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眩晕一证,历代总结的论治方法虽多,然无非肝阳、痰火、气血不足、肾气亏虚诸端,而言及血瘀者几无。本例眩晕经久,以“睡卧时晕作”且“活动时晕稍减”为特征,并沿用一切常规治法乏效。其舌暗与脉涩应当是本例病机的重要线索,反映了本例眩晕病机的本质,如果再结合眩晕卧甚动减等特征,血瘀眩晕的诊断是不难作出的。
医案出处:《中国现代名中医医案精华——陈亦人》
四、水饮上泛
验案1
蔺某,女,51岁。
初诊:突发眩晕,不能起坐,恶心欲吐,心悸不安,自觉胃中辘辘有声,舌白滑润,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脉象濡滑而沉,一派水饮上泛之象。先用苓桂术甘汤方法,以消饮定眩。
桂枝10g,茯苓15g,白术12g,炙甘草6g,半夏10g,陈皮6g,泽泻10g。3剂。二诊:眩晕渐停,心悸稍安,胸闷恶心未除。脉沉濡,舌白润。仲景云:“病水饮者当以温药和之。”继用前法增损。桂枝10g,茯苓20g,白术12g,炙甘草6g,干姜3g,半夏10g,陈皮10g,泽泻10g,焦山楂10g,焦神曲10g,焦麦芽10g。3剂。三诊:眩晕已止,诸症渐安,已能下地活动,微感胸闷,纳食欠佳,舌白脉沉。用《外台》茯苓饮以运中阳。茯苓15g,白术10g,桂枝6g,枳实6g,厚朴6g,豆蔻3g,焦山楂10g,焦神曲10g,焦麦芽10g。3剂。药后诸症皆安,停药休息数日而痊。按:此案眩晕系饮邪上泛,蒙蔽清阳,其脉沉苔滑,口不渴,胸闷呕恶,水声辘辘,皆是水饮之征,故用苓桂术甘汤以化饮定眩定悸;二诊加干姜、焦三仙以运中阳,阳气振奋则水饮自消;三诊用《外台》茯苓饮加味以消余邪。大法治饮宗仲景以温药和之之旨,治在中焦,以脾属土,饮乃水类,土能制水,脾健则饮自消弥。
医案出处:《赵绍琴临证验案精选》
验案2
罗某,女,34岁。
初诊:1976年5月,突感眩晕,如坐舟中,卧床不起。某医院内科确诊为梅尼埃病。数日后转来求诊。4天前下班回家,自觉头胀痛,眩晕甚,颇欲吐。次日上班,到厂后片刻即晕倒,呕吐频繁,吐出大量清涎,头晕似天旋地转,恶寒、咳嗽、无汗,舌质偏淡,苔微黄。
此太阳证,寒邪闭阻,水饮内停而致眩晕。法宜先从温化寒饮,祛痰降逆入手。以半夏干姜散加味主之。法半夏18g,干姜18g,茯苓30g,甘草3g。二诊:干呕消失,头胀痛、眩晕减轻。再宜表里同治,散外寒,涤内饮。
以小青龙汤加减主之。麻黄10g,法半夏15g,干姜10g,甘草15g。2剂。三诊:头晕、咳嗽进一步好转,痰涎减。表邪未尽,阳气尚虚。继以麻黄细辛附子汤,助阳解表。麻黄10g,制附子60g(先煎),北细辛6g,桂枝10g,干姜60g,甘草30g。4剂。服药后,自己单独乘公共汽车前来诊病,尚有头晕胀之感,舌淡红,苔薄白微黄。又少进散寒除湿、安中攘外之品,数日后病愈。
1979年10月26日追访,3年来坚持上班,病未复发。
