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么。”我说道。“我们现在就来看一看我们年轻的城邦。你会发现在我们年轻的城邦里就存在这两个条件中的一个。如果在一个城邦里较好的部分统治着较坏的部分它就应当称作是有节制的和自己是自己的主人。那么你肯定就会说。把我们的城邦称为‘自己做主’是完全有理由的了。”
“是的。我看。”他说道。“你说的是对的。”
“同时。你还可以在众多的普通平民中称作自由民的身上看到许多不同的欲望、欢乐和痛苦。尤其是在孩子、妇女和家仆身上。”
“完全正确。”
“而且。你只有在少数人的身上。只有在那些天性良好。而又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的身上。方能发现。由理智和正确的观念所指引的简朴和有节制的愿望、欢乐和痛苦。”
“对。”他说道。
“你不是在你的城邦里也看到了这一切吗?而且在那里普通平民多数的欲望也是被比较正派的少数人的欲望和谨慎所控制吗?”
“我看到了。”他说道。
“所以。如果有什么城邦应该称为控制了欢乐、欲望和自身的话。那它就必定是我们的这个城邦了。”
“那是肯定的。”他说道。
“因而在各方面也都是有节制的?”
“非常对。”他说道。
“此外。如果有哪个城邦。其中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对于应当由谁来统治持有一致的意见的话。那么它也就是这种城邦。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我觉得的确是这样。”他说道。
“当他们处于这种境地时。你认为节制是存在于公民中的哪些人中呢?是存在于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中呢?”
“肯定存在于两者身上。”他说道。
“由此你可以看得出。”我说道。“我们不久前推测的非常准确。节制就是一种和谐。”
“为什么会是一种和谐呢?”
“因为它不像勇敢和智慧。勇敢和智慧是分别处于一部分人中。前者使城邦勇敢。后者使城邦智慧。而节制所起的作用不同。它贯穿整个城邦。从上到下。比较弱的、比较强的和处于中间状态的——如果你愿意这样说的话。不管是智慧。或者力量。或者人数。或者金钱。以及其他各个方面——都联合在一起。唱同一个调子。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有理由把这种一致称作节制。节制就是生性比较坏的和生性比较好的部分在对于城邦应由哪一部分来统治问题上达成的一致。”
“我也完全是这样一个看法。”他说道。
“得啦。”我说道。“四种中的三种现在在我们城邦中都已经找到了。至少从某种观点来看是足够了。剩下的一个使城邦能进一步具有美德的又应当是什么呢?显然。那就是正义了。”
“显然如此。”
“所以。格劳孔。现在我们必须像猎人一样。驻扎在丛林的周围。注视着不要让正义从什么地方溜走了。或者消失在朦胧中。显然它一定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现在我们就来搜寻它。尽一切努力发现它。你可能比我先发现。看见了就给我说一声。”
“只要我能够。”他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把我当一个随从来使用。一个只能看见你所指出的东西的人。这样你就可算是把我合理地利用了。”
“那你就跟随着我。”我说道。“同我一起祈祷吧。”
“我一定跟着来。”他说道。“你领路吧!”
“这个地方看来真是寸步难行。而且沉浸在一片阴影之中。”我说道。“至少是太黑了。太难寻找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得往前走。”
“对。”他说道。“我们必须走下去。”
接着我发现了点什么。说道:“在这儿!在这儿!格劳孔。可能我们已经走上了那条小道。依我看它是别想再从我们手里逃脱了。”
“你说的倒真是一个好消息。”他说道。
“天呀。”我说道。“我们真是太糊涂了。”
“怎么回事?”
“它好像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脚前滚来滚去。而我们却一直都没看见它。真是太荒唐了。就像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而却又在四处寻找那个东西。我们就是这样。我们不去看它。却把眼光放在远处。这也许就正是它逃脱了我们的视线的原因。”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道。
“是这样的。”我说道。“依我看我们一直在谈论着它和听说着它。而不知道其实我们所说的就正是它。”
“你说得太远了。”他说道。“这绪言太长了。”
“那你就听着看我说的是否对。”我说道。“当我们在建立这个城邦的时候我在一开始就定下了关于什么事情必须做的规则——这个。或者在某种形式上。依我看就是正义。我们确定了而且还经常说。如果你记得的话。每一个人在城邦里都要履行一定的职能。而且也应当是最适合于他的天赋的一种职能。”
“是的。我们曾经这样说过。”
“再者。正义就是关注个人自己的事情。而不是要做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这一点我们既从别人那里听到过许多次。而且我们自己也常说。”
“是的。我们是这样的。”
“那么。我的朋友。”
我说。“这个——一心只关注自己个人的事情——当它以某种方式实行的时候也许就是正义。你知道我是怎么推论出来的吗?”
