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以后,儒家学说有两支,理学和心学。宋明儒学继承了唐代韩愈和李翱的“道统说”,使儒学发扬光大,成为真正的统治思想,影响后学数百年。有人说,中国封建社会旧的思想传统也正是在此时成熟起来,也正因其成熟完备,所以才影响深远。
宋明年代是一个承上启下的时期,儒学之所以能复兴,其思想因素是多方面的。
第一,儒家本身。“道统说”使后人纷纷以孔门儒学正宗自居,促进了儒学发展。
第二,佛教。佛教的细密思辨性,使新儒家开始建立形而上的理论体系,形成以伦理为本位的体系。
第三,道教。道教中的阴阳家思想(如宇宙发生论)被新儒学的“宇宙发生论”所吸取。
总之,儒、释、道三者,只有儒学具有广厚博大的气度和胸怀,吸取了释、道的理论成果,对自我进行批判和再造,所以才能发展,直至现当代。
就宋明儒家的理论内容来说,比先秦、汉唐完备。虽有“宇宙论”等新的内容,但其主题是重新以“人”的伦常秩序为本体轴心的孔孟之道。人性论是宋明理学的体系核心,其思想比先秦儒学更自觉。
五、明清实学和近代哲学
明中叶至清中叶,由于中国后期封建社会总危机的爆发和资本主义萌芽的产生,加之宋明理学空疏之弊的暴露及衰颓,社会上出现了一股由虚返实的实学思潮,被称为“明清实学思潮”。主要实学家有罗钦顺、吴廷翰、高拱、王夫之、戴震、黄绾、王艮、何心隐等。
在明清实学思潮推动下,儒家传统价值观发生了以下方面的转化:由性二元论向性一元论转化;由空悟虚静之论向实修论(或实功论)转化;由道德空谈论向道德实践转化;由重道德价值向重物质价值转化;由重群体价值向重个体价值转化。
鸦片战争后西方文化开始在中国传播,思想家在论述中对之加以吸收,奠定了宇宙论的自然科学基础和历史观的进化论依据。而辛亥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带来社会基础的根本变革,政治上的改良派与革命派在哲学上形成不同观点,但总的特点是力图推动传统哲学走向近代。
六、“五四”运动后——现代新儒学
现代新儒学不仅是一种哲学思潮,广义来说,也是一种文化思潮。它产生于20世纪20年代,至今仍有一定生命力。它以接续儒家道统、复兴儒学为己任,以尊崇宋明儒学(特别是心性之学)为特点,力图吸纳、融会西学,以寻求中国传统哲学和文化现代化。
现代新儒学是现代中国的儒学,以继承儒家道统、弘扬儒家学术为己任,具有尊孔崇儒、以儒家学说为中国文化的正统和主干的一般特征,它是对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激烈反传统的一种保守回应,也代表了中国传统哲学力图适应现代、走向世界的一种努力。
20世纪,虽然西方近现代各种思想学说先后传入中国,但马克思主义始终是最强大的思想潮流,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改变了中国的面貌。除此之外,较有影响性和生命力的学说,当属现代新儒学。
一般说,现代新儒家学派在20世纪八十多年的发展中,已有三代人出现。第一代是20年代至40年代,以梁漱溟、张君劢、熊十力、冯友兰、贺麟为代表;第二代是50年代至70年代,以钱穆、方东美、唐君毅、牟中三、徐复观为代表;第三代是80年代以后,以杜维明、刘述先、陈荣捷等人为代表。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现代新儒学中的新一代学者崭露头角,他们以精进的态度,批判审视的眼光,看待和处理现代新儒学的发展和继承,力图开拓研究的新局面。跨入新世纪,在现代新儒学遭到种种批评和驳难,并一度有所消退的情况下,“后现代新儒学”、“后新儒学”的提法与概括赫然出现,标志着新儒学“以回应所谓后工业社会和后现代文化”的一种姿态。后现代新儒学的创导者力图通过反省性批判和创造性转化,打开现代新儒学发展的新局面,“这实际上预示着新生代的现代新儒学传人已开始面向21世纪,对儒学的发展命运作出新的思考。”
第二节先秦儒学的基本思想
先秦儒学在整个儒学的发展过程中,具有元典的地位,是后代儒学的活水源头。从纵的方面看,它的基本思想主要体现在孔子、孟子和荀子的学说中。孔子作为儒学创始人,建立的是以“仁”为核心的思想体系,他相信天命但又远避鬼神;充分肯定人的自觉能动性,强调“为仁由己”,把人生看成是社会塑造的,倡导“为政以德”的政治学说;在处世做人上,主张中庸之道,反对走极端。孟子在思想总体上与孔子一脉相承,但在许多具体的方面,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在政治学说上,提出“王道”、“霸道”之说,主张“王道”政治;在人性论上主张“性善论”,强调尽心。
荀子的思想特点在于他从唯物主义立场上,论述了天人关系,提出“人定胜天”的思想。在认识论上,也提出非常正确的见解;人性论上提出“人性恶”,强调社会对人的影响的唯物主义见解。
从横的方面看,儒学主要涉及了天道观、人性观、政治观、人生观和方法论等多方面的内容。
一、天道观
天道观是中国古代哲学很早就讨论涉及的一个问题,是关于天人关系的问题。“天道”含义有两个方面:一是客观的自然规律的意思,二是天意,天命之意。
(一)孔子的天命论
孔子并未明确提出天人关系问题,但他的一些言论,可以表现出他的观点。据孔子的学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曾对学生攀迟说: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他对学生季路问事鬼神之事,作答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未知生,焉知死?意思是说,连活着的人都不能侍奉好,怎么谈得上事鬼神?不知如何活着做人,又怎能谈到死后呢?
