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童趣
每个人都有家乡,故乡有我的根,我的爱,我的情。我爱我的故乡。我在序言中讲到故乡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对故乡充满了依恋。这就是直到现在我还在还故乡情,了我心中愿的情结所在。书名自定为《心灵故乡》,除了要谈心灵感受之外,我首先要谈谈小时候记忆中故乡的甜美印象,那是一种单纯的美好,令我始终不能忘却。几十年的沧桑岁月过后,故乡也发生了沧桑之变,但我仍然依恋童年时的故乡。
故乡处于县城岱岳镇近郊,现在几乎和岱岳连为一体了。村名叫北王庄,据说因为原是一位王姓财主的庄园而得名。其实村庄樊姓居多,古训有不能“数典忘祖”之戒,我在此说点多余的话以示力行。据史料考证,樊姓出自姬姓,始祖是仲山甫,系周文王后裔,周宣王时大夫。之外,还有樊姓出自子姓和西南少数民族姓氏等之说。樊姓的发祥地在河南济源,从春秋战国时始,北入山东、山西,南迁湖北、江苏,西涉陕西,后又历朝历代几经迁徙,到清代时,樊姓已经广布大江南北,海内海外。在明初樊姓作为洪洞大槐树迁民姓氏之一,被分迁各地。
据乡贤们考证,先祖樊鳌于明永乐年间(1403~1425)携家口从山西省定襄县北庄迁入本庄,繁衍成为以樊姓为主的一个村庄,截于我辈已属第18代,现在20代出头也有了,人口大约也有1000多了。
我的记忆中,故乡是一个林荫环抱、溪水长流、土地肥沃、果菜飘香的富庶庄子,庄子云水苍烟,气脉深厚。村庄从南到北分四个居住小点。最南边有前街、后街、东店、西店,中间叫村中、天宝店,再往北叫小潭,最北边是梁子,每个居住点相距一二百米,有的溪流相隔,有的中间点缀着田园菜地。杨柳榆果等树木村内村外遍布,整个庄子掩映在一片绿阴之中。村前边的一条溪流和村中央的一条小溪两水会合,流向一个叫柳笆子的洼地,形成一洼水塘。柳笆子地名就是由于那里生长着一种灌木柳条而得的,柳条是乡亲们用来编织箩筐等农具用的。水塘上游有小闸门,下游有小堤坝,是为灌溉农田做的。北方大都土地贫瘠,在许多地方栽植的杨柳树成了几十年不见长的小老树,而在我们村无论是杨柳树还是其他树种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一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比比皆是,听说这都是先人们为了抵御寒风沙土而栽种的。由于整个村庄四周都被树木笼罩着,大风扬尘天气很少见。小时候我常常和小伙伴们到树林深处玩耍或采蘑菇,大人们常常嘱咐我们小心狼的伤害,可见林子之大。
村中的小溪清澈见底,有青蛙,有小鱼,有水草,岸边还长着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植物,一片田园风光。过水都有木架的小桥,乡亲们走动很是方便。水洼是我和伙伴们经常戏水的地方,口渴了就地捧几口溪水喝,捧上麦芒小鱼也一口吞下去,更觉一番快乐。
村里乡亲们各家都有一处大院落,除了集体化种的农田,自家的小院子和小小的“自留地”可是瓜果蔬菜满目。乡亲们很淳朴,经常互通有无。菜种也很繁多,黄瓜、菠菜、萝卜、莴笋、韭菜、芹菜、辣椒、白菜、茄子、大葱、香菜等家常菜应有尽有,就连现在我们常吃的大西红柿、樱桃小西红柿也栽培在园内。那时周围的地方还没有栽培过西红柿,我们村就有了,不过那时候大都是当水果吃。再则就是在院内点缀几颗果树或其他树种,比如说杏树、李树、梨树、槟果树、葡萄树、槐树、柏树、桑树、枣树等。人们还有栽种鲜花的习惯,除冬季外,春、夏、秋三季或有花或有果,家家院子都像一个小花园。由于土地肥沃,水源丰富,树木郁郁葱葱,遮天盖地,就像现在我们常说的“村在林中,林在村中”,别有一番风景。
20世纪50年代的文体活动很单一,没器材,我和小伙伴们常玩的是踢毛儿(即踢毽子)、滑冰、戏水、打岗(打石片的一种游戏)、弹蛋儿(即玩玻璃球)和捉迷藏等,常常玩得汗流浃背,昏天黑地才散。那时孩子们大都没有玩具,就是自造玩具找乐。我们最爱的玩法是拓泥人,模具不知是谁做的,大多是古典人物,传到我等手上成了凹回去的泥模子。拿一块现成的黏土揉和成胶泥敷在模子里,就会拓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泥人,小伙伴们互相交换,乐在其中。我曾自己琢磨着做了几次模具,还大受伙伴们的喜欢,拿出去交换了不少花样。那时崇拜战斗英雄,伙伴们渴望有一支玩具枪,我自己动手做了一把小木枪,还用纸糊了一把纸枪,拿在手上比比画画,好不神气。