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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拉善——我的家

1967年9月的一个夜晚,在宁夏回族自治区阿拉善左旗①的天空上,有零星的星星在闪烁着。秋天的阿拉善是个多风的季节,尤其是在夜晚,风的叫唤声有些紧。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地把门关好休息了。而阿拉善左旗县人民医院的妇产室里却灯火辉煌,医生们在紧张地忙碌着。产室门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来回地踱着步子,时不时地搓搓手,还不时地伸长着脖子向产室里张望,一副万分焦急地等待着的样子,妇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出产妇凄厉的哭叫声,划破了夜晚的安静……产妇的每一声叫唤,都使门外的男人的心揪得紧紧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就是我的父亲,而产房里的产妇是我的母亲。我就是在母亲的煎熬与父亲的期盼中平安地来到了人世。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蒙古族人,父亲一直在地方机关单位做秘书,母亲是一名人民教师。我出生在蒙古族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我在家中排行老二,在我之上有姐姐,之下有弟妹。

蒙古族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我们家庭虽然是蒙古族人,但蒙古族人能歌善舞的特性并没有在我们的家庭中留下太多的痕迹。据父母说,祖上好几代族人中,都没有能歌善舞者,更别说以舞为生了。就是到了我这一代,家中除了我后来从事舞蹈工作外,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在社会的各个行业谋事。我的姐姐和大妹都在内蒙的政府机关部门工作,小妹和小弟则在中石油内蒙分公司里谋事。

但打从我记事时起,我没有见过父母跳过我们民族的舞蹈。倒是我的父亲,喜欢摆弄些乐器,空闲的时候拉拉二胡什么的,自娱自乐,这也许是与他曾经是学师范专业有关吧,我觉得这对我学舞蹈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影响。所以,从小我并没有受到舞蹈艺术的熏陶,也许我比别人更幸运的是,我却在很小的时候接受了家庭的文化教育,这种早期的智力开发对我以后学舞蹈是非常重要的。

我一直认为,我的家族中没有能歌善舞者,这与长辈们的思想观念有着极大的关系。因为在过去的年代,人们的思想意识里,唱歌跳舞是没出息的行业,抛头露面不说,在社会上的地位也并不高。就拿我说吧,当初要考西北民族学院学舞蹈,父母和左邻右舍都极不赞同。其实,在我们家中的几个孩子里,我二妹及小弟都有很好的舞蹈潜质,就因为父母的不赞同,所以他们都没有选择舞蹈。

那年,还是在阿拉善左旗小学读书的二妹就曾以出色的舞姿被宁夏一所艺术舞蹈学院看好,但因为得不到父母的允许而与舞蹈失之交臂。但二妹在学校期间一直是班里的文艺骨干,即便是现在到了而立之年,也还是她所在的企业文艺队的活跃分子。二妹非舞蹈专业出身,但她的舞蹈表演和舞台策划方面的能力,有时候都让我这个专业出身的哥哥刮目相看。2007年在中石油全国系统的演讲比赛中,小妹就拿了个第一。

而我的小弟,用我今天为人师的眼光来看,我觉得当年倘若父母允许他学舞蹈,或许他会比我在舞蹈上发展的空间更大。因为他的自身条件比我好,他的长相、身高都在我之上,而且身材比例很符合舞蹈选材的“三长”。

那年,在阿拉善左旗小学就读的小弟,被北京舞蹈学院内蒙古代培班的招生老师看中。老师把在正教室里上课的小弟叫出来,问小弟喜欢跳舞吗?小弟不假思索地说,不喜欢,只喜欢踢球。也许小弟年纪小不晓得他的人生目标应该如何选择,最后,老师还是心存侥幸向小弟要了我父亲的电话,向父亲说明意思。父亲一口回绝了老师说:“他的哥哥就在北京舞蹈学院学舞,小儿子我们还是希望他学文化知识……”

那都是一九八一年的事了。

常言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人这一生难以预知的就是未来,而人生的道路又是最不能以“假设”之类来想象的,很多外在的因素会改变我们人生轨迹。我想,每个人的成长,其自身优势潜质若能被挖掘,其本身又有积极向上之意,也许能有所作为。作为长辈刻意的,甚至善意的与自身内在优秀因素相悖的想法,也许会将他们最优秀的才能扼杀在萌芽的状态中。

