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元功,那印记肯定是圆形的。一元功讲究的就是一个圆,什么都是圆的。不过老实说,我也从未见过被一元功杀死的人,这些都是听来的……”接着又自言自语,“莫非是青木?可他失踪有十年了……”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没法确定这个掌印是谁留下的了。但若就此掩埋了小青,所有的证据就会消失殆尽,那就太可惜了。怎么办呢?白箫忽然想到了爹过去的做法,她见过,但从来没试过,而且想想也有些可怕,但若不这么做,实在是别无他法。
她沉下气,说道:“永叔,给我拿把匕首来。”
徐永有些疑惑,但还是拔出腰间的匕首递给了她。白箫接了刀,双膝着地,在小青的尸体前跪下,双手合十道:“小青妹妹,我这么做是为了抓住杀你的凶手,若有得罪之处,请勿怪罪。”说罢,磕了三个响头。
“少夫人,你这是……”徐永更是疑惑。
“这孩子怎么啦?”盲外婆也问。
白箫没理会二人的提问,闭上眼睛又默默祈祷了一番,才鼓起勇气将匕首刺入小青的身体。她听到徐永惊呼了一声,沈英杰也发出一声低唤,然而当徐永要奔上来阻止她时,却被沈英杰一把拉住。
“让她去!”
“可是少夫人……”
“你家少夫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少管闲事!”沈英杰喝道。
他们说话的工夫,白箫已将小青胸前的掌印剥了下来。她将这张人皮小心翼翼地包在自己的罗帕中,随后站了起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把罗帕扔掉,还想吐,只觉得胃里翻腾,眼睛发酸,腿发软。她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让自己站定。
其实,她并不能肯定,自己今天做的事是否真的能助她找到凶手,但是她想,只要回无锡找到父亲当年验尸的山洞,便能找到父亲撰写的相关文稿,只要能找到那些文稿,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什么都知道。
她看见沈英杰他们正站在不远处呆呆地注视着自己。
“我会把它洗干净。我想,它会有用的。”她道。
说罢,她便扭身向厨房走去,她知道那里有干净的水。她听见身后沈英杰在对盲外婆说话:“她果真是远樵师叔的女儿。”
这日晌午,徐滨正跟丁灏在练功厅练习新学的剑招,沈皓清忽然飘然而至,慌得两个弟子急忙收招行礼。
“这几日,他可有进步?”沈皓清在两人面前站定,问道。
丁灏躬身道:“禀师父,小师弟的功夫已大有精进,不信师父可考较他。”
徐滨本以为沈皓清会真的考较他的武功,没想到,她只是“嗯”了一声,目光便冷冷朝他射来。“你既在林涌泉的小岛上待过八个月,又去过玉龙山庄,对那里的地形应该十分清楚,可否画一张玉龙山庄和那三个岛的地形图?”她问道,像是在跟他商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徐滨心里一动,莫非沈皓清已打算行动了?也好,早点随老道姑突袭完林家,他也好早点折返山庄做他的少庄主,当下便道:“三个岛中,弟子只去过其中的紫薇岛,至于玉龙山庄,弟子也只去过两次,但弟子一定会竭尽所能画出地形图。”
沈皓清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道:“玉龙山庄我也去过一次,你画了给我,我便知道你用不用心。我限你两日之内完工。”
徐滨心道,你既去过,何不自己画图?难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幸好我从小跟林清芬在玉龙山庄玩过不知多少次,不然若真画错了,你岂不是要把我当成了奸细?若你把我看做是奸细,会怎么对我?废我武功,打断我的手脚?徐滨想到这里,便觉浑身发冷。爹以前常说,江湖险恶,以前他没任何感觉,现在却不得不信。
“弟子遵命,弟子一定在两日之内完工。”他恭敬道。
沈皓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滨想,蓬莱派也算是名门正派,“蓬莱四子”更是名震江湖,可这四个人,武功虽高,却一个比一个阴险。就拿这沈皓清来说吧,表面上她找林涌泉的麻烦是要找回妹妹,可其实,根据徐滨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他认为她想通过妹妹找到玄净太师祖的可能性更大。当年玄净隐修时,是将皓月一起带离蓬莱岛的,这些年,沈皓清一直在苦苦寻找她俩的踪迹。至于她为什么要找师父,徐滨认为,无非是为了五真碗和掌门之位。青木和皓月的往事在弟子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沈皓清不会不知道,徐滨毫不怀疑,假如她听到了什么风声,一定会在玄净的面前添油加醋,从而劝说玄净改弦更张,将秘笈和掌门之位传给自己。总之他没从沈皓清那里看出一丁点姐妹情深的迹象。在他眼里,沈皓清就是个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称霸武林的女魔头。
至于甘傲天,在江湖上名气很大,如今见了,感觉他的功夫也确非浪得虚名,只不过,在徐滨看来,他也决非什么大英雄,只是一个偶尔学到好功夫的大肥猪罢了。徐滨想,他长得如此之丑,年轻的时候,一定谁都不喜欢他,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他只能把所有时间用于练武,而可悲的是,就算他真的称霸武林,他也不可能被万人景仰,只会被当成个大笑话,因为没有人会敬佩一只猪,哪怕这只猪会飞。大概就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暴戾自私吧,竟然为了学武,将自己的师弟囚禁在蓬莱岛达十年之久。真不知道那个青木是什么人,为何会甘心被囚禁。他是蓬莱掌门,难道打不过甘傲天吗?