按:本案患者见呕吐频繁,吐出大量清涎,头晕似天旋地转,恶寒、咳嗽、无汗等症。仲景《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第十七》云:“干呕吐逆,吐涎沫,半夏干姜散主之。”故首用此温中止呕之法。重加茯苓,取其健脾利水渗湿,既能扶正,又可祛邪,且为治痰主药。服药2剂,病情好转。“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故用小青龙汤与麻黄细辛附子汤,取其善涤内饮、助阳驱邪之功。
医案出处:《范中林医案》
验案3
史某,男,39岁。
头晕已10余年,曾在某医院疗养2年,诊为神经衰弱。休息达3年之久,嗣后每年有1~2个月头晕,呕吐加剧。就诊前夕,某医院神经系统检查,无特殊异常,故来本院就诊。当时见头晕为甚,晕剧呕吐,食欲不振,有手足麻木、耳鸣等症,血压17.29/10.64kPa,脉弦细,苔白,舌边齿痕。
西医诊断为梅尼埃病。辨证为水邪上逆,肝阳不潜。治以温阳利水。方用泽泻汤、苓桂术甘汤化裁。
茯苓15g,白术12g,桂枝9g,甘草9g,生龙骨30g(先煎),泽泻15g,生姜6g,大枣15枚,生牡蛎30g(先煎),陈皮9g,半夏12g,钩藤12g。
服7剂后复诊,头晕欲吐等症已大减,仅感到体痛,乏力。治用前方佐以疏风通络之品,加防己、秦艽,再进7剂。嗣后相隔1个月,头晕欲吐复作,但较前有所减轻,即又投入首方10剂而愈。
按:本案头晕耳鸣、食欲不振、苔白、舌质有齿痕为主症,属湿邪为患。
湿阻中土,脾失健运,水湿上泛,故出现上述症状。治应温阳蠲饮,健脾利湿。取苓桂术甘汤温阳化水,泽泻汤利水健脾,佐龙骨、牡蛎以安神。
医案出处:《赵锡武医疗经验集》
验案4
张某,男,34岁。1987年8月14日初诊。
2天前突发眩晕,转动头颈则眩晕加剧,耳鸣重听,起则欲倒,恶心,呕吐,渴不欲饮,小便不利,大便溏,腰酸肢冷。检查可诱发水平性眼震,音叉检查示左耳轻度感音性耳聋。舌淡胖,苔白滑润,脉沉弦。诊断为梅尼埃病。证属脾肾阳虚,饮停内耳。处以温化止眩汤。制附子、陈皮、法半夏、白芍各10g,白术5g,茯苓、泽泻各20g,桂枝、炙甘草各5g,生姜5片。服药4剂后眩晕大减,可起床活动,转颈时仍有不适。原方去法半夏,加葛根10g。续服8剂告愈。
按:饮停内耳,西医称之为膜迷路积水,是梅尼埃病的病理学特征之一,可产生眩晕、听力减退、耳鸣等一系列症状。本病中医称“眩晕”,可由水液为患,古代中医已有一定的认识。张仲景《金匮要略》云:“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普济方风头眩附论》亦云:“七情所感,遂使脏气不平,郁抑涎结而为饮,随气上逆,令人眩晕。”饮为阴邪,阴邪上犯,乘于清阳之位,故致昏冒眩瞑。《普济方》之“脏气不平”者,责当在脾肾,肾为主水之脏,其窍为耳,故尤与肾阳亏虚、水饮不化凌犯耳窍关系密切,其治当以温脾暖肾为要。《金匮要略》云“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临证可用真武汤加减,或自拟温化止眩汤。温化止眩汤由真武汤及五苓散化裁,脾肾同治,其温阳利水化湿,与西医学之以脱水药治疗本病有同工异曲之妙,而前者更有标本兼顾之长。
医案出处:《中医临床家谭敬书》
验案5
佘某,男,56岁。
