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蜜?你又在玩什么游戏!”我飞出院门的时候,恰巧看见日西踏浪而来,他见我抱着身体像团球一样的飞过,有些稀奇,摇身也变成一条金色的小龙追了过来。
眼见着快要追上我的时候,他突然笑了:“哎哟,你这是学人家蹴鞠呢?”他化作人形,踩在水间,轻轻的一抬脚,将我踹得又改了方向,“我陪你玩吧,小九不在,陪你恶作剧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
“不……”我嘴巴咬着自己软趴趴的尾巴,一张嘴,尾巴就要掉出来,赶紧又给咬上了。
刚刚缓下的速度,又因为日西的一脚给踢上来了。
擦过院门的时候,未旦跃上院墙之上,轻轻一张口,将我整个给咬着了嘴里,锋利的牙齿轻轻叩了叩,我立刻吓得松开了尾巴,大叫:“别咬了,碎了,碎了!”
未旦大笑,化身为人形,托着我,看向日西,抬高下巴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日西愣了一下,随后踏上小浪,稳稳站住,回答未旦:“小九去了西域,皇叔尚在修复期,我怕蜜儿一个人冷清,所以过来给她解解闷!”
未旦挑了下眉头,提起我,同我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他又转过脸去,十分欢快道:“她才不孤单,本王日日陪她玩耍,她开心得很,是不是!”
他捏着我晃了晃,我舌头都被晃出来了,想起他跋扈的个性,赶紧拼着老命点头。
日西的眼立刻黯淡下来,似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既然大皇兄陪着蜜儿,我就不打扰了!”
我发现,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蜜儿,你是不是很想同小七玩耍?”未旦见我们俩都不说话,主动挑起话头,伸出食指来,轻轻抚摸我的头:“你同小七心性相近,自然玩得也开心吧?”
我腆着老脸回答他:“七哥比我年长,懂得比我多,经常会带着我玩一些没有见过的东西,跟他和小九在一起,觉得很亲近!”
日西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的眼睛又有神了。
“哦?那我呢?还亲近么?”他又问我。
我立刻狗腿无比的回答他:“是尊敬!”
未旦哦了一声,将我放了下来。
他又道:“看来不识趣的人是我呀,小七,你莫要走了,好好的陪着她吧,该走的人是我!”
日西有些诧异,看了未旦一眼,未旦面上毫无表情,我站在他身侧,一抬头,看见他正冷冷的用眼角睨我,立刻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那我走了!”他见我毫无表示,冷笑了一声,化作一条紫龙,跃出水面,直直地飞旋而去。
日西抬头看了一会儿水空,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好像,大皇兄,生气了!”
我一摊手,表示毫无压力。
“他最好生气以后,看到我就烦,离我远远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跳下墙,指指外面。
日西会意,也落下来,同我并肩。
他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来,很是突兀地问我:“夏蜜,你……喜欢我么?”
来了,来了,终于被美少年表白了!我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握着拳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
日西静静的看我,我澎湃的看他。
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日西的,睁眼第一个见着的就是他,在这里最维护的我的也是他,虽然他长着十六七岁美少男的颜,但是好歹也好几百岁了,应该不存在老牛吃嫩草一说吧?
老少女的心猛地就活络了。我突然觉得,春暖花开了……
我酝酿了一下,刚想说话,日西突然冲我嘻嘻笑了笑,直摆手:“逗你玩的,看你纠结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认真了!”
他自己越说越觉得好笑:“你看你认真的样子呀,真是……”
我打断他,很认真的回答他:“我喜欢你,本来想认真回答你的!”
所有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他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笑容凝固在了唇边,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整个人都僵直了,眸子亮灼灼的,样子十分滑稽。
小样,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我看他绷着脸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逗你玩的,看你纠结的样子!”
他整人人突然就萎了下来,有些力竭一样用力一拍我的肩膀:“去去去,本来想耍着你玩的,结果被你耍去了!”
我得意洋洋的看他,嘿,跟姐玩这套,姐才不上当!
日西瞥了我一眼,有些闷闷的嘀咕:“我早知道你喜欢谁!”
