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3)
“以前搞南部邦联政府的钱，现在又变成了贞洁的女人，我把一大部分都买了公债。”
“我的天!”斯佳大声叫起来，一下子坐直在他的腿上，刚才的恶梦与恐惧都抛到了脑后，“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把钱借给了北方佬吧?”
“利息相当高啊。”
“就算是百分之百的利息，我也不在乎。你必须马上卖掉，让北方佬花你的钱，亏你想得出来。”
“那我的钱该怎么花呢?”他笑着反问，这时他已注意到她不再像刚才那样，由于惊恐睁大了眼睛。
“唔——可以到五点镇买地皮啊，你的那些钱，就算整个五点镇也都能买下来了。”
“谢谢，可我并不想买五点镇，现在的佐治亚，已经被冒险家的政府完全控制了，真的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一大群贪婪的秃鹰正从四面八方扑向佐治亚，我不想逃避也无法逃避，我要和他们巧妙地周旋，你明白吗?成为一个像样的投靠北方的人就必须这么干。可是我并不信任他们，我不想把钱用来买房地产，我更愿意买公债，毕竟公债可以藏起来，房地产可不容易避人耳目。”
“你认为——”想到自己的木材厂和商店时，斯佳的脸一下子变白了。
“我不知道。斯佳，不过也不用这么害怕。新上任的风度翩翩的州长大人是我的朋友。只是现在时局很不稳定，我可不想把太多的钱捆在房地产上。”
他把斯佳轻轻地挪到另一条腿上，身体微微向后一仰，取过一支雪茄；随后点上，她两只光脚晃悠着，悬空坐在他的膝上，看着他棕色胸膛有规律的起伏，把害怕的事情全都给忘了。
“既然谈起了房地产这个话题，斯佳，”他说，“那我就想告诉你，我打算盖一幢房子，你可以强迫弗兰克，让他住进皮蒂小姐的房子里，我可不想这样干。一天听这位老姑娘嚷三回，我可受不了。还有，如果我要住进神圣的汉密尔顿的房子，彼得大叔非杀了我不可。皮蒂小姐可以找英迪亚?威尔克斯小姐去和她同住，免得有人捣乱，我们嘛，回到亚特兰大的时候，可以先住在民族饭店的新婚套间里，等我们的房子盖好之后就搬进去。在离开亚特兰大之前，我就已经跟他们讨价还价了，准备买下桃树街上那一大片空地，就是莱顿家旁边的那块空地，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指的地方，是吗?”
“啊，太好了，瑞德!我一直想有一所自己的房子，一所特大的豪华房子。”
“好的，我们总算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盖一所白灰墙，铁花栏杆的房子，就和这里的法式建筑一样，好不好?”
“哦，不好，瑞德。我不想要这样的房子，太老式了，我知道要造什么样的房子，要造就造最新式的，我看到过一个图样，在——让我想想——在我看到的一份《哈泼斯周报》上。”
“是一所按瑞士农舍风格建造的别墅。”
“按什么风格造的?”
“瑞士农舍。”
“瑞士农舍?”
“不错。”
“噢。”他一面应着，一面捋了捋唇边的小胡子。
“好看极了。屋顶是高高的，斜度分为不同两段的复斜式的，插有一圈栅栏，两端各有一个尖塔，是用彩色木瓦板盖成的，尖塔窗户用的是红蓝两色玻璃，看上去可时髦了。”
“那么回廊上还有锯齿形的栏杆吧?”
“是的。”
“回廊屋顶的边上还有木制的云形花饰垂下来，是吗?”
“不错，你肯定见过这样一所房子。”
“的确如此，但不是在瑞士。瑞士人聪明绝顶，对建筑业更有独特的见解，你真的想要一所这样的房子吗?”
“啊，那还用说。”
“我原来希望你和我结婚之后，兴趣格调会有所提高呢，你为什么不喜欢法式房子，或者一所六根圆柱子的殖民地式的房子呢?”
“那我对你说吧，看上去俗气的，我都不想要。里面的墙壁我要贴上红色的墙纸，门上再挂上天鹅绒的门帘。啊，我还要摆上许许多多豪华的胡桃木家具，铺上华丽的厚地毯，我要让任何人看到我们的房子，都要嫉妒地脸色发青。”
“有必要让人人都嫉妒吗?好的，要是你高兴的话，可以让别人羡慕地脸色发青。可是斯佳，你想过没有，现在大家都那么穷，我们房子却大讲排场，搞得富丽堂皇，阔气无比，能算是趣味高雅吗?”
“我就是要这样。”她固执地说，“过去他们对我那么刻薄，现在我也不能让他们好受。我们要举办大型宴会，邀请全城的人，让他们后悔当初说那么难听的话。”
“但是有谁会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人人都会来的。”
“那可未必。那些保守派说什么也不肯认输的。”
“哦，看你说的，瑞德，只要你有钱，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南方人才不这样呢!再有钱的投机商想进入上等人家的客厅，简直比骆驼穿针眼还困难，至于像我和你这样投靠北方的叛逆之徒，要是不受到唾弃，已经是万分走运了。如果你坚持要试一试的话，我当然会支持你。亲爱的，我也一定会为你的努力感到十分欣喜，既然我们现在谈到钱，那就让我把话说清楚，日常生活，造房子，穿着打扮，你要多少钱，我就会给你多少钱；要是你喜欢首饰珠宝，也可以去买，但是要由我来挑选，因为你的格调太低，亲爱的，给韦德或爱拉，你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要是威尔?本廷种棉花种得不错，我也愿意投资，帮你卸掉克莱顿区沉重无比、却被你视为至宝的大包袱，你觉得这样做公不公平，亲爱的?”
“当然，我知道你是很慷慨的。”
“不过呢，也请你听仔细一点，至于你的商店和木材厂，一分钱也不能花在上面。”
“哦。”斯佳沉下了脸来，答应了一声。整个蜜月，她一直想着怎样提起这个话题，向瑞德要上一千块钱，再买五十英亩地以扩大木材厂。
“我记得你总是夸口，说自己多么开明和心胸开阔，不在乎别人对我做生意说三道四。原来你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就怕别人说闲话，说由我当家。”
“巴特勒家由谁来当家，那是任何人也不用怀疑的。”瑞德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会在乎傻瓜们说些什么。实际上，缺乏教养的我，现在有了一个能干精明的太太，也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我想你还是继续经营你的商店和木材厂，将来给你的孩子们留着，等韦德长大了，他会觉得不便由继父养活他，那他可以接过去经营。但是，我一分钱也不会投进商店和木材厂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用我的钱资助艾希礼?威尔克斯。”
“你又要旧事重提，是不是?”
“不是。只是你要问原因，那我就告诉你。还有一件事，不要在我面前报假账，耍花招，千万别虚报买衣服、维持家用的开销，结果却把钱用来给艾希礼买骡子，或者再买一个木材厂，我会亲自审查你的各项开支，仔细查阅账目。什么东西多少钱，我可是一清二楚。哦，不要以为我是有意侮辱你，你非这样做不可，而我也不会放手不管的。事实上，凡是涉及塔拉和艾希礼的事情，我都不会给你任何放松，当然塔拉庄园还可以再商量。对于艾希礼，却是一定要在界线之外的。亲爱的，你现在正由我缓缓地驾御着，但请不要忘记，我还是有马嚼子和马刺来以防万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