病经有年,但形体尚丰肥,春天以后终日头晕,如在舟车之上,视物目不清明,常欲瞑目,瞑目则又易瞌睡,并大作鼾声,口角流涎;甚时小便滴沥,不能控制,晚分又每滑精;时自心悸,有恐惧感;睡眠不实,寐差悸恐感亦多;饮食尚可,但不能多食、暴食,否则亦易作吐,吐后又反觉舒适;有时心胸痞闷,脘腹气滞,自以指头探吐,吐出青黄水,亦觉宽畅;大便时溏,偶见粪便夹黏液;其脉两手弦滑,间有歇止;苔腻水滑,舌胖而暗。曾经多种检查,有高血压、胃下垂、慢性肠炎等。
主证属于留饮为患。饮病本在中焦,阻滞气机,则脘腹痞胀;饮邪上逆,则头目眩晕,并且作吐;饮为阴邪,遏抑阳气,所以瞌睡鼾声并作了;再从脉苔所见而论,全能证实上述病情。若论治疗,此证虽属久病,但留饮为实邪,饮病亦无补法。先为蠲饮和胃,得效再商。方处汤、丸二法,汤剂淡以渗湿,丸剂苦以导饮。
汤药从泽泻汤合苓桂术甘汤加味:泽泻20g,白术10g,茯苓15g,桂枝10g,炙甘草4g,姜半夏10g,生姜15g,防己10g,炒椒目10g,石菖蒲10g,远志10g。5剂。
丸药用控涎丹:白芥子100g,大戟70g,甘遂30g。上药各别为末,和匀,用枣泥100g为丸(白芥子生用为末,有催吐作用,但治留饮,以控涎丹为佳。也可购买成药)。
控涎丹用量服法:先用每日5g,以后逐日递增1g,最多增至15g;而后再逐日递减1g,减至5g。每日清晨空腹1次服下,白汤送,服后5~10min即行探吐,亦有自己能作吐的,吐后自能泻下。如果下利次数较多,即停药一二日,再服用原量,不要增加。
如此连服20余日,吐下十七八次。吐下后并不过于疲乏,反而头目转清,眩晕几平,瞌睡亦减少。愈吐下,纳食亦愈香。后以淡剂收功。入霉雨季节,天气阴湿,曾有小反复,仍用此法,见效很快。
佘君现尚健在,有时还能教人制药。
按:本例为痰饮上逆的眩晕,汤丸并进而见愈。正如张子和所云:“饮当去水,温补转剧”“陈莝去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营卫昌,不补之中,有大补者存焉”。此论颇具深意,实践验证而更感亲切。常移用于胃下垂病之有积液潴留者,作眩作吐者,亦获效验。又曾以此治疗血吸虫病晚期肝腹水(除外有食道下端静脉曲张较重的),上为痞胀,下又二便失畅者,亦曾取效。又曾移用于精神分裂症,吐下去痰饮,亦取得一时疗效。
又,眩晕病有饮逆遏抑清阳为患者,亦有风痰僭逆上犯为患者,虽然均涉及痰饮,但两者病情迥异,不能误会。前者病本在饮,病位在胃,而且多为阴寒之变;后者病本在内风与痰火,病位在肝脾或肝胃,而且多为气火有余。两者阴阳相异,寒火各别,应该辨别。不过,病情属饮,邪实病痼,吐下是个妙法,预后好,危害性小,这又是一个特点。
医案出处:《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丁光迪》
五、肝阳(火)上亢
验案1
白某,男,48岁。1990年2月7日初诊。
患者于1982年始突感眩晕,耳鸣,听力减退,恶心呕吐,面色苍白,心慌出汗,闭目卧床,不敢翻身。经诊断为内耳性眩晕,服用谷维素及镇静药物后,症状稍有减轻。但8年来发作频繁,每1~2日发作1次,工作受影响。
此次因劳累、情志不舒而出现上述症状。观其舌质淡,苔薄白,诊其脉沉滑。证属肝阳上亢,痰湿中阻。治宜平肝潜阳,燥湿化痰,健脾和胃为法。
