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
女人的笑声。
笑声清脆空灵,好似莲花初绽的微弱响动,恍若清风吹拂铜铃,又如空谷幽泉叮咚。
这笑声,绝不比琴艺精湛的伶人,弹奏出的悠悠琴声差。
杨韬已离开了,这里已无他的事,美妙的笑声,他也无心去领略欣赏。
但聆听到这优美笑声的上官雪落他们,一个个脸色很难看,尤其是被打了一个耳光的月统领。
他被打了耳光,即刻扭头却不见人影,可见来人轻功极高,再兼之一个耳光,又说明来者不善。
发出一连串柔美笑声的女子是谁?
陆离眼珠一转,已大致猜到。
青儿阅历浅薄,不可能猜出对方身份,却很清楚对方轻功颇高,因为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但她这双大大的眼睛,却捕捉不到来人身影。
所以来人轻功一定绝妙非凡。
人们觉得一个人出类拔萃,心甘情愿地出言称赞,无非是此人做出了令人们看不穿、想不到、猜不透的事,或是人们看得穿、想得到、猜得透,可偏偏做不到的事。
若只做平常事,人们凭什么另眼看你?
青儿已开口赞道:“好灵妙的轻功!这么年轻便有如此好的轻功,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
谁知陆离摇头道:“不不不,她已不年轻,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
青儿皱眉:“怎么可能,她笑声那么……”
陆离打断道:“她笑声那么稚嫩青涩,似一个温柔如水的妙龄女子发出,对不对?”
青儿点头道:“对啊,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空灵的笑声?”
陆离叹息道:“这只因她的声音,自十五岁开始,便从未变过,一直是这般悦耳动听的清音。”
青儿道:“嗓音还能始终不变?”
陆离道:“何止嗓音,便连她的容颜,也还是十五岁的样子,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勾魂荡魄,别说今年已快四十岁,便是日后她白发苍苍,她也是一张温婉处子的脸蛋。”
青儿听了两眼放光:“嗓音始终是悦耳的清音,容颜一直是永不凋谢的娇媚,好羡慕啊!”
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红颜永驻?
青儿这一声羡慕,也算是对来人的称赞。
可悠悠扬扬的笑声陡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凄厉的冷笑。
冷笑之中,先前始终飘忽不定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很美,美的好似刚刚从瑶池之地,失足跌落到凡尘,眼角眉梢,也透着迷人的妩媚,艳丽宛若一缕映照在池塘之中的朝霞,又清纯的像一块冰心玉壶,清纯与妩媚完美交糅一处。
陆离看着来人:“梁烟,果然是你。”
梁烟一双卧着清泉的美眸,却是落在青儿身上:“你羡慕我?”
青儿怔怔打量着梁烟娇柔俏丽的容颜,已羡慕的快要流出口水,她当即点了点头。
接着青儿又加了一句:“似你这样的人,绝不止我一个人羡慕,但凡是女孩子,应该都羡慕!”
梁烟又大笑数声,声音更加凄凉哀楚。
梁烟狠狠地瞪着青儿:“我小时候就很美,每一个见过我的男孩子,都忙不迭地巴结我,于是别的女孩子都说我是天生的狐狸精!后来连男孩子也说我是不要脸的贱人,他们所有人都欺负我,往我脸上吐唾沫,这种事,你可羡慕?”
青儿离梁烟很远,但听到这里,只觉一股寒风扑面,趔趄地向后退了一步。
梁烟又恨恨地道:“我长大了,有一个男人追求我,将我捧在手心里,我以为从此有了依靠,可谁知那人要的只是我的身子,我一旦将身子给了他,他便再不拿我放在眼里,后来我又遇见许多人,那些人也只是贪恋我的身子,我每每抱怨,为何我不能有一个如意郎君,居然有人对我说,这只怪我生得太美!哈哈哈!”
她声音一顿:“我所经历的这种事,你可羡慕?”
青儿又退了一步。
梁烟接着厉声道:“我逐渐伤心欲绝,发誓不再倾心于男子,可偏偏那些男人不放过我,有一次八个男人一起将我擒下,他们是一群畜生!把我变着法的蹂躏糟蹋,你可知我当时的惨叫有多凄厉?这种事,你可羡慕?”
青儿退了一大步。
我们羡慕别人有我们所没有的好,可别人也有我们所没有的愁苦。
我们羡慕别人时,也许对方正在羡慕我们。
所以何不做好自己呢?
陆离微挪一步,挡在青儿身前,唇角含笑:“不知梁姑娘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梁烟也笑道:“我来这里,是为试试你们的身手!”
她说这句话时,目光仿佛刀剑一般,从陆离、上官雪落、伊坤、秦枫、四位统领他们身上刮过。
可话音未落,她却是朝红儿奔袭而去。
只因红儿是陆离他们的弱点!
陆离一边转身相救,一边道:“梁烟,不管这一场比试,你是胜是负,你都是一个厉害的人!”
一个懂得利用别人弱点的人,哪怕此人身手平平,都是不容小觑的厉害人物。
因为一个人再武功高强,也有自己的弱点!
梁烟名字中带一个烟字,整个人却真犹若一缕轻烟,纵然你看得到,可要想将她抓住,却很难!
陆离挺身闪动,左窜右跳,上纵下扑,梁烟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但每一次都落后一着,跟上时,也只能看见梁烟一个屁股,伸手想将她擒下,人却已到了别处。
梁烟悠哉悠哉,自夸自赞道:“哎呀呀,梁烟呀梁烟,你说你今年都快四十岁了,没想到还有年轻小伙子紧紧跟在你屁股后头,紧追不舍,跟左随右,看来你还是魅力不减啊。”
陆离哪里受过这种亏,立时道:“梁烟,我抓住了你,非扒了你衣服!”
忽然一面轻纱覆在他脸上,陆离揭开一看,原来是梁烟方才罩在肩上的丝巾。
梁烟嘻嘻笑道:“你想要我的衣服,就跟我说一声嘛,我又不是不给你,怎样样,香不香?”
陆离咬牙切齿道:“臭,臭不可闻!”
陆离和梁烟二人,浑似两只飞燕,在飘雪阁前你追我赶,刚刚落地,又腾空而起,飞往别处。
每当梁烟感觉快被陆离追上时,她便去侵扰红儿或青儿,乱了陆离手脚,再次掌握先机。
秦枫一直动也不动,拿着刀默然站立,上官雪落和伊坤他们,同样是静候一旁。
梁烟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
秦枫他们最厌恶的便是以多欺少,此时又怎么会联手去攻击梁烟,攻击一个这么娇滴滴的女子。
只是秦枫他们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浓。
此时陆离明明被梁烟耍得团团转,可身为朋友的他们,却满脸含笑,这是为什么?
最起码梁烟是猜不到的。
梁烟耍弄了陆离一阵,忽而又朝秦枫出手。
秦枫一手拿着斩空刀,双眼凝望着四处腾空的梁烟,在其袭来之际,一刀挥出。
这一刀势猛力沉,却是落空。
一刀下去,连梁烟的衣角都没碰到。
梁烟嘻嘻一笑,又去招惹上官雪落。
上官雪落轻功要比陆离好上许多,可也是没能擒住梁烟,同样被其戏弄了一番。
伊坤迅捷无比的棍子,也在梁烟面前失了能耐,几棍轮出,只听棍子砸落之声,不见梁烟受伤。
梁烟凭借着一身绝妙的轻功,将上官雪落他们耍了个遍。
“唉,无趣无趣。”
良久过后,梁烟怅然一叹,双手朝天空一撒,晴朗天空,竟是飘起一粒粒白色颗粒。
这自然不是雪花,而是软骨散。
上官雪落大喝一声:“不好!”
秦枫他们也意识到不妙,然而准备腾转挪移到别处时,却都一个个浑身无力,倒在地上。
他们已都遭了软骨散之毒。
上官雪落骂道:“陆离,你这个混蛋,你一直吹嘘自己灵机智敏,结果被一个女人耍成这样!”
陆离也回骂道:“上官雪落,你这个白痴,亏你轻功那么高,却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
伊坤瞪着秦枫:“你的刀,不是刀起动寰宇,敢斩天下人的斩空刀吗?怎么伤不到一个女人?”
秦枫也厉声道:“你的长棍,不是迅捷如雷嘛,还不是连梁烟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四人刚刚稳若巍峨高山,这时一个个被迷倒在地,居然都变成了泼皮无赖,破口大骂起来。
梁烟在一旁拍手:“好玩好玩,今日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陆离抬头看向梁烟:“梁姑娘,你说说这是一群什么朋友,我刚才为他们出了那么大的力,他们现在却都张口骂我,唉唉唉,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梁姑娘,小弟我以后就跟你了,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往南,我绝不往北。”
接着他道:“我这样唐突,梁姑娘肯定不信,那小弟我就先为姑娘立一件大功,姑娘来此,说是要试我们武功,但肯定还有别的要事,姑娘但说无妨,我对上官雪落他们这几个混蛋很熟悉,姑娘要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我,我给姑娘搜出来!”
他看向上官雪落他们:“嘿嘿,就算他们藏在裤裆里面,我也给姑娘搜出来!”
上官雪落他们一起大骂道:“无耻!”
陆离充耳不闻,嬉皮赖脸地道:“梁姑娘,你快告诉我,你来此究竟所为何事,我好立功!”
梁烟笑容渐渐收起:“你想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来的?”
陆离点了点头,又快速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是想为姑娘立功!”
梁烟哼了一声:“可我不想告诉你们,因为我不想跟死人多费唇舌。”
陆离道:“你的意思是,要杀死我?”
梁烟摇了摇头道:“不,我是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陆离忽然没了刚刚的卑躬屈膝之态,懒懒地叹息一声:“可惜啊可惜。”
梁烟道:“可惜什么?”
陆离道:“可惜姑娘你要失算了,别说杀我们,你伤都伤不到我们。”
梁烟一皱眉道:“怎么,难道你们这副颓然模样是假装的?你们根本没中软骨散之毒?”
陆离他们都道:“不,我们确实中了软骨散之毒!”
梁烟道:“软骨散软骨散,说的是只要中了这种毒,便连骨头都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陆离道:“姑娘说的没错,我们现在都是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梁烟眉头皱得更紧:“那你为何说我杀不了你们?”
梁烟不是一个心慈面软的人,她说要杀人,就绝对是要杀人的,不会发善心饶恕人。
陆离他们,又确实个个浑身绵软无力。
那为何陆离坚信梁烟杀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