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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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洞庭湖的噩耗

5月下旬,一个阴云笼罩的上午,湘鄂西中央分局正在召开分局扩大会议。忽然,有位穿灰色军服的军人匆匆走进会议室,神情很痛苦而又激动地对大家说:“同志们,向你们报告一个不幸消息:周逸群同志牺牲了!”

“什么?周逸群牺牲了?”

参加会议的人顿时都大吃一惊。夏曦、万涛、崔祺、杨光华、宋盘铭、潘栩、彭国材等人,霎时全愣住了。特地赶来参加扩大会议的红九师师长段德昌,更是惊愕地站起来说:“段玉林,你怎么搞的?周政委怎么会牺牲?”

“我……我们遭了敌人的埋伏,周……周政委身中了几枪。”段玉林痛苦地抽泣着,已语不成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嘛!”夏曦很镇静地望着他道。

段玉林点点头,遂将周逸群的牺牲经过详细报告了一番。

原来,周逸群自接受去江南开辟洞庭湖的任务之后,便不顾身体虚弱,立即率领少部分武装人员,从洪湖出发,到白螺矶悄然过长江,然后直奔石首桃花山一带,来到了江南游击队指挥部,与总指挥段玉林汇合了。段玉林指挥的这支游击队原是石首、华容、南县、公安等县的地方武装合编组成,共计约1000余人,枪800余支。在江南是苏区的主要武装力量。周逸群到达之后,很快便发觉游击队处境险恶。此时。国民党142旅,新编11师1万余兵力分别由弦口、焦山河、华容、岳阳等地向桃花山逼近,开始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周逸群与段玉林一起,沉着指挥应战,并掩护万余群众突围,经过数日激战,游击队终于从黑山铺突破重围,经贾家凉亭、旗杆嘴,胜利到达洞庭湖区。

到达洞庭湖后,周逸群按原定计划,利用宽阔的湖面,茂密的芦林柴木和水陆纵横交错的地理特点,发动渔民、樵民开展了一段游击战争。但过了不多久,国民党马昆山旅、川军张莫师即率华容南县、湘阴、沅江四县团防向洞庭湖进逼来了。眼看敌强我弱,形势险恶,周逸群当机立断,对段玉林说:“玉林,我看这次敌人来势凶猛,我游击队在洞庭湖区立足未稳,我们应该尽快突围出去!”

“突围?朝哪里去呢”

“朝江北洪湖去吧!”

“可是,中央分局和省委交给我们的任务,是要开辟洞庭湖特区呀!”

“没关系,我们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领会执行上级指示。”周逸群坚决地说:“当前,就要为革命保存这支游击队的实力,而不要作无谓的牺牲让敌人吃掉。”

段玉林忽然担忧地说:“周政委,你不怕夏曦书记批评你‘右倾主义’?”

周逸群经段玉林这一说,心里不由得震动了一下,不错,自夏曦到湘鄂西任分局书记以来,几乎对他前几年在特委的领导工作给予了全盘否定。夏曦一到,就给他扣上了‘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还指责他执行了一条“富农路线,”因而在组成新临时省委班子的时候,竟排除了他的领导地位。对此,周逸群心里也是有意见的。然而,这意见在他心里装着却一直未说,由于环境险恶,敌情紧急,反围剿迫在眉睫,对于内部的这些矛盾,他没有时间去过多考虑,个人的得失也不想去计较。他觉得,一切工作都应从实际出发,都应对革命负责。比如,现在大敌当前,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要能使游击队少受损失,为革命多保存一点实力.尽管个人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周逸群又坦然地说:“玉林,我考虑游击队突围到江北去,是从整体利益出发,是让游击队免受不必要的牺牲,如果为此而受到分局领导指责,我也愿承担责任!”

“好,我坚决服从你的决定。”段玉林坚定地表了态。

于是二人详细计划了游击队突围撤回江北的路线。接着,俩人便一道率领游击队开始从采桑湖、岳阳至贾家凉亭向桃花山隐蔽前进。

这一日下午,当游击队来到贾家凉亭的时候,突然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一股早已埋伏在附近山梁的敌人喧嚣着直向亭子边射击。

“糟,中了敌人埋伏了!”段玉林心里一急,紧忙命令游击队趴下还击。

“啪啪啪啪……”

双方的枪声炒豆般的爆响着。

稍倾,一位游击队员忽然跑到段玉林跟前叫道:“总指挥,不好了,周政委中弹啦!”

“什么,周政委在哪里?”

“就在那凉亭边!”游击队员指着前面说。

段玉林命令机枪掩护,然后拼命跑过去,一把拖住倒在地上的周逸群,口里连声大叫道:“周政委,周政委!”

