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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楔子(2)

“呸!什么破碗!”文夫人本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夫君惨死的尸体就在眼前,这臭道士只字不提,却一味只顾追查什么碗的下落,她焉能不怒?哪还有闲情与之细细理论?现下,她只想快点砍掉这两个臭道士的手脚,好出一口恶气。她手持金钢剑向修善的喉头直直刺去,修善以木剑轻轻一挡,再次避开了剑锋。

“夫人,不杀生虽是我红筹寺的第一戒律,但五真碗乃蓬莱圣物,而红筹寺又隶属于蓬莱派,那情况就不同了。”修善退后两步,站到那红木箱边,正色道。

“什么蓬莱不蓬莱的!不干我事!我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夫君!”她正要往下说,突然觉得气急胸闷,小莲见状,连忙上前相扶,她推开小莲,厉声道:“快、快去后院请师傅们过来!还有、还有二小姐……”

小莲答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呵呵!”修善冷笑了一声。

文夫人眉头一皱,狠狠朝他瞪去。

“臭道士!你笑什么?”

“夫人何必装腔作势?你家镖局,如今除了你和那个丫头,哪还有其他人?那李纯民在信里说得清清楚楚,文镖师早已作了安排,大女儿去年出嫁,小女儿昨日出阁,他自己带着一干人等于十天前离开镖局,假装押镖,其实是另择栖身之地,至于你,夫人,你负责押后和掩人耳目,等文镖师安排妥当,他自会来接你。”

“一派胡言!我家小女儿几时出过阁!李纯民?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文夫人听得一头雾水,火冒三丈,而当她的眼角瞥见那口大木箱时,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我夫君正大光明地接镖送镖,想不到会是如此下场,你们、你们……”她欲说下去,只听到小莲连哭带喊地奔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师傅们的房间都空了!他们走了!”

“你说什么?”文夫人大惊。

“我看过了,他们的行李也都不见了!”

“那小姐呢?”

“小姐也不见了,房间里没人!”

文夫人想到两个时辰前,她还跟小女儿文兰说过话。当时女儿睡意正浓,她还亲手为其盖过被子,出门的时候,还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可这会儿她怎么就不见了?她上哪儿去了?这么晚了,她想必也不会一个人出门,莫非是……被人掳走了?小女儿年方十五,生得天姿国色,花容月貌,自去年起,说媒的人就络绎不绝,因她年幼,她和夫君始终没答应。难不成,有人明娶不行,就想硬夺?文夫人想到此,不禁额头冷汗直冒。

“小姐会不会在别的房里,你再去看看……”她吩咐道,嘴唇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小莲“哦”了一声又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文兰到哪里去了?文兰到哪里去了?她一个人深更半夜怎么会跑出去?莫非,是那两个臭道士,先掳走了她,再过来发话?以他们的武功,要做到这点并不难,只是那几个镖师都去了哪里?往日我和夫君待他们不薄啊!

“师兄!”

她正在思忖间,就见那刚刚滚进内堂的修觉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她惊讶地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黑木碗。

“师兄!这是我在西边那间厢房找到的,跟信里标明的位置一模一样!”修觉一边说,一边将那个黑木碗递给修善。

文夫人想到,西边的厢房,那不是文兰的闺房吗?这东西怎么会在文兰的房间?这分明是栽赃!

修善恭敬地接过黑木碗,仔细查验了一番,忽然,他眉头一皱,朝她瞪来。

“夫人,你竟将本门的圣物用来盛发油!”

“什么?我……”

修觉闻了闻,也立即沉下脸来:“还是师兄的鼻子灵,这就是发油的味道!”

发油!文夫人这才想起,她好像是曾看见文兰的梳妆台上有个黑色木碗,平时她是用它盛发油,这是她每日梳妆打扮的必备之物。也许是它太普通了,她从不曾注意过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蓬莱圣物?

想不到这东西真的在自己家里!文兰天天在用它,它一天都不曾离开过文兰啊。等等!既然这个在文兰的房间,那夫君押送的那个黑碗又是什么?难道是假的?难道是女儿一时贪玩,偷偷将它换了?那文兰的突然离家会不会真的跟这只碗有关?她是不是看见他们,故意躲了起来?文夫人越想越不安,她真想立刻回西厢房,亲自找一遍。文兰,文兰到底去了哪里?

“夫人!”修善怒喝一声。

“盛过发油又如何,谁知道这是你们红筹寺的圣物?”文夫人自知理亏,声音不觉低了八分,没想到修善却大喝一声。

“夫人!今日我们师兄弟来,并非有意为难,只为拿回本门圣物五真碗。本来,圣物完好无损,我等应立刻回去复命,只是蓬莱派的第一戒律是,凡损毁、玷污本门圣物者,需受鲸面之刑。”

“鲸面之刑?”

“就是划花你的脸。夫人是武林中人,这点痛楚不算什么。”修觉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听到这句,文夫人扬起手中的金钢剑,指着修善,怒道:“臭道士,我问你们,这碗坏了吗?”

“坏是没坏,不过沾染油脂,于本门来说是大忌。所以——得罪了!”修善话音刚落便挥剑朝文夫人劈来。文夫人挡了修善一剑,骂道:“所谓武林第一善真是浪得虚名!我看你们木剑门,应该叫猪狗门、畜生门!”

“骂也没用,夫人受刑吧!”修觉懒洋洋地说道,顺手便朝她身后攻了一剑,文夫人一闪,人虽避开,但衣服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她不禁又羞又愤。

“奸贼!今日不杀你们,我就……”她话还没说完,木剑已经直指她的肩膀,只听“扑哧”一下,剑锋插入她的关节。一阵剧痛袭来,她以内力拼命忍住,随后奋力一跃跳上案台,一招“醍醐灌顶”直刺修善的百会穴。修善朝后一弯身躲过这一剑,文夫人正欲攻修善的脑门,修觉已从侧边袭来,她避向左边,修善又从前方刺来,她不及闪躲,右臂再中一剑,这一剑也刺在她关节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眼冒金星。她一个踉跄,往前摔去,只听“当啷”一声,金钢剑掉落在地。

完了,她心道,看来这鲸面之耻是躲不过了。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技不如人,受此屈辱,以后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还不如跟夫君一起去了,想到这里,她禁不住伸出左手预掐自己的喉咙。“扑”一块石头打中了她的手,她惊叫一声,随即感到屋外吹来一阵劲风,待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内灯烛悉数尽灭,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是谁?”修觉问道。

无人回答。

“阁下请现身!”修善道。

仍无人应答。

“师兄!别废话,先修理了这女人再说!”修觉道。修善似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文夫人看见他们朝自己走了过来,正当他们接近她时,突然,一条人影飞过他们的头顶,在两人的背上各击一下,两人应声倒地。文夫人听到“波”的一声闷响,知道那只黑木碗掉在了地上。

接着,一个男人晃到她的面前。那身影她认得。

“师妹!”声音也很熟悉。

果真是师兄!文夫人又惊又喜,正欲说话,那人已经不由分说背上了她:“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离开这里!”

师兄,我女儿不见了,夫君死于非命,我岂能就此离开……她想说话,但身上的剧痛却让她无法开口;她企图跳下男人的背脊,告诉师兄夫君的尸体就在那红木箱里,她得把他妥善安葬,还得找到杀他的凶手;她还想告诉师兄,她得到后院找自己的女儿,女儿突然不见,必有原因;她还想去找那个托镖的李公子问个究竟——事情因他而起,如果不找到他,便无法还夫君和文家镖局的清白……她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师兄说,但是,疼痛、疲惫、伤心一波波向她袭来,她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