就连滑冰用的“冰车”也是自己从牛棚里“偷”出一块废木板做的。说起娱乐活动,那时候听广播是唯一的一种享受。因为离县城近,村子里很早就有了话匣子,这是一种有线广播小喇叭,装在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里,固定在村中央,每天早午晚由县广播站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省台新闻和本县消息,然后就是戏曲节目。每到此时,大人和小孩就齐聚中到匣子周围听广播,大家最热心的是听戏曲节目,由于节目少,常常是反复重播,大家仍然是乐此不疲,听得如醉如痴。记得有一曲目叫做《王婆骂鸡》,说的是一位姓王的婆婆,因为丢了一只鸡骂大街的故事。词曲诙谐有趣,唱腔抑扬高亢。每当播出,大家同声和合,远胜现在的卡拉OK!再就是一年难得一回的放电影,在村中央的两棵大柳树上一挂幕布,就能放映。我记得第一次看到的电影是晋剧《打金枝》,剧情全不能懂,只是觉得影子能动太神奇了。以后每放电影,晚饭都顾不上吃,早早来占前台,殊不知这对眼睛有害,看上去视角也不好。除此而外的文娱活动是春节期间的闹红火和唱社戏。每到佳节,家家贴对联,垒旺火,闹十五,男女老少齐上阵,心怀畅快,乐个底朝天,这自然又是大家最开心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意犹未尽。
对村中的古老文化也依稀有些印象。记得村前有一座古庙,据说是建于明朝,乡亲们叫大庙,全名叫“三教寺”大庙。“三教寺”是集儒、佛、道三教于一体的寺庙。寺庙大殿供奉有佛祖、菩萨和文圣孔子、武圣关帝和老子的塑像,大殿对面有戏台,东西两边塔楼有晨钟暮鼓,早晚有人司击。还有厢房,供僧侣信客歇息所用。听大人们讲,乡亲们每年都要在庙内举行活动祈求神佑,天旱时祈雨,唱大戏,摆供品,香火很旺盛,虽说是迷信,却也凝聚了人心。如此一座文物,在“大跃进”年代被拆了建了农业合作社社院。暮鼓不知所处,晨钟挂在一棵大柳树上作为社员上地司时之用,再后来在“大炼钢铁”年代钟也不知所终了。还有一座建于清初的“圣母庙”,乡亲们叫“奶奶庙”,人们常来此拜神求子,一直保存在“文革”前。记得庙殿内送子观音塑像慈面端庄,栩栩如生,是难得的艺术瑰宝,可惜在“文革”运动开始后也被红卫兵捣毁了。自此,村内文物全无。
再值得一忆的是幼年的初小。村庄离县城虽几步之遥,但家长们不放心,还是让孩子在村里读初小。村小学设在一处农家大院内,正房堂屋两间由老师和主家分住,两边厢房掏空做了教室,每面厢房两盘大炕,一架木制黑板立在地中央,就分割成了四个年级。没有课桌凳,每个孩子把家里边的小桌子拿来在炕上摆成几行就成了学习园地。各家的东西五花八门,高低不平,色彩斑斓,却透着生气。简单的小天地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每天一早小伙伴们就把鞋子脱在屋外,进屋上炕盘腿就席听老师轮流两边讲课。上自习很有趣,大家都一个个摇头晃脑、前仰后合,扯开嗓子唱课文,声音传出好远好远:“夏天过去了,可是还叫我十分想念,那些个可爱的早晨和黄昏……”课文中的有些词句,直到现在我还能背诵,可见童年童趣印象之深。
再一件记忆犹新的事是1953年抗美援朝志愿军归国后住在我家的故事。乡亲们对志愿军充满了感情,我家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让他们住。叔叔们每天提水扫院忙个不停,家人们和他们结下了深厚友情。我刚有记忆,咿咿呀呀给他们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每当此时,逗得叔叔们开怀大笑,就奖励我半个或一个馒头。有此诱惑后常常我是不请自来,完全是为了馒头。志愿军叔叔们离开后,一家人都觉得若有所失,非常想念他们,甚至和一些叔叔们保持了好长时间的通信联系。我记得一位名叫王经堂的山东籍叔叔就和我们家保持了好长时间的联系,还经常互相寄点东西传递友情。但最伤心的还是我,因为再也吃不上叔叔们馋口的馒头了。大家都十分留恋这些最可爱的人。
童年童趣很多很多,我很怀念那时的人、那时的景。十岁时我离开故乡到县城读高小、读初中、读高中,再后来工作了,虽近在咫尺,却大多生活在县城,渐渐地渐渐地故乡的影子在心目中不太清晰了。每每回乡,见到乡亲们都想和他们叙叙旧。过去的伙伴们有逝去的,也有外出的,有走得高的,也有低就的,各有各的活法。更多的是用一种迷茫眼神瞅着我的孩子们,“笑问客从何处来”?