“不知道。”他说道。“你说给我听听。”
“依我看。”我说道。“在考察了节制、勇敢和谨慎之后。这个就是在我们城邦中剩下的唯一的一件未考察到的事物了。是它提供了所有其他事物得以产生的权力。一旦产生之后。它又成为它们在这个城邦里生存的条件。而且我们也说过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三个。正义就是剩下有待发现的一个了。”
“是的。我们说过。”他说道。“而且必须是这样。”
“再说。”我说道。“如果有人要判断它们中哪一个的存在将对我们的城邦是至善。恐怕就很难判断了。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意见一致呢?还是在战士的心目中保持对什么是可怕的和什么不是可怕的合法观念呢?还是统治者心目中保有的谨慎和捍卫观念呢?还是这样一个事实对城邦是至善呢——那就是儿童、妇女、奴隶、自由人、手艺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每个人都一心关注自己的职责。而不做爱管闲事的人。”
“当然。这将是一个很难做出的判断。”
“看来。从城邦的道德这方面来说。由于每个人只关注城邦中其自身的职责。这一点形成的力量就会要与智慧、节制和勇敢进行较量。”
“绝对会这样。”他说道。
“在对城邦的道德的贡献中与其他三者进行较量的这一个我们不就可以名之曰正义了吗?”
“那完全可以。”
“现在再从这个观点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看它是否也显得是一样的。你们是不是把城邦中的诉讼判决都委托给了统治者呢?”
“当然。”
“他们在判决中唯一的目的就是属于别人的东西只能由别人占有。
同时也不能剥夺属于任何一个人的东西。是吗?”
“是。只有这个目的。”
“因为那才是公平?”
“是的。”
“因而从这个观点来看。拥有属于个人的东西和做个人自己的事情也是与正义相一致的了。”
“正是这样。”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不知你是否也与我有相同的看法。比如一个木匠想要干一个鞋匠的活儿。或者一个鞋匠想要干木匠的活儿。或者他们相互交换工具或位置。甚至同一个人想要做两个人的事。并随之进行了各种改换。依你看这样做是否会对城邦造成巨大的危害?”
“不大会。”他说道。
“但是。我想如果一个天生的手艺人或生意人由于有了钱。拥有了一帮群众。又具有超凡的力气或其他某种这类的东西于是自以为了不起。而企图进入战士阶层。或者一个战士原本不配进入军人和卫士阶层。却企图进入那个阶层。于是他们相互交换工具和位置。或者同一个人企图同时从事所有这些事情——我想你一定会认为他们的这种互换和这种瞎掺和是对城邦的一种破坏。”
“那是肯定的。”
“在各阶层中瞎掺和以及在这三者中瞎掺和和相互交换对城邦都将是一种最大的危害。而且更确切地说也是一种极端的恶作剧。”
“非常正确。”
“那么你是否会说这种极大的恶作剧对自己的城邦是不义的呢?”