嗯?我立刻警觉起来,等待他的结论。
“你呀,喜欢的是大皇兄!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他有些挫败的下了结论。
“你这个笨蛋!胡说八道!”我很郁闷,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打了一个踉跄。
算了,他还小着呢,怎么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未旦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从那日怒气冲冲跃出我的院子之后,就扬言再也不进我的院子,我觉得很欢畅,异常开心,话说得都比平时多一倍,亭午和日西来了几次,都欲言又止的。
日西私下问我:“夏蜜,你是不是跟未旦大皇兄闹别扭了?如果实在憋着难受,就低一低头,让着点大皇兄吧?”
我送他两颗白眼。他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领着我去鸡飞狗跳的各处恶作剧去。这是我跟他的共同爱好,以前有个小九,现在只剩下我跟日西。
亭午倒是很直接,拉着我问:“夏蜜,你再不看好大皇兄,他便同夜茜勾搭上了!”
这哪跟哪呀,我继续送他两颗白眼。
亭午不是日西,受了白眼会摸摸鼻子转移话题,他被我一甩白眼,直接拎着我飞上空中,跃出水面。
“夏蜜,你个死孩子,你以为幸福是等来的么,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他还真当上老师了,一路飞一路教训我:“就像你五哥我吧,喜欢淡水河里的姑娘,天天都去淡水河里见她,山高路远啊,那条淡水河都被我身上的盐水给染咸了……”
“河里的老龙啊,看到我就要流泪……”
他越说越澎湃,整个成了自我表彰大会,落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嘴:“夏蜜,我说这么多吧,其实就是一个目的,大皇兄不是脾气温和的人,得靠着你去倒贴!你说你怎么就不喜欢老九或者老七呢,那两个怎么样都比较温顺一些!”
我简直跟他无话可说了。
他拎着我的衣领,大步流星的朝着我们之前来过的那个小山谷赶。
站在小山丘的最顶端,他随手往山下一指,示意我看:“你看,你再迟一些,大皇兄跟夜茜生米都要煮成熟饭了!”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未旦和夜茜。
夜茜还是穿着她那身绿莹莹的小裙衫,发髻梳得歪歪坠坠的,简简单单插了一枚小珍珠的钗在其中,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秀丽。
未旦穿着一身黑色滚着紫边的袍子,紫玉玉冠束发,月光之下,真是英俊无双,此时正背着手站在夜茜身边,似乎说着笑话逗她开心。
我看着夜茜的小米窝一闪一闪的,似乎真的十分开心。
亭午看看下面的情形,又看看我,十分哀痛:“夏蜜,我是真当你是宝贝妹妹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帮我在父王那里求过好几次情,又帮小河蚌求过丹药,这些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都在心里感激着呢!”
亭午是最直率的人,他有一份感激就会整个洋溢满全身,我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觉得心中一暖,真有些感动,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五哥,是日西帮着求的,我没有出力!”
他用一种你别说了,我懂的眼神扫了我一眼,然后握紧拳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突然一巴掌虎虎生风的朝我身后拍来:“夏蜜,五哥帮你一把!”
我根本没有防备,被他一巴掌拍下土丘,整个人狼狈不堪的滚落下去。
亭午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老老实实的滚落,在山丘上大呼小叫的:“你变身呀,变身呀!”
你妹的,我又不是凹凸曼,还变身咧!
我一路嗷嗷的滚下去,接近坡底的时候,夜茜惊叫了一声,伸手结云来助我阻了一阻,我啃着一嘴的泥巴和草,昏头昏脑的撑着山壁站起来,朝山丘上一看,你妹的,亭午这个白痴早就不见踪影了。
“夏蜜,你……怎么……来了!夜茜结结巴巴的,眼睛一瞄面色冰冷的未旦,脸上的红晕更深几分。
我扶着头,呸了好几下,才把嘴里的泥巴吐干净,一抬头,正巧碰着未旦冷冷的眸子,他似乎十分气恼。
我干笑了两声,抬头看看天空,道:“踩错云朵,掉下来了!”
未旦冷冷哼了一声,微微偏了身子,似乎连看也不想看我一眼,夜茜羞羞答答的嗯了一声,也垂着头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我觉得挺尴尬的,拍拍衣服,同他们客气:“你们继续继续,我再飞一飞去!”
未旦又哼了一声,却转过身来,有些不耐烦的问我:“你这么飞出去,可认识路?不如……”
他还记得我跟日西是路盲这码事,我嘿嘿的笑了笑,朝他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认识路,你同夜茜姑娘好好聊天!”