对故乡,我一直有一种回报的情结,当自己开始有了一些能力的时候,我就开始践行诺言。村上的乡亲们找我说事,我会尽力而为,力所不能及的也要解释清楚。为此,我经常感到精神上有压力,这与我的家庭熏陶有关,我承接了父母的情怀,我感觉这是自己的责任,我在尽心,对自己尽心,对自己敬爱的乡亲们尽心,对这块养育了我的热土地尽心。几十年来,我通过努力,为乡亲们子女的上学、工作安排等诸多事情、为家乡的水利建设、学校建设、绿化建设等尽了一些绵薄之力,尽管做得辛苦,但每做完一件事,心中都充满了愉悦。故乡是根,我们都是附在根上的枝叶,护根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神圣使命。故乡的风,故乡的云,故乡的人,故乡的一草一木,我都喜爱。在我的心灵深处永远有着深深眷恋的故土情!
困难时期·“文革”岁月·校园春秋
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我正好经历了困难时期与“文革”岁月,这特殊的时期也伴随了我的校园春秋。在我1963年秋考入初中时,正赶上国难家难的日子,最深的感受和最难熬的是饿肚子。再加上正在开始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父亲受过,家境窘困,连几块钱的伙食费和学费也凑不齐。那时候,教育资源匮乏,全县三个班级,能考上就是大喜。心急之下,相约同时考上学校的一位族兄外出打工挣钱。我俩告别了父母,背着简单的行囊,带了点粗粮,步行半天来到了一个叫做“民生渠”的水利工地。工地负责人听了我俩的诉说,动了恻隐之心,安排我俩为“石灰窑”拉石头。活儿是在河槽捡上石灰石运到窑边,能装满一窑,工钱60元。我俩一听,喜出望外,向工地借了一辆当时常用的小平车,没日没夜地干起来。捡石头在沟底,石灰窑在沟岸,每装满一车,还得顺着沟岸斜坡往上拉,一人拉,一人推,两个十二三的孩子身小体单,不一会儿就累得满身大汗。再加上吃不好,干得非常吃力。有几次拉到半坡筋疲力尽,连车带石头滑入沟底,险些酿祸伤人,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吃的是玉米面和黍子面,弟兄俩做窝窝、熬糊糊,拔野菜就饭吃。有时候窝窝稀了流到锅里,干脆就是喝糊糊。就是这样还得节约着吃,不然口粮不够。苦干了一个月,一人拿到30元,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因家困,国家每月发给3元助学金,这30元除了一学期的伙食费和学费还有剩余,家里买了一头仔猪,平添了一笔收入。这是我步入人生后的第一次自我救难,也是第一次赚钱。简单的磨难经历,成了我奋斗人生的起点。
我最初在学校学习还算平静,学习比较努力,担任了学生会干部、班级干部。正值青春期,活泼好动,虽然常常饿肚子,可精神饱满。但慢慢地自己觉得被“政治”空气罩起来了,原因是我在加入共青团组织时,被告知由于父亲是“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对象,需加强考验,于是把我拒之团组织门外。政治上不强就意味着落后。好长时间每次公布入团新名单都没有我,却指派我来把名单公布在学校宣传园地的黑板上,我感到不是考验,近似羞辱。我的表现和人缘不错,不少老师和同学们都同情我,每次推举都有我的名字,可每次都是名落孙山,直到把我“考”得焦头烂额,才迈进团组织大门,我已自感到激情全无了。在下乡劳动锻炼时,同学们肚饿乏力,我是班干部,有时悄悄让大家休息,也被指认为落后。在政治挂帅的年代,运动不断,每天都在革命化,大家都十分压抑,也十分警惕,生怕说错话,做错事,老师学生都一样。最无奈的是饿得慌,常常偷偷溜到地里捡些能充饥的诸如小萝卜、圆白菜根等生吃,简直是饿疯了。轮到学校吃馒头时,还得为小弟弟省点,自己只能就几口粗干粮忍耐了。现在回想起觉得那倒又是一种磨炼。
1966年初中毕业时,“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先是在校党委的领导下闹革命,不久成了踢开党委闹革命。看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学校领导成了“黑帮”挨斗受批,心中满是不安,每每看到批斗场面就心有余悸,情急之下,躲回家中,回避外面世界。再就是跟着父亲悄悄干点零活,赚点小钱。