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好胡乱猜测的。不管怎么样，我的孩子受伤了，我做妈妈的过问一下也不过分吧？她居然这样回答我。
一气之下，我都没有考虑后果，用从未有过的口气说：“你这是什么态度？问问你，你就这样，不想继续做下去，你可以选择离开。”
阿姨愣了一下，马上说：“反正不是我，你别来问我！”
“那好，既然这样，我现在把工资给你，你走吧！”
她没有想到会这样。因为我们缺乏带孩子的经验，我们一直非常客气地对待她，她以为我们不敢辞掉她。更没有想到，猪猪吴出差了，我居然敢这样做。在她看来，我完全是自寻死路。就这样，她走了，我一个人忽然变得轻松起来。没有了唧唧喳喳的啰嗦，偶尔只会听见吴猪猪咿咿呀呀的说话声。
我给猪猪吴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把保姆辞掉了。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唉，你一个人可怎么办？我想办法快点儿回去吧 !”
他当然不能回来，只是干着急而已。没有了依靠，我反而变得冷静。我帮吴猪猪洗衣服、洗澡、榨果汁、煮奶瓶。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哼着儿歌哄着吴猪猪，也不觉得伤口有多痛，也不觉得有多累，因为我心里知道，一切只能靠自己。
吴猪猪是我的孩子，没有谁比我更有义务照顾她。带孩子虽然是累点儿，可是对孩子的了解会越来越多。现在想来，大多育儿经验都是单独和孩子相处的时候，慢慢摸索出来的。所谓
实践出真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