周逸群艰难地蠕动了一下,他的身上中了好几发子弹,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他断断续续地说:“快,别管我……快向洪湖撤退!”说着,头一歪就再没醒来。

“周政委!周政委!”段玉林悲愤至极地大叫着,可任他怎么叫,周逸群再没了回音。

“冲啊,抓活的!抓活的。”山梁的敌人嚎叫着,开始密集的冲了下来。

“快,机枪掩护。赶快撤退!”

段玉林不敢再恋战。他无可奈何地放下周逸群的遗体,赶紧指挥游击队边打边撤,一直跑了10多里路,才摆脱敌人的追击。

天黑后,段玉林率领游击队终于冲破敌人封锁,来到了张华港一带。接着,游击队在长江边截获了几支大船,第二天便迅速登船北撤。到江北后,游击队又乘夜偷袭了程家集之敌,然后绕过汪家桥,使部队到达了余家埠,继而又到了新沟嘴,在此地与红九师汇合。安置好部队后,段玉林才匆匆赶到瞿家湾。向正在开会的中央分局和省委的领导们报告周逸群牺牲的噩耗。

当下,众人听了段玉林的详细讲述,一个个都悲痛不已。万涛、段德昌、彭国材、崔祺等人都流下了眼泪。段德昌悲愤地哭出声道:“周政委啊,你是不该死的啊,你为什么要去洞庭湖呀?你本是不该去的呀!”

夏曦见众人悲痛,而那段德昌的哭叫更好像在埋怨不该派周逸群去洞庭湖特区,他的心里不由得也抽紧了。不错,当初若不派周逸群去洞庭湖开辟特区,他也不会牺牲。但是要革命总会有牺牲,这件事又怎能怪谁呢?段德昌等人显然对他的用人有所不满,他亦隐忍着没有吱声。万涛这时却向他建议道:“我们要为逸群开个追悼会,他可是我们湘鄂西根据地的创始人,大家要隆重纪念他!”

“对!”夏曦马上点头道:“分局的扩大会就暂时终止。现在我们讨论一下纪念周逸群的事宜!”

于是,众人纷纷发表意见,会议很快作出了两个决议。即迅速召开一个隆重的追悼大会,决定将瞿家湾的一个书店改名为“逸群书店”,将设在周老嘴的列宁小学改为“逸群小学”,红军军政学校改为“逸群军政学校。”

会议完毕,大家立刻分头作各项准备,起草通知,写横幅标语,做花圈挽联等等。

下午,在瞿家湾的一块空坪草地上,人们搭起了一个灵堂。灵堂正中,挂着周逸群的一幅嵌花的黑白小像片。像两侧,摆放着人们匆匆赶制敬献的众多花圈和挽联。瞿家湾的省苏党政军各机关人员和附近的农民代表计约一千余人,列队集合来到了草坪凭吊。

人们到齐后,追悼会正式开始。随着一阵鞭炮声响,红军乐队奏起了低沉悲痛的哀乐。主持人员宣布向烈士致哀,全场的人都低下头,不少人开始放声哭泣。致哀完毕。夏曦夫人——谭国甫代表湘鄂西中央分局和临时省委致了悼词。谭国甫含着泪水,非常激动地说:“我认识周逸群同志时间不久.但他的为人却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他生前.我只知道他是贵州铜仁人,早年曾经留学日本,后来回国投笔从戎,在黄埔军校走上了革命道路,加入了共产党。他还参加过南昌起义,1928年起就到了洪湖。在苏区的最近一段时间里,我发觉他每天都在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为着苏区的发展壮大,他呕心沥血,贡献了自己的一生。他在湘鄂西苏区,先后担任过湘西北持委f书记、鄂西持委书记、红二军团政委重要职务。为创建这块根据地立下了不朽功勋。现在,革命尚未成功,他却在前进的路上不幸遇难牺牲了。他的死,是我们苏区的一个重大损失,是我们共产党人的一个重大损失……”

谭国甫说到这里,禁不住又泪水横流,泣不成声。在她悲痛满面的致完悼词后,万涛、段德昌、崔祺等人又先后讲话,表示了对周逸群同志的沉痛悼念,最后,夏曦在讲话中说:“同志们,周逸群同志英勇牺牲了,他是为开辟洞庭湖特区而战斗牺牲的!是为了革命事业而被国民党反动派的枪弹打死的。这笔帐,我们要算在国民党反动派的身上。我们今天隆重开追悼会纪念他,就要继承他的革命遗志,就要加倍巩固和发展苏区根据地,争取早日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从而为周逸群同志报仇雪恨。”

夏曦简短的讲话很具鼓动性,参加追悼会的人们开始激昂起来,大家齐声高呼口号: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蒋介石!为周逸群同志报仇!追悼会最终变成了一片同仇敌忾的声讨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