我这么说,并没有责备我父母的意思,而是在反省自己是否在教育子女上也会犯同样的毛病。因为,我的宝贝女儿努努从会走路开始,不知是否受到我和妻子的影响,表现出对舞蹈浓厚的兴趣,三岁时就开始吵着要学跳舞。作为从事舞蹈工作的我,知道做一个真正舞蹈者的辛酸苦辣,所以我并不想让女儿走我和妻子的路,并刻意地压制女儿不让她学,可女儿似乎天生就继承了我的犟劲,而且表现出来的舞蹈天赋,让我最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是积极的、健康的、向上的,作为父母我们真的没有太多的理由反对。

话又说回来,母亲说我很小就与姐姐弟妹们不一样,襁褓中的我就表现得极其好“舞动”,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里,总是不肯被束缚地把手裸露出来,并时不时地蹬着小腿。我想,这是生我这片土地,蕴含的舞蹈元素在冥冥之中对我的召唤使然。

我的出生地阿拉善左旗是个居住着蒙、汉、回、满、朝鲜、达斡尔等10多个民族的地区,那里少数民族人口占28.3%,而少数民族中又以蒙古族为主体、汉族居多数的少数民族聚居的边境。在蒙古语中,阿拉善意为“野骏马”,它与贺兰山谐音而同义,因贺兰山远望形如奔腾的野骏马而致使贺兰山西边这片广大地区得名为“阿拉善”。也有史学家考证认为,贺兰(贺赖)原为古代匈奴族一个部落的名称,也是鲜卑族一个姓氏名称,因该部落曾驻牧于今贺兰山一带,山名从部落、姓氏名,在贺兰山基础上又演化出阿拉善之称谓。②

我对出生地阿拉善的了解也是到了我学舞毕业后,回到宁夏歌舞团工作,那时因为想要多了解一些民族“小法”技巧,如蒙古舞中的骑马中的信马由缰和扬鞭策马的小法动作的区别。为了能够深得要领,一有空闲,我会一个人跑到阿拉善的牧民区里虚心地向牧民们请教,这使我对阿拉善有了基本的认识。

300年前蒙古族和硕特部落从新疆长途东迁、到阿拉善地区定居游牧之后,在沙漠和戈壁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形成了独特的文化。阿拉善服饰、饮食、婚礼文化加上以科泊尔民歌、哈拉哈民歌、和硕特民歌、土尔扈特民歌四大基本派系为代表的阿拉善民歌和陶布秀尔弹唱、祝颂词、呼麦、萨吾尔登舞蹈等一些传统民族艺术构成了阿拉善和硕特文化。萨吾尔登舞蹈是阿拉善和硕特部独创的艺术,现在阿拉善地区已经失传,但在新疆蒙古族和蒙古国传承较好。萨吾尔登演绎形式独特,表演者双手五指并拢,全身扭动,形成独特的舞蹈表演方式。有了这些知识的了解和积累,对我日后民族舞蹈的表达,以及舞蹈创作是十分有帮助的。

我出生在内蒙古自治区的阿拉善左旗,我的童年、少年是在阿拉善度过的,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却是在宁夏度过的。在我的记忆中,宁夏就像一条绵绵不断、奔流不息的河流,犹如我的血液一般,流经我的心脏和大脑,让我无论身在异国他乡,或是在海角天涯,都是我心中的挂牵……

宁夏素有“枸杞之乡”之美誉,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民族共同聚居的地方,“从2万年前的水洞沟先民到清代满洲八旗徙入宁夏,这中间迁徙和融会了不少民族成分,影响较大的如戎羌、月氐、匈奴、鲜卑、吐蕃铁勒、柔然、高车、突厥、回鹘、昭武九姓、堂项、蒙古、回、满等众多民族”③。而在我看来这里更是充满了舞之神韵的地方,这舞的神韵,是千百年来的舞蹈艺术文化的传承、发展、升华形成的底蕴。这块神奇的热土,空气中总是弥漫着舞蹈的气息,这种气息,时常让我神往,让我欢欣鼓舞,让我对荏苒的光阴常有一种流连眷恋的感觉,甚至刻意地想起一些特殊而又甜美的往事……

①1949年9月23日,阿拉善旗和平解放,成立了阿拉善和硕特旗人民政府,1961年4月,国务院批准阿拉善和硕特旗划分为阿拉善左旗和阿拉善右旗。1969年阿拉善左旗划归宁夏管辖,阿拉善右旗划归甘肃省管辖。1979年7月,二旗划归内蒙古。马志洋编著:《中国导游十万个为什么内蒙古》,中国旅游出版社,2006年。

②马志洋编著:《中国导游十万个为什么内蒙古》,中国旅游出版社,2006年。

③薛正昌著:《黄河文明的绿洲宁夏历史文化地理》,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