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剧痛。他喘了两口粗气后,才道:“我们都设计好了,先从玉龙山庄送一批布料过来,这样文兰夫人一定会叫林小姐去看布料,那时林小姐就能离开练功房了。当时,正好那夏幽莲去接小姐,小姐借故发脾气,她就被支走了。我假装安慰林小姐,走到她身边,向她讨来钥匙,这都是她爹教她的。然后我将钥匙交给了林庄主,他偷好木碗,又把钥匙交还给了我。小姐从夫人房间出来,回练功房的路上,我假装偶然碰到,又把钥匙给了她,她回了练功房就把钥匙塞回了庄主的衣服。反正那时候庄主忙着教别的弟子练功,根本不会注意她。”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
“也没什么了不起!林庄主知道庄主不喜欢林小姐,平时都懒得看到她。就因为这,才想出这条计的!”
“那你说,林涌泉还让你干过什么?是不是让你在我义父平常吃的饭里下毒?”白箫用剑指着他的鼻子问道,“还有我爹,白志远,你总听说过吧!”
他连连摇头。
“没、没听说过!他只让我监视你们,庄主生病那件事的确是与我无关。”
“那张神医的死呢?”
“少、少夫人……我只负责将庄子里的事随时报告林庄主,就是少庄主被劫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听说……根本没想到是林小姐干的……不、不过,她当年送你新婚贺礼时,曾让我弄碎过那悬崖边的石头……除此以外,我就什么都没干过!我说的是真的,少夫人!”
他见白箫将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忽然冒出了冷汗,当年觉乘这么做的时候,他倒是一点不怕,可是现在,他却因为害怕,每根神经都绷紧了。
“那文兰夫人的死是不是也是你干的?说!”白箫恶狠狠道。
他大吃一惊,连忙道:“文兰夫人?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干!”
接着又问,“她不是自尽的吗?”
“还想胡说八道!”白箫踢了他一脚,又问,“你是不是曾经想像今天对香芹这么对幽莲姐姐?”
他更疑惑了。
“夏幽莲?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还不老实!”沈英杰喝道。
“我说的是真的。我干吗要杀她?”
“那是不是你把我们住在怡园的事告诉林涌泉的?”
这下点中了他的要害。
“是、是的,我对不起你,少、少夫人……”
“他为什么要暗算我们?他不是已经得了那五真碗了吗?”白箫道。
“傻丫头,他知道那是假的!过去可能不知道,可你忘了皓月后来跟他在一起了,一看不就知道那是假的了吗?”沈英杰道。
“那倒也是。”白箫点头,忽而又寒着脸看过来,喝道,“你说,你还做了什么?”
他看着白箫的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虽然沈英杰比白箫看上去凶一百倍,但是他感觉最后动手的会是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钱,为了自己永不挨饿,为了能跟云香过上好日子,为了他们的孩子以后能出人头地;他不想死,云香替他生了一个儿子,他还想以后给儿子娶媳妇,抱孙子呢。想到这些,他禁不住哀求起来,“少、少夫人,我没给庄主下过毒,我只是杀了一只鹦鹉。当然,还、还有觉乘,我也确实把庄子里的事说了出去。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没劫持少庄主,也没给老庄主下过毒,更没杀过什么张神医、什么文兰夫人,我干吗要杀他们?我说的全是真的……你饶了我吧!看我在庄子里干了这么多年的分上,看在、看在云香小时候服侍过你的情分上……”
“住口!”白箫喝道,这一次她耽搁了很久才道,“我问你,既然红筹寺四周都是陷阱,得有人领着才能找到上山的路,那文镖师的镖怎么送上去的?还有,你是在什么地方遇见觉乘、皓月他们的?”