子贡与孔子有这样的对话: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如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孔子这里的“天”,是指自然之天。但从上面的对话来看,可以认为,孔子是借天有它自己的规律,人必须顺其行事而教导学生不必多问,只要跟他好好学习、行事就行了。因为在孔子的心目中,他是代表“天德”、“天命”的。在《为政》中,他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五十岁后就知“天命”,一切都顺“天意”而行。
有一个叫公伯寮的人在季氏面前说了子路的坏话,季氏相信了。孔子的学生子服景伯要揍死这个挑拨是非的公伯寮。孔子劝说道:
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道之存废”是由“天命”决定的,公伯寮的坏话生不生效还要由“天命”来决定,何必去和这个小子计较呢?显然,在孔子看来,天是有意志的,并不是自然运行的规律。孔子还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综上所述,孔子天道观的基本观点是:相信天命的存在,承认天是有意志的;人世的一切是由天命决定的。至于鬼神则要敬奉,但不要过分依靠。对此,子夏用简练的语言做了概括:“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二)孟子的天命论
孟子继承了孔子的“天命”思想,相信有决定一切的“天命”。孟子说: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这是他对“天命”的解释。这就是说,人不去做不能做的,客观上却已做了,不能达到的却达到了,这就是“天”和“命”。它是不由人的主观意志所决定和转移的,但又支配着人间的一切。孟子又进一步把“天”赋予了道德的属性,说: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
“诚”就是至真的“善”。孟子把“诚”当做天道,认为“天”是以道德的法则来决定人世生活的。他认为天子传位于后代,不是由个人意愿决定的,而完全是天意。
孟子在继承传统“天命”思想的同时,也增添了新的内容,这就是“天意”不纯粹是“天”的意愿,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意愿。他认为“天意”就是“天下之民从之”、“百姓安之”之物。这样来解释天意,就把“天意”和“民心”联系起来,从而反映了他的民本思想。
(三)荀子的天道观
战国末期农业生产和商品交换得以发展,天文、历法、农学、数学等自然科学和技术都有了显着进步,为较正确地解决“天人关系”问题提供了物质和思想基础。因此,荀子的天道观反映了唯物主义思想。
1.天道自然
荀子认为的“天”,不再是具有意志的独特的人格神,而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界。他在着名的唯物主义论着《天论》中指出: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物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
这样,在他看来,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阴阳风雨、四时变化都属于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这一切变化的机制,就是“神”,而由这种无声无息的变化机能所形成的物质自然界就是“天”。荀子所说的“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是把世界上万物的生成、变化看成是自然运动的结果。这是一种朴素唯物主义的具有辩证法思想的宇宙生成论。
2.天行有常
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
“常道”和“常数”都指的是自然界的客观规律性、法则。荀子指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自然界是按其自身固有的规律运动变化的,它不以统治者的好坏而改变。人顺应自然规律就吉祥顺利,违背自然规律就遭殃。
3.天人相分
自然界与人类社会各有自己的规律和职分,“明于天之分,则可谓至人矣”。这就是说,如果能明确地区分“天”和“人”的职分,就可以算是最聪明的人了。
天能生物,不能辨物;地能载人,不能治人。
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
4.制天命而用之
“人”对“天”不是无可奈何的,而是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控制、征服、改造、利用自然,使之为人类服务。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愿于物之所以生,孰与有物之所以成?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
所以,荀子的天道观是承认“天”的客观性、规律性,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抹掉了前人加在“天”上的神秘主义色彩;同时,他又充分肯定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区分“天”“人”的基础上,强调了可以“制天命而用之”。后来的“人定胜天”思想恐怕也最早源出自于荀子。
汉代董仲舒则提出“天人之际合而为一”,在神秘主义的基础上,认为“天”与“人”是合而为一的。
二、人性论
人性论是中国古代哲学家讨论的最主要问题之一。“性”字虽早已见于《诗》、《书》,但作为系统的人性理论问题,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开始提出和讨论的。儒家创始人——孔子也就成为第一个提出人性问题的思想家。
(一)孔子的“人性论”
孔子人性论的基本观点是“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这是他在《论语·阳货》中提出的。
意思是说,人的本性在先天上是相近的,没有什么太大差别;而在后天的经历中,由于习惯和影响的不同,人的品性就逐步显示出差别。
那么,人生来具有的本性是什么呢?孔子对此并未作明确的解释和说明。孔子所说的“性”,是与“习”相对的,他不以“善恶”讲“性”,只认为人的天性是相近的。所以孔子所说的“性”,后来被孟子和荀子从两个方面发展,这就是孟子的“性善论”和荀子的“性恶论”。
(二)孟子的“性善论”
孟子认为人性是“善”的。因为在他看来,人性中有仁、义、礼、智四端,这四种根本的“善”,在“性”中已具有了,是“性”固有的,并不是从“无”到“有”勉强生成的。
他在《告子》中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仁、义、礼、智四端“非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孟子把人具有的这四种德性,归结为人生来就具有的四种善心,“四心”是“四德”的基础和萌芽,“四心”发展起来就形成“四德”。他用救小孩的超功利动机与行为来说明人们心中具有一种先验的“善端”,是为了证明“人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