他表情变得非常诡异,似乎被我打击到了一样,唇抿得紧紧的。
夜茜有些尴尬,声音低低的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回龙宫吧!”
我立刻更加强烈的摇手:“不不不,你们别停,继续继续!”我再多留一刻,估计又要犯了未旦的忌讳了。
我生怕夜茜又来跟我客套,匆匆忙忙的化了一条小龙,嗖的一下直冲冲的就飞上了天,这速度比导弹还快三分。
一边跑一边在肚子里骂亭午不仗义。
月亮大得十分诡异,我飞在空中,感觉到今日月华灿烂得不似夜晚。我一路飞一路辨别方位,来回盘旋几次后,我终于沮丧的发现,这地方我不熟悉。
我压低云朵,朝下看,地面黑黝黝的,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亮闪闪的,白晃晃的,我抖着爪子趴在云朵上探头探脑。
“劈!”一道闪电,从反光处袭来,将我所趴的云朵砍得支离破碎,我吓了一跳,忘记自己是条龙,双爪抱头,直直的落了下来。
“是只未成型的小龙!”我被拎了起来,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原来那亮光闪闪的东西是一柄鱼叉。
“聊胜于无!”提着我的人,将我整个塞进了竹篓子之中,我刚要爬出来,那人顺带补了一张符纸,将我整个打进了竹篓子中。
我看得见外面,可是却再也爬不出去了。
天空的云朵又压了几片,我见着云朵之间紫色的龙身,拼命的抓着竹篓,可是那云朵只是稍稍停了停,又急急的朝远方驶去了。
我攀在竹篓边口,等了又等,在绝望中,终于……睡着了。
“大哥,这是什么,地龙?怎么这个颜色?”有人拎着我,我软绵绵的垂着,哈欠连天的撑开一线眼帘。
拎着我的是个小正太,眼睛乌溜溜的,似乎有些眼熟。
“是条龙,未成形,龙元尚未结成!”在一旁忙碌着的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嘴大大的,浑身一股鱼腥味。
他眼睛一瞄,见到我睁开眼了,立刻咧开大嘴笑了:“醒了?”
我缩了缩尾巴,眼巴巴的看他,有一股杀气无形中逼近!
“你听得懂我的话?”他伸指头来捏我的尾巴,捏得重重的,我立刻疼得直哆嗦。
小正太尖叫:“大哥,你弄疼她了!”
络腮胡子恶狠狠地笑:“她就该替你疼,今晚历劫,大哥可算找到引雷的东西了!”他将我提起来,伸手做法,似乎划了一些金字在我身上。
“我将你的生辰八字写于她的身上,晚间的时候,你躲在地下,不要出来,等雷劫过去再出来,懂不懂?”他问小正太。
小正太犹犹豫豫的看我。
我可怜巴巴的看他。
络腮胡子立刻将我一提,整个丢进了竹篓子:“别看了,一条废龙而已,我揣摩着,该是野生的,龙族里面似乎没有这号!”
我泪奔了,突然有一种被龙族摒弃在编制外的感觉。
“大哥,她会不会死?”小正太可怜巴巴的问络腮胡子。
“肯定的!我先放你下去!”络腮胡子似乎很不耐烦,伸手做法,那小正太越缩越小,最后落在地上变成一条活蹦乱跳的青鱼。
小青鱼啪啪的甩着尾巴,络腮胡子笑了笑,拎起他,放进了水缸之中,我被关在竹篓子里,看着络腮胡子捧着水缸,随手画了一个大圆圈,将水缸放了进去。
圆圈的光晕消失时,那泥土重新覆盖了上去。
我哦了一声,表示惊叹。
络腮胡子看我一脸的惊讶,笑了一声,问我:“小家伙,你怎么做龙儿的,如此脆弱!”
我闷声翻了个白眼,直接扭过身子不去理他。
姐是有骨气的,身残志坚!