玄净为何会选这么个武功不济的人当掌门?
还有那个排行老大的绝命刀觉乘,谁也没见过,但听说当年他是因为杀了自己的老婆,事情败露后,迫于无奈才逃出蓬莱的,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滨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此次若非形势所逼,我决不会跟这群人为伍,相比之下,我回山庄当我的少庄主可比跟着他们闯江湖安心多了。
这时,就听丁灏问道:“师父要小师弟画地形图,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沈皓清看了丁灏一眼:“再过七天,林涌泉的女儿会在玉龙山庄举行婚礼,那便是我们突击林宅的好时机。”说到这里,她稍微缓和了下口气,“这林贼诡计多端,我只怕到时候我们会吃亏,所以才让你们的小师弟画张地形图。”
“师父,婚礼当天,林贼一定会多派人在庄子里巡视,况且他也可能会请江湖中的朋友到场,我怕……”丁灏欲言又止。
“你怕什么?”沈皓清盯住他的脸问道。
“我怕明攻的话,我们势单力薄,恐不是林贼的对手。”丁灏忧心忡忡。
沈皓清听了他的话,却笑了起来:“你们二师伯仗着自己武功高,最喜欢大张旗鼓地冲撞别人的家宅了,当年他就是这么扫平红筹寺,抓走青木所有的弟子的。如今既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何不让他打头阵?再说他和他的弟子,人本来就比我们多。”
“那我们干什么呢?”丁灏又问。
“我们?到时候大家扮作客人混入现场,伺机行事。”沈皓清说完,又吩咐道,“现下他们住在邻县的赵村,你今日下午便带上我的信笺去走一趟,早些通知他们,也好让他们早作准备。”
“可今天下午,小师弟的地形图还没画好呢。”丁灏道。
沈皓清回眸横了他一眼。
“别小看了你们二师伯。他要去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在他的掌握中,哪需要什么地形图?”她恶狠狠地说道,又干笑了两声,才离去。
林清芬正在房中看书,丫环在门外笃笃敲门,林清芬应了一声,打开门,却见紫霞坛主站在她的门口。林清芬有些诧异。两人虽认识,也说过几句客套话,但贾秀芹直接造访,却还是第一次。
林清芬请她入内,先客气地施礼。
那女子裣衽了,微笑道:“小姐,先请原宥我冒昧来访,小女子然后才敢开言。”说罢,又殷勤作礼。
贾秀芹本是个绝色女子,虽一身素服,不戴饰物,却更显雅致。
林清芬被对方风韵所慑,又顾忌她是父亲的情人,便客气地说:“坛主不必多礼。咱们坐下说话。”
贾秀芹坐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林清芬被她看得颇不自在,便问道:“坛主有何事找我,不妨直说。”
贾秀芹微微一笑道:“我今天来,与小姐的风流韵事有关。”
林清芬一听这句,脸色当即一沉,道:“我敬你是长辈,你倒恶语中伤起我来?你是什么人?敢对我说这种话!”说罢,已伸出了粉拳。
贾秀芹轻蔑地一推:“既已怀了身孕,就小心着点!孩子丢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林清芬更是气急,但又一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确实得小心护着,若真掉了,滨哥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再看贾秀芹,虽已三十多岁,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容貌武功样样出众,又得父亲的专宠,倒也不能跟她闹得太僵,再说也不知她今天到底所为何来,也罢,先问清楚再说。于是恨恨地收回手掌,冷冷地道:“坛主今天来,不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些的吧?有话就快说!”
贾秀芹别过头,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小姐呀小姐,你虽是绝色,可惜不是佳人,举止有若母夜叉。男人只会被你的色所惑,但不会爱上你这号人。”
林清芬又一次被击中要害——她内心深知滨哥不爱自己,爱的是徐玉箫!
她做梦都想把滨哥拉回来,可是,她能拉回他的身子,能拉回他的心吗?她没把握。
她略一回头,见贾秀芹正瞧着自己,忽然间,她想到,她既知道我怀的是滨哥的孩子,看来对我的事早就一清二楚,不用问,那定是爹告诉她的。其实她很想找人商量商量自己的事,可娘是个蠢人,爹事儿又太多,从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做。看这贾秀倒像个聪明人。她既是个知情人,今天一进门又提起我的事,莫非,她是想帮我?
林清芬想到这里,俏脸上浮现笑意,福了一福,道:“刚才失礼,请姐姐见谅。”
贾秀芹也笑道:“不敢。其实我今天也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有秘事来找小姐商量。”
“请道其详。”
“你爹今天晚饭前,得了消息,徐玉箫日前住在费县的怡园。”
林清芬一惊,随即咬牙切齿道:“她终于出现了!我叫爹立即带人去杀了她!”说罢,便要起身。却不料,贾秀芹一把将她按住。
“此番跟她在一起的人中,有个高手,因而若是派一般人去,不仅不能杀了她,反而还会落入她手,到时候,她若用点刑,只怕早晚要泄露你爹的名字。但若你爹自己去,又太显眼。你爹在宿城当庄主,家大业大,岂能明目张胆地杀人?若是这样,别的不说,官府也不会放过他。你说呢?”
“那怎么办?”林清芬急道。
贾秀芹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只有你出面最妥当了。”
“我?”
“对啊,就是你。”
贾秀芹将计谋说了一遍,林清芬只听得身子发颤,汗水淋漓。
“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不怕她不中计,到时候,就看你会不会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