“山下有家小客栈,叫留客停的,那里,就这么一、一家客栈,他们都住在里面,也只能住在那里,”他结结巴巴道,心里从没那么慌过,恨不得把知道的全说出来,“红筹寺在那客栈里有个长包房,送到寺里的东西都寄存在那里,我们师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拿,文镖师那趟镖八成也是先送到那里的……”
“我再问你,你第一次见到林涌泉是在什么地方?”
“也在那个客栈,他在跟修善师兄说话。”他感觉白箫的剑从脖子上移开了,稍微松了口气,然后马上道,“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不是你爹留下的吗?”沈英杰看着手中的竹片问道。
“是,您看,上面有朵小花,那是我爹从文镖师的手掌上拓下来的图案。我爹怀疑那是杯盏的刻痕,或是什么饰品留下的。”白箫指了指竹片上的字,说道。
“那又如何?”沈英杰道。
“我听婆婆说过,文镖师向来吝啬,平时出行,酒都是自己随身带的,住客栈也总是住最便宜的。因而我想,它要喝酒一定也是拿着自己的酒壶喝,不会拿着杯盏。您说呢?”白箫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沈英杰。
可他还是不太明白。
“那又如何?”
“我想,这杯盏可能是客栈或酒家的东西,有人请他喝过酒。可是,道士应该不会请他喝酒吧?那又会是谁呢?”
沈英杰略有所悟。
“那你想如何?”
“我想去一次红筹寺,找到那家留客停。或许有人还记得文镖师,他的手掌上有那么深的刻痕,一定是在喝酒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她寻思了一下道,“他可能就是握着那只杯盏在喝酒的时候被人砍的,他临死的时候,死死抓着那个杯盏,于是就留下了刻痕,不然平常时候,不会有人把杯盏握得这么紧,还有——姥爷,假如,他就是在那家客栈里被杀的,他一定没付房钱就走了,那凶手也不会替他付钱,不然不就被人发现了?我想,店家也许能记得赖账的客人,您说呢?”
沈英杰嘿嘿一笑,拍着她的肩道:“傻丫头,看来你不傻啊!”
白箫已经想好了,乘他们去红筹寺的时候,正好让绣坊的工人帮忙缝一只手套。
林清芬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她看见父亲林涌泉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张圆桌前,正兀自思索,便轻轻哼了一声。林涌泉回过头来,看看她,轻声道:“你醒啦。”
“我、我这是在哪儿?”
“怎么去了一次云台山庄,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他淡淡道。
她这时才清醒过来,自己真的是在家里。可是,她刚才明明看到自己坐在云台山庄的闺房里,正在梳妆打扮,徐滨不时在身后催她,“你快着点,你不打扮也是宿城第一美,何必花那么长时间折腾?你再不出来,我可先走了。”他似乎急着赶去参加母亲的寿宴,“我这就来,你急什么啊!”她娇嗔道,最后往头上插了一朵花……
……
看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父亲走到了她的床边。
“身体好些了吗?”他问道。
她不答话。他叹了口气道:“清芬,爹知道你现在的心情,爹也在想办法……”
她心道,你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徐玉箫虽是自愿退婚,可这休书如果徐滨不写,还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想到这里,她又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一年前的情景。
那天,她家宴完毕,急匆匆赶回紫霞岛时,就觉得情况不对。哑巴丫环们满面惊惶,比比画画,指指点点,她几乎是冲到他们同住的那间房里去的,随后,她疯了一般一间一间地找,又把哑巴丫环骂了再打,打了再骂。众哑巴哭指着海上。
她立即飞奔到海边,出门时差点被自己家设定的机关给射伤。她看到海面上乌云压低,污浊的巨浪翻滚着怒潮。她在海滩找,在海面找,在海边找,没有!忽然她大叫一声:鲨鱼!接着,便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在房中,父亲守在她身边。她立即记起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跪在父亲的脚下,拼命磕头:“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把他给我找回来!”
那时,父亲也像今天这样,一改往日的冷漠,来到她身边,柔声安慰她,但是他终究没办法将徐滨拉回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