络腮胡子也不生气,拎着竹篓,在地上以朱砂勾了好几处符咒,每一道符咒最终都会收尾于我身下。
我趴在竹篓子里,看他画符,不知为何,心中居然平静得很。
“你不会连害怕都不知吧?”他又来逗我,我索性闭了眼睛。
昏昏沉沉的,又进了梦乡。
那梦中黑雾连连,我一人站在梦境之中,有些凄凉。
我踉跄着四处摸索,突然黑暗,伸来一只大手,将我的手整个包裹进去:“蜜儿,你怎么了?”那声音温温柔柔的。
我用力扯了一下,那手的主人终于在模糊的白晕里显露出来。
“阮阳?”我大吃一惊。
他依然一副温和的模样,穿着白袍,桃花木簪挑起一头乌发,见我吃惊的看他,微微笑了一笑:“嗯,我依然在宝鼎之中,只是心神不灵,恐怕你有意外!”
我心突然就安定了,想对他笑一笑,鼻子一酸,笑出了两行热泪:“我就要被雷劈了!”
阮阳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摸摸我的头,道:“有我在,你莫怕!”
我擦了擦眼泪,很郁闷,瞄瞄他,伸手掐一掐他,阮阳被我掐得哭笑不得,问我:“你不信我?”
我觉得我做梦的本领越来越强大了。
居然在梦里能够直接安抚自己了。
我嘿嘿的朝他笑了一笑,刚要说话,突然梦境里天旋地转,白光一闪,梦醒了。
“你要不就一直睡着吧,也不会有多少痛苦!”络腮胡子盘腿坐在阵外,见我醒了,叹了一口气。
我抓着竹篓子,抬头看看天色,天色暗淡,似乎已经是傍晚了。
“再过半个时辰,如果你扛得住雷劫,我就放你自由!”他似乎在安慰我。
我死命的从竹篓子的缝隙里挤。
他被逗乐了,看着我到处钻。
我奋发了一阵,觉得彻底没有希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盘着尾巴,在竹篓子里自娱自乐,一边扭尾巴一边唱甩葱歌。
天空的云朵渐渐聚集起来,有小小的闪电从云朵里滚来。
络腮胡子眼睛一亮,捻指盘腿,道:“来了!”
我浑身的龙鳞都竖起来了,一边尖叫一边撞笼子:“阮阳,阮阳……”
空中亮闪一道,劈落下来,砸在竹篓之上,我颤了一下,眼见着竹篓边角黑焦成粉靡,突然后知后觉的怕了。
“阮阳,阮阳……救命啊!”我抓着篓子大声叫。
络腮胡子似乎惊了一下,手犹犹豫豫的顿了一顿,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又划动,做了个符咒。
第二道惊雷闪下的时候,我双爪抱脸,吓得连声音也不敢发出了。
可是雷却没有打在竹篓之上,我悄悄的睁开一线眼,看见一身黑袍的未旦,双手抵着剑身,硬生生的接下了那道惊雷。
“救你的不会有别人!”他哼了一声,十分不满我刚刚的举动。
我闷了。
络腮胡子吓得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想要逃,未旦眼睛一瞪,一剑指出,第三道惊雷沿着他的剑身直接转了方向,打在了络腮胡子身上。
我见着他的身子顿了一顿,而后散着黑色的烟气极具的萎缩了。
最终显出原型,原来是一条半臂长的青鱼,鱼身已经完全焦黑了,鱼尾却依然啪啪的打着泥地。
“哼,不自量力!”未旦走过去,一脚踏在鱼身之上,那条青鱼被他踩得支离破碎。
他傲慢的一扭身,雷电之下,俊逸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的凶恶,我吓得在竹篓子里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出来吧!”他随手划了划,竹篓子裂成了碎片,我从竹篓子里摔落了出来。扭着身子仰视于未旦。
未旦腰间的月牙石依然一闪一闪的,他收了利剑,蹲了下来,同我对视:“还有一条小的,一起弄死吧?”
我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尾巴,胆战心惊的回答他:“算,算了吧!”我想起那个小正太的眼,不知道怎么的,很是不忍心。
“也对,总得给鱼宰相留点颜面!”未旦居然没有坚持,笑了一笑,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捏着我的颈脖,恶狠狠的问我:“你知错了么?”
我错什么了?
姐就是认不清路而已,需要赔礼道歉么?
他见我迟迟不回答,叹了一口气:“你还在跟我赌气?”
我心虚的抖了抖尾巴。
四处一片静谧,我被他提在手里,僵成了化石,许久之后,久到我都快忍不住想要随便道个歉了,未旦突然低低的道歉道:“这次是我不好,用夜茜来气你,差点断送了你的命!”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看他僵硬的表情,立刻收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