“当然。”
“于是这就是不义。我们这样说吧。城邦里做生意的。负责辅助的和保卫的各个阶层都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只关注自身的职责—
—这就
将是正义。并将使城邦成为正义的城邦了。”
“我的看法。”他说道。“也是这样。”
“我们暂且还不要把它说得那么肯定。”我说道。“不过。如果这个公式单独地应用于人。而且我们也能承认它是正义的时候。我们就承认它。那时。我们也就没有别的话好说的了。如果我们不能承认它。那么我们就又要考虑别的了。现在让我们通过我们刚才想到的方式来完成这个研究。如果我们先尽力能在具有正义的某个大一点的事物中找到正义。那么我们就会比较容易地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正义是个什么样子了。城邦就是一个比较大的事物。这是我们曾经有过的看法。所以我们先应尽可能建立一个最好的城邦。因为我们深知正义至少会存在于一个良好的城邦里面。现在就让我们把城邦中所出现的事物或现象应用到单个的人身上去。如果这两者相一致。那么一切也就都成功了。但是如果在单个的人身上出现了什么不同的情况。那么我们就又再回到城邦那里去。去检测它。也许把它们并排摆在一起来考虑和检验。使它们像石子一样进行摩擦。我们也许会能使正义迸发出火花。它一旦出现。我们就可以完全肯定了。”
“就照你说的这个程序办。”他说道。“而且必须把它做好。”
“这样一来不论是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都有同一个名称。那么这两个同一名称的东西是相同的、相似的。还是虽然有同一名称而不相同和不相似呢?”
“相似。”他说道。
“那么就正义的概念本身这一点来说。正义的人与正义的城邦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而且应该是相似的。”
“对。”他说道。“他应该与城邦相似。”
“但是当城邦天性中的三个阶层中的每一个都关注其自身的工作时。城邦看来就是正义的。而且城邦也由于这些相同的阶层的某些感情和习惯而显得是节制、勇敢和智慧的。”
“那么以这种方式。我的朋友。我们就可以说单个的人——其心灵中也具有这几种相同的结构——由于它们与城邦中相同的情感相应。它们也就完全有理由要求同样的名称了。”
“完全如此。”他说道。
“现在我们又遇到一个关于心灵的小小的问题。我的朋友。”我说道。“人的心灵里是否也有这三种结构呢?”
“依我看。这还不是一个小问题哩。”他说道。“苏格拉底。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
“看来是这样。”我说道。“不过你要清楚。格劳孔。依我看。利用我们现在辩论中所使用的程序。我们会永远无法弄清这个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看来必须要走另外一条更长更远的道路。不过。我们也许可以采用我们一直在采用的和以前考虑过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难道这还不够吗?”他说道。“对我来说目前是已经够了。”
“那就得啦。”我说道。“我也十分满足了。”
“那么不要感到厌倦。”他说道。“让我们继续我们的探讨吧。”
“我们是否又必须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那就是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具有和城邦同样的一些结构和脾性。”我说道。“因为除了来自个人以外。城邦是无从获得那些结构的。如果有人以为城邦的蓬勃的朝气不是来自具有这种性格的个人。如色雷斯人、西徐亚人以及整个北方地区的人。那才将是十分荒唐可笑的了。又如好学。它是属于我们这个地区的。爱财则主要来自腓尼基人和埃及人。”
“完全如此。”他说道。
“既然这一点是这样的了。”他说道。“那么要理解就不难了。”
“肯定不难了。”
“但是有一点现在还是难于弄清楚。那就是我们在每一结构中的活动是作为我们自己同一部分的结果呢。还是它们也是三个部分。而且每一部分的活动都有其不同的方式呢?我们学习与某一部分有关联。变得朝气蓬勃又与我们身上的另一部分有关。繁衍后代的欲望和欢乐以及与其有关的一切又是与第三部分有关联。还是说我们一旦被发动起来。心灵作为一个整体就同我们一起活动起来了呢?通过辩论的方式要来判定这一点就很难了。”
“我也是这个看法。”他说道。
“现在我们先试着来判断这些东西在这一方面是相同的呢。还是不相同的。”
“怎么判断呢?”
“很简单。同一个事物不会愿意在同一时间内对同一部分和同一事物进行或承受与其相反的活动。因而如果我们在这些事物中发现了这种现象。我们就可以知道它们不是同一事物。而是不同的几个了。”
“不错。”
“现在。注意听我讲。”
“说吧。”他说道。
“同一件事物在同一时间内和在与同一部分的关系上能够既是静止的又是运动的吗?”
“毫无可能。”
“现在我们不妨再达成一个更加明确的协议。以免我们往后对我们所进行的讨论又有任何分歧。如果某人说某人是站着不动的。但是他的手和头在动。因而这个人在同一时间内既静止又在动的话。那么我认为我们就不应该那样说。而应说他的一部分是静止的。一部分是在动的。是吗?”
“是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