法半夏10g,白术10g,天麻10g,荷叶10g,茯苓10g,陈皮8g,炙甘草5g,枳实10g,竹茹10g,蒺藜10g,菊花10g,生龙骨、生牡蛎各10g。
7剂药后,症状减轻,由原来的1~2日发作1次,减为6日发作1次。唯感胸闷、憋气,舌脉同前。原方加石菖蒲10g,远志10g。
又进7剂,自诉本周眩晕未发作,耳鸣缓,听力如常。但仍时有心悸,睡眠欠安,二便正常。舌尖红,苔薄白,脉弦细。上方加珍珠母15g,续服7剂,头晕、耳鸣等诸症缓解,精神好,心悸、胸闷、憋气减。以舌正常,脉来缓和,又服3剂以巩固疗效。2个月后随访,未再复发。
按:本病为内耳病变,系内耳淋巴积水,亦称梅尼埃病,其表现为发作性眩晕、耳鸣及波动性听力减退,病因尚不明确。中医学认为,本病属“眩晕”之范畴。患者由于劳倦伤脾,健运失司,以致水谷不能化精微,聚湿生痰,痰湿中阻,则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加之气郁化火,使肝阴暗耗,风阳升动,上扰清空,则发为眩晕,故用平肝潜阳、燥湿祛痰之法,恰合病机,其证咸安。
医案出处:《高辉远临证验案精选》
验案2
范某,女,34岁。1969年8月28日初诊。
阵发性眩晕已4年之久,4年来常发眩晕耳鸣,时好时犯,无规律性,情志不遂每易犯病,且伴恶心欲呕;严重时房屋转动欲倒,两目闭止后如坐舟中,双手紧抓床沿,不敢松手;纳食差,大便干,小便色黄。别无异常。诊见面色无华,形体消瘦,舌质淡红,苔薄白滑,脉象弦滑略数。证属肝郁化热,暗耗肝阴,阳浮于上,而致眩晕。治以滋养肝肾,潜阳宁神。
熟地黄12g,山茱萸12g,枸杞子12g,菊花9g,天麻9g,钩藤12g,龙骨15g,牡蛎15g,白芍6g,甘草3g。3剂。水煎,分3次服。
9月1日二诊:药后脉症同前,亦无不良反应,知系药不胜病。原方龙骨、牡蛎增至30g,加强平肝潜阳之功。3剂。用法同前。
9月4日三诊:眩晕减轻,便干转佳,唯仍有恶心欲呕感。上方加半夏6g,陈皮6g,降逆止呕。继进3剂。用法同前。
9月7日四诊:眩晕大为好转,呕恶已不明显,余症亦皆转佳,舌质淡红,苔薄白,脉转和缓。守原方连进20余剂,诸症悉平,基本治愈。后经随访,除偶有轻度头晕外,未再发作。
按:头为诸阳之会,脑为髓海,肝郁化火,耗伤阴津,肝肾同源,阴虚阳浮,上扰耳目清空之窍,而致头晕频作。如《临证指南医案眩晕门》华岫云按曰:“《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头为诸阳之首,耳目口鼻皆系清空之窍,所患眩晕者,非外来之邪,乃肝胆之风上冒耳,甚则昏厥跌仆之虞。”此论言谈,甚合本案。综观脉症,每当情志不遂常易犯病,显系郁火暗耗肝阴,累及肾精,风阳浮动,上扰清空,而病眩晕。今以熟地黄、山茱萸、枸杞子等滋养肝肾,天麻、钩藤、龙骨、牡蛎等平肝潜阳,使阴复阳敛,眩晕解除。
医案出处:《刘选清临证经验选》
验案3
李某,20岁。1974年12月13日初诊。
头晕耳鸣,觉房屋旋转,胸闷泛恶,时作时止,喉间痰多。病历数月,前医迭进平肝潜阳之剂,病情未减。脉细数,苔白腻。
证属肝风挟痰,上扰清窍。治拟平肝和胃,化痰降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