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隐约喜欢过的女孩子那里收到了信封。
给人的印象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白色的信纸上用整洁的字迹写成的文章,愉悦的骚动着我的伤感——
……让我回想起那个苦闷,却又幸福的童年时代。
那个时候。
那些被身体里翻滚着黑暗火焰所炙烤的日子——
……
…………
“……我、我……”
在我这么开口的瞬间,坐在旁边的少女将嘴唇扭曲出一个讨厌的形状。
一脸厌恶和嫌弃的表情。
“绀野君,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教室里?”
被女孩用满是唾弃的眼神盯着,指着头问。
“……因、因为。”
难以用正常的语言回答她。
“你为什么不是‘通级塔’的学生?”
通级塔。
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考虑过这个词汇的意思。
将其说出口的少女,肯定也没有完全理解。
……尽管不知道意思,我们还是很清楚,这个词一定意味着什么。
…我所就读的学校,存在着一个和一般校舍完全不同的,叫通级塔的崭新的白色建筑。
那里不允许一般学生进入,因为感兴趣去偷看被发现也会被严厉的批评。
……手臂只有普通人一半长的少女。
体形比高年级里的任何人都高大,却只会向一年级的学生一样喋喋不休的少年。
总是在和看不见的什么东西说着话的,总是微笑着的少女……
……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周围的气氛冰结的孩子们……
这就是这样一群人和他们的监护人一起通勤的地方。
“绀野君什么的,滚进通级塔里面去吧!”
少女如此断言,坐在他旁边的男生们跟着连连点头。
“但是,因、因为……”
因为我……是那么的。
“我……明明很普、普通。”
我只是比周围的人了解到的社会现状,看见过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更多一些而已。
“又、又不是……有、缺、缺陷的人。”
真不想让他们拿我跟那些没有别人帮助就活不下去的孩子相提并论。
完全没有歧视他们的意思,面对他们有一种优越感之类的东西。
我只是认为在通级塔里面上学的人,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才这么说的。
“绀野君,再稍微认真一点去写。”
“啊、哈,但、是。”
“别说判断对错了,你这字根本没办法看懂。”
班主任指着我如墨水强硬的拼接在一起,却又走了形的字,苦笑着说道。
他哔啦哔啦地摆动着我的试卷用纸,展示给其他同学看。
……不知为何,我握着铅笔的手异常颤抖。
这导致我的字写得很淡、很僵硬,所以被狠狠的指责了。
“我……会好好写、的……”
这样还不行吗?
不写作业,也不抄黑板上的笔记,只是在笔记本的一角乱涂乱画的其他学生,都没有被这样子嘲笑。
就算被指责了,也不会这样……被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
“嘛,我知道绀野君已经很努力了。”
说谎!
你根本不明白。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从老师的表情里感受到了多少蔑视,内心里发出怎样的呐喊。
我就这样在愤怒的苛责下活着。
我和周围所有的人都相处得不顺利,也不知道为什么相处得不顺利。
无法理解,为什么。
就算想说些什么,也根本没有人会去听我的话。听进去了也并不会在意,或许还会因为偶然听到了我的声音而将我暴打一顿。
我只能在心中集聚愤懑,变得如果不去怨恨着谁的话,自己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般,我如此刻薄自己。
自己明明比任何人、对任何事物都看得更深,比任何人、任何事都更懂一切。
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点,也没有任何人愿意看我一眼。
我太过于优秀。感性太过敏锐了。
所以我……不能被大家接受。
……这种想法,某一天被彻底反转了。
学校的教室里,同桌女孩的彩色铅笔不见了。而且是连着盒子,整个从桌子里消失了。
那种在我看来根本无所谓的文具,在她最近买了新品之后,就成了她向周围的人炫耀的物质。
女孩子一边哭一边盯着我,说:“绀野君拿走了对吧?”
我当然不记得自己有拿过,慌忙摇头,坚持说不是自己干的。
班主任似乎也认为是那个女孩子在挑衅,劝她停止了胡闹。
……但是,下课后,我被老师叫了出来。
“我知道你被那个孩子欺负了,但偷东西可不行。”
当头一句。
……连本该站在公平立场上的大人,也片面的认为是我干的。
我没有做、没有拿、对她没有什么冤结。我笨拙的为自己辩解着。
但班主任还是一脸不信,将我的桌子和双肩背包全部翻个底朝天后,还是没有找到彩色铅笔,终于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他这样对我说。
……第二天进入教室的时候,学生们集中在黑板前,围着一个女孩子。
那个孩子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对我邻座的女孩子说“对不起……是我干的,因为我太羡慕了”,然后把彩色铅笔交了出来。
班主任知道原委后,保住那个偷东西的女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是非常需要勇气的。做得很好,这段经历将成为你人生里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时刻记起,注意不要重蹈覆辙。”
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女孩子的头,班里所有人都对他称赞有加。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被冤枉了的、我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就理解到了。
啊啊……这样啊。
因为我这个人是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的异物,所以才无法与周围的人相处。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
周围的人对我见而生厌的理由,我无法与其他人顺畅交流的理由。——全都是因为我是一个次品啊。
我天生就是,被这个世界恶意对待的命运。
现在没有力量,所以只能被大家厌恶。但总有一天要变成杀人犯。
会把那些再怎么恨也不足惜的世人们,用像摘花一样轻巧的手法干净利索的杀掉吧。
……从那以后,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所处的立场的缘故,手抖的毛病就好了。
我经常把铅笔磨尖,在学习笔记上写下诅咒的言辞。
我知道自己很丑陋。
不想去死,但也不想继续或者,只想消失。
再对我温柔一点。
小心我用这个刺你噢!
这个削尖了的铅笔芯,就是为了刺进你的眼球,再像丸子一样拉出来而存在的噢。
一无所知的嘿嘿傻笑起来。
啊啊好讨厌,一切都好讨厌!
这种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坏人的不详想法,化为了我迫切地想寻求某人帮助的愿望。
……但是,这么一个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只有笔记本和铅笔的人,更没人愿意做他的对象了。
甚至连看都不会看我一样。这也难怪,谁让我生下来就与这个世界不同。
恶意编织而出的常春藤在我的周围越长越茂密,谁也不愿窥视里面。
谁来。谁来看我一眼。谁快来看我一眼啊!
几乎抓狂的我,视界里忽然射入了一束光芒。
仿佛一缕从云层的缝隙之间射过来的光辉,照亮了我的世界。
一把崭新的柏恩刀放着银色的光芒,引导着我。
“……”
心脏剧烈跳动着。
我怀疑它是否就要这样从自己嘴里跳出来一般。
汗滴了下来,从额头上从脖子上。令人不愉快的沾湿了全身。
“……哈……哈啊。”
凌乱而又浅浅的呼吸,在重复间莫名其妙的成了笑声。
“啊…哈啊,快点……快一点。”
被汗液弄得黏湿的手抓起那把薄薄的柏恩刀。
我……等待着,那个过去极度憎恨我甚至冤枉我的女同学。
我知道她放学后会穿过昏暗的竹林里的小路。扎人的叶片将我包裹起来。
变成坏人吧。
划花她的脸,然后将她的衣服脱掉让她变成裸体吧。
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
谁也没注意到我正准备变为坏人。
也没有人来帮助我。
明明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为杀人犯了。
明明就要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这样大家就会注意到我了。
大家就终于肯认识我了。
让大家不再把我视为无力而无害的存在,而是作为真的很危险的,会威胁到大家的存在加以警惕……
如果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危险物的话,他们就会注意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竹林里隐藏起气息。
“……快点来啊!”
一点微小的声音把我吓得跳了起来,然后发现全是风的恶作剧。
做为目标的少女完全没有要出现在这里的迹象。
焦躁逐渐支配了内心。
“……像你这种人。”
除了能证明我的存在之外,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哦!
虽然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但是女孩的存在价值在我心中是无法改变的。
“来啊!可恶,快点来啊!快点、快点,让我剁了你!”
这时。
簌簌,